葉佳楠趕緊去翻雙肩包裡的相機,拿到陽台上拍了好一會兒才又回房間,她盤着腿坐在床上,翻看剛才的攝影作品。
這時,被她仍在床上的手機屏幕亮了,是葉優桢發的彙報自己動态的微信。
葉佳楠看完消息,手機拿在手裡,不禁想起剛才手機被車碾壓得當場報廢的行崇甯。
她覺得小唐不在,他沒手機,不能打電話,又不上網,孤零零的一個人,也太慘了。
她猶豫了一下,換了衣服下樓朝餐廳走去。
餐廳在酒店大草坪的東側,是個獨立的白色建築,附近有個美貌的噴泉。
葉佳楠找到行崇甯的時候,他正坐在靠近噴泉的窗邊,低頭切着盤中的牛排,身後是黑幕中的金字塔。
手機擺在桌子上,屏幕中央已經碎得凹了下去,邊框翹着,還勉強維持着手機的形态。
她走了過去,“嗨。
”
行崇甯聞聲擡頭,眼中隐約閃過一絲意外。
深厚而至的服務生已經走來替她拉開椅子,另一個服務生拿了菜單。
葉佳楠說了聲謝謝,回絕了菜單。
等服務生遠去之後,葉佳楠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掏出卡槽,又将他手機裡的電話卡取了下來,插。
進了她的手機裡,“我手機賠你好了,你先将就着用,唯一麻煩的就是電話号碼沒法轉了。
”
他細嚼慢咽,在咽下嘴裡的東西後,喝了一口水,開口問:“你呢?
”
“我和妹妹還有我同學都在一起,有事用她們的就好了。
”說着,她替他按了下開機鍵。
其實,她這手機也不完整,上面的裂痕還是上次和他在一起摔破的。
葉佳楠将手機遞給行崇甯。
行崇甯往她手裡看了一看。
葉佳楠解釋,“其實也沒用多久,就是摔過幾回,你别嫌棄。
”
哪知,他剛一接過手,電話鈴聲就急切地響了起來。
打電話的是小唐,可見之前打得多心急。
“行先生,您在哪兒?
剛才怎麼說到一半就斷掉了,我撥回去就怎麼也打不通,我打電話回酒店,前台說您不在房間。
”小唐噼裡啪啦地說了一長串。
“我在餐廳,剛才手機出了點問題。
”行崇甯言簡意赅地回答。
“那就好。
”小唐松了口氣。
“明天您有什麼安排嗎?
要不要來吃飯,叫我姐姐做幾個菜?
”小唐又問。
“不用了,我自己轉轉,有需要的時候聯系你。
”
挂了電話以後,葉佳楠好奇,“他沒和你住一起?
”
“他這幾天都留在他姐家裡。
”
“他姐?
”
“小唐的大姐以前做這條線的旅遊,結婚以後,就留在開羅定居了。
”
“開旅遊夫妻店嗎?
”葉佳楠問。
“不是,他姐夫之前是在這裡做中國家電生意的本地人,現在應該還在做。
”
“埃及人?
”葉佳楠詫異。
“埃及人。
”行崇甯答。
葉佳楠吃驚地張着嘴,瞪大眼睛看着行崇甯,伸出四根手指,“有四個太太?
”
行崇甯本來在切牛排,察覺她的眼神後,擡頭看見葉佳楠這副表情,禁不住笑了,“一個。
”
“不是可以有四個嗎?
”葉佳楠追問。
行崇甯的嘴角微微揚起,凹出一個深深的窩,眼睛眯着,整個人一邊挂着笑,一邊去切盤子裡的食物,“一個都已經夠苦惱了,怎麼還受得了四個。
”
他用刀叉的時候垂着眼簾,纖長密集的睫毛一覽無遺。
“唇珠精。
”葉佳楠暗暗嘟囔了一句。
“嗯?
