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琛的神情恢複了過來後,一臉關切的神情,問道:“王大人如今到朝中任職,如今我孫兒,做什麼呢?
他在琅琊國,擔任什麼職務?
”
王奇笑道:“他如今是青州牧。
”
青州牧?
朱琛張大嘴,瞪大眼睛,那布滿了褶子的老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好半響後,朱琛才回過神來,問道:“王大人,你沒開玩笑?
”
好歹朱琛,是大家族的人。
是有見識的。
青州牧一職,執掌青州軍政,是朝廷的封疆大吏,這是真正權勢極重的官職,怎麼可能是他的孫兒擔任呢?
王奇笑說道:“朱公,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的嗎?
”
朱琛道:“是怎麼一回事呢?
”
如今朱琛的内心,并沒有多少歡喜,反倒有些擔心朱善長。
如果朱善長一步步的爬起來,三四十歲是擔任一方州牧,朱琛倒是樂見其成的。
問題是,王奇如今成了兵部侍郎,朱善長突然成青州牧,太讓人難以置信。
甚至,讓人擔心。
王奇沉聲道:“在青州稱帝的陸聖啟,被我帶兵殺了。
青州方面,我讓善長總攬大局,擔任青州牧。
所以如今,他在青州負責政務。
”
呼!
!
朱琛這一刻,才明白過來。
頓時松了口氣。
他的臉上,卻也仍然有一抹擔憂,說道:“王大人被調入朝中,那麼下一步,朝廷肯定會重新安排州牧人選,以及安排琅琊國相的人選。
留在青州,不穩妥啊!
”
王奇笑道:“這事情,您老就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
總之,善長擔任青州牧一事,肯定是穩如泰山,不會動搖的。
”
朱琛眼眸中,頓時掠過一道精光。
他隐約明白。
洞悉了王奇的意圖。
王奇的意思是,離開青州和琅琊國,卻依舊把這兩地捏在手中。
朱琛心中隐約有猜測王奇的意圖,不過事已至此,他不再多言,說道:“既然王大人已有定計,我也就不擔心。
說起來,這小子去了琅琊國,也不來一封書信。
”
王奇笑道:“善長政務繁忙,才會如此忙碌。
”
頓了頓,王奇道:“朱公,你安排人,去通知荀祯,以及陳家、郭家等颍川各大家族的人來,就說我途徑此地,借朱公這裡,設宴感謝他們昔日的資助。
”
朱琛道:“老夫立刻就安排。
”
他看向王奇時,眼中多了感激。
他很清楚王奇這麼做,其實就是為了給他撐腰。
朱琛讓王奇暫時在後院休息,然後安排管家,讓人去通知荀祯、陳謀等人,說王奇抵達陽翟縣,要設宴答謝各大家族襄助的恩情。
管家安排人去通知,兩刻鐘多一點,所有人齊聚。
荀祯等人,盡皆來到大廳中。
這時候隻有荀祯、陳謀在,朱琛、王奇暫時還沒到。
荀祯略微皺眉,說道:“王奇今天到咱們陽翟縣,說是設宴答謝,可眼下人還沒到,暫時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情?
”
陳謀哼了聲道:“尤其這一次,竟是在朱家設宴。
以往有任何事情,可都是在荀家主的家中,而不是其他人家中。
”
其餘人七嘴八舌的說着話。
他們對朱琛,沒有太多的好感。
因為昔日朱琛單獨讓朱善長追随王奇,這事情讓荀祯、陳謀等人認為,朱琛這是脫離了颍川大族。
所以,朱家才會遭到排斥。
在衆人議論時,卻是有腳步聲傳來,王奇、朱琛聯袂進入。
兩人走到主位上,一左一右坐下來。
王奇的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環顧衆人道:“諸公,今天把你們請來,是感謝你們昔日的相助。
昔日我奉陛下的命令,去南陽縣擔任縣令。
”
“然後在去年,擔任了琅琊國的國相,主政琅琊國。
如今又受陛下的命令,被調回長安,擔任兵部侍郎一職。
”
“說起來,我能有今日,極大限度的仰賴昔日,你們在陽翟縣出錢出糧的幫我。
故而今日,我請朱公安排人,請你們來赴宴,以示對諸位的感謝。
”
王奇直接說了自己的情況。
荀祯捋須道:“王大人客氣,您抵達颍川郡,早早派人知會一聲。
何必讓朱琛來負責這一事情,我荀祯,理應盡地主之誼的。
”
荀祯也很是震驚。
王奇昔日,隻是南陽縣的縣令,倒也沒什麼。
隻是王奇背景雄厚,又是太子的人,所以他們昔日幫助王奇。
沒想到,王奇突然成了兵部侍郎。
要知道兵部侍郎,是實權官職,是兵部的二把手,不是什麼空閑官職。
陳謀等人,一個個也是有些驚訝。
王奇升遷太快。
轉眼間,就成了兵部侍郎,這可是朝中的大佬,關鍵在于王奇年輕啊!