”他擡頭看她,有些納悶。
“沒什麼。
”葉佳楠急忙調整視線,去看窗外的金字塔。
餐廳外面是一個裝了彩燈的噴泉水池,水池的背後便是亮着燈的金字塔,從這裡看去,金字塔前面沒有大樹和建築物遮擋,所以視線十分開朗,加上近處的水池和池邊盛開的鮮花,與遠處建在漫漫黃沙上的金字塔成了一種奇異的對比。
行崇甯沒有說錯,這裡才是拍照角度最好的地方。
他吃完了牛排,又繼續吃旁邊的甜食,見她在發愣,又回頭掃了一眼引得她目不轉睛的景色,然後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手機密碼?
”
葉佳楠回神,“1022。
”
行崇甯聽見這四個數字,挑了挑眉,“生日。
”
葉佳楠臉上一紅,低聲說:“你覺得别扭,改一下就好了。
”
行崇甯說:“這密碼挺好。
”
葉佳楠看到他桌上被他吃成空盤的甜品,“你喜歡吃甜食?
”
他反問:“我就不可以喜歡吃甜食?
”
“呃――”葉佳楠說,“和本人形象有點反差。
”
這時,突然聽到葉優桢叽叽喳喳的叫姐姐的聲音,葉佳楠聞聲望去,發現尼羅河觀景三姐妹正在外面。
原來三個人和卷毛兩位男士回到酒店,何茉莉覺得噴泉這邊景色不錯,便建議繞路過來看看,沒想到一眼就瞅見葉佳楠。
三個人走進來,将行崇甯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何茉莉悄悄朝葉佳楠眨了眨眼睛。
“這是我妹妹,這兩個是我同學。
”葉佳楠介紹着,“行先生,行崇甯,我們工作上認識的。
”
行崇甯本來隻是按照平時習慣掃了三個人一眼,在聽見是妹妹的時候,卻多看了葉優桢兩下。
介紹完,葉佳楠就要領着三個人告辭。
沒想到行崇甯卻說了一句:“要不要坐會兒,喝點東西。
”
葉佳楠大跌眼鏡:行先生,你的冷漠孤傲詞、嚴詞厲色藏到哪裡去了。
她穩住心神,再一次拒絕說:“逛了一天了,她們都累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
可惜,等葉佳楠準備起身的時候,卻發現尼羅河觀景三姐妹居然壓根不打算聽她的,一起傻笑地看着行崇甯,統一一副“你長得這麼看,說什麼都好”的表情。
原先以為隻是進來打個招呼,所以卷毛和黃毛還在外面站着,葉佳楠頭疼地提醒:“那兩個辛苦地陪着你們的小鮮肉,你們不要了?
”
朱小藍說:“什麼小鮮肉,我們哪有這麼膚淺,不過是看在同胞的份上正好一起逛逛而已。
”
朱小藍又問:“行先生做什麼工作的?
”
行崇甯漫不經意地答,“做設計。
”
葉優桢敏感地嗅到了葉佳楠情緒的異常,于是胳膊支在桌面,雙手撐着下巴,追問行崇甯,“你們怎麼認識的?
”
“都跟你說了是工作上認識的,”葉佳楠皺着眉,搶先回答。
“我覺得不止吧。
”肯定有内。
幕。
“行先生的哥哥是媽媽一個挺要好的高中同學。
”葉佳楠交代。
“啊?
那就不能叫行先生,要叫叔叔啦。
”葉優桢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葉佳楠就一肚子火,“對啊,輩分大,就可以拽上天了。
”說完,葉佳楠留下手機給行崇甯,強拉着葉優桢走了。
臨走前,葉優桢還回頭說了一句:“行叔叔,再見。
”
行崇甯額角抽動了一下,他覺得之前是不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朱小藍見狀想又要東拉西扯地搭讪,卻被何茉莉堵住嘴。
何茉莉知道朱小藍已經開始對行崇甯有興趣了,連忙将她一起拖走。
葉佳楠一離開,行崇甯的桌子再次陷入了寂靜。
他又點了一份甜點,換了個方向,坐到葉佳楠剛才坐過的椅子上,靜靜地看着遠處的金字塔,喃喃自語道:“唇珠精是什麼意思?
”
回到房間的葉優桢開始喋喋不休地對姐姐描述旋轉舞還有尼羅河的夜景。
葉佳楠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又被葉優桢吵得靜不下心,于是不耐煩地說:“好了,我知道,我看過的,你不用再激動了。
”
“小柯說,埃及有一句諺語:喝過尼羅河水的人,會再次回到埃及。
”
“小柯是誰?
”葉佳楠疑惑。
“那卷毛。
”
“你喝了?
”
“肯定啦,多有趣。
難道你沒喝過?
”
“當然沒有了。
”葉佳楠心虛地掩飾。
其實她喝過,在古都盧克索,從卡爾納克神廟坐船橫渡到西岸的帝王谷,小船到河心的時候,她用瓶子撈了一點起來,淺淺地喝了一口。
“你喜歡今天那個人吧?
”葉優桢問。
“誰?
”
“那位行先生啊。
”葉優桢收拾着包裡的東西。
“才沒有。
”
“我有第六感喲,小姐姐,你不要不好意思,不然哪有這麼巧,繞了半個地球都可以遇見。
大不了下次我不叫他叔叔,改叫姐夫好了。
都帥得炸裂蒼穹了,你也不好好珍惜,小心便宜了朱小藍。
我發現你有興趣的男人,她全都喜歡。
”葉優桢壞笑。
“你太聒噪了,話太多。
”
“彼此彼此。
”
葉佳楠看了她一看,冷冷地問:“你知不知道以前有個叫商博良的人。
”
“死于話多?
”
葉佳楠呸了妹妹一口,“我怎麼會講這麼沒有營養的故事?
人家是個正兒八經的曆史人物。
”
“不認識,”葉優桢茫然,“商鞅的弟弟?
”
葉佳楠扶額,“一個法國人。
”
葉優桢不服氣,“他一個法國人幹嘛要取個中國名字。
”
“你聽我說完!
他是一個有名的語言學家。
是他根據一塊石碑破譯了埃及象形文字,而揚名世界,還被别人稱為埃及學之父。
可是那個時候,他作為一個研究古埃及的學者卻一次也沒有來過埃及。
後來人到了中年,有一回,他終于有機會來踏上夢寐以求的埃及的國土,然後――”葉佳楠在關鍵的地方停住了。
“然後,他發現了大祭司的寶藏?
”她從小就喜歡聽葉佳楠講故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後續。
“不是。
”
“他穿越了?
”
“怎麼可能。
”葉佳楠呵呵幹笑了兩聲。
“那你倒是繼續說啊!
”葉優桢着急。
“然後,坐船的時候,喝了尼羅河的水,他回國後就得了瘧疾,死掉了。
”葉佳楠說。
“呃――”葉優桢聽完後表情變得微妙,用手捂着兇口說,“我有點想吐。
”
葉佳楠看她那模樣,憋着笑,鑽進了被子裡。
葉優桢咆哮,“葉佳楠,你好毒,我不過就是戳穿你的戀情而已!
”
葉佳楠蒙在被子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的時候,葉優桢特别特别瘦小,葉佳楠十分怕她和父母一樣,從自己的世界消失掉。
所有人都說她是好姐姐,像個小媽媽一樣地照顧妹妹飲食起居,可是其他人不知道,葉優桢真的是她的精神支柱,每次看着妹妹能一副生龍活虎地被她欺負的樣子,她就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上床熄了燈,葉佳楠也沒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麼。
等到半夜的時候,葉佳楠猛然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勒個去!
她想起來了。
她把自己手機給了行崇甯,還告訴他密碼。
手機裡面的qq、微信、微博、短信,所有的聊天信息他都可以随意看到,包括她和何茉莉背後議論他的那些話。
就算他不認識字。
手機相冊裡面,她照了很多慘不忍睹的腦殘加中二的照片,還包括之前葉優桢送她一套比基尼,硬要她穿着比基尼把家裡當秀場拍的視頻。
麻蛋,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