這是前途無量的。
王奇神色淡然,繼續道:“我之所以在朱家設宴,其實還有一個緣由,感謝朱公的幫助。
昔日我隻是一介縣令時,就讓孫兒朱善長追随我,為我效力。
我擔任縣令時,他擔任縣丞主持政務;我擔任國相時,他擔任我國相府的主簿,主持琅琊國政務。
”
衆人聽着,不以為意。
頂多,朱善長是國相嘛,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王奇又繼續道:“如今我離開琅琊國,他沒有擔任琅琊國相。
因為此前陸聖啟攻伐青州,我揮軍滅了陸聖啟,覆滅了陸聖啟的齊國,拿下青州。
”
“所以,我讓他去擔任青州牧,主持青州大局。
”
“我這一遭入朝,向陛下述職時,便會向陛下舉薦,讓朱善長擔任青州牧,以朝廷的名義下诏。
我相信陛下為考慮青州的大局,必然會答應的。
”
王奇不急不躁,很淡然的說了一番話。
嘩!
!
!
衆人聞言,一個個臉上神情震驚。
青州牧!
朱琛的孫兒,竟然成了青州牧,這是一方封疆大吏啊!
王奇如今,更是強勢。
甚至于朝廷為了安撫王奇的實力,為拉攏王奇的力量,甚至于,為了讓王奇麾下的勢力能聽話,肯定會答應王奇的請求。
朱善長這裡,十拿九穩。
荀祯、陳謀等人議論時,一雙雙目光,看向朱琛,一個個心下都是欣羨,更有一絲震撼。
好個朱琛!
還真是深謀遠慮,早早的讓孫兒跟着王奇。
如今王奇入朝為官,朱善長成了青州牧,朱家自然就不一樣,會水漲船高。
荀祯震驚後,心态快速恢複過來。
他轉念一想,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王奇是故意的。
要借此敲山震虎,故意敲打他們。
顯然朱家落魄一事,王奇是知道的,否則,王奇不至于如此說話,一副敲打的語态。
荀祯等人的内心,更是充斥着悔意,一個個内心都是後悔。
朱家飛黃騰達,朱琛的地位必然高漲,他們此前卻算計了朱家,更是排擠了朱琛。
荀祯心中思慮萬千,很快恢複過來,道:“恭喜朱兄,賀喜朱兄。
令孫有如此的前途,真是我颍川郡的大福氣啊!
”
陳謀附和道:“對啊,颍川郡出了一州的州牧,我颍川榮耀無限。
”
其餘人紛紛開口道賀。
所有人如今,再無先前的桀骜,再無先前的傲慢,反倒帶着一絲的巴結。
朱家緊跟着王奇,隻要王奇的地位穩步提升,朱善長就穩了。
他們得巴結着朱琛。
王奇看到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這是他要的效果。
朱善長在青州,為他殚精竭慮的謀劃,為他處理各項事情。
到如今,家裡出現了事情,朱善長不知道,王奇得為朱善長解決後患。
朱琛笑說道:“諸位,說句實話,我孫兒有些能力,這事情是不假的。
不過最關鍵的,還是跟對了人,這是關鍵的。
”
荀祯連忙道:“說得對!
”
其餘人,又紛紛附和。
王奇便接過話,不再提朱善長的事情,主動向在場的衆人敬酒,拉開宴席的序幕。
這一場宴席,氣氛看似熱絡,實際上,荀谌、陳謀等人喝酒,卻喝得寡淡無味兒,因為朱家一下就不一樣了。
宴席到最後,各自散去。
荀祯、陳謀等人離開時,向王奇行禮,又和朱琛道别。
一個個和朱琛交談的語氣,已然是有了變化,更有許多人直接邀請朱琛喝茶的。
總之,不一樣了。
朱琛目送衆人離去,他站起身,躬身道:“王大人,老朽在此謝過。
”
王奇趕忙攙扶起朱琛,道:“朱公,你這折煞我了。
善長在地方上為我效力,殚精竭慮。
我如今途徑陽翟縣,知道朱家的事情,焉能不替他解決後顧之憂。
”
頓了頓,王奇又道:“您老如今在陽翟縣這裡,如果您老願意,可以去青州臨淄看一看。
甚至舉家遷往臨淄也行。
總之,您看着辦。
”
朱琛道:“老朽明白。
”
王奇起身道:“行了,我還有事情,就先行離開。
告辭。
”
朱琛親自把王奇送出住宅,才徑直回了後院祠堂。
他來到朱家列祖列宗的排位面前,他顫顫巍巍的點上香,然後在靈堂前跪下,絮絮叨叨的說着話。
說着朱家有麒麟兒,以及朱家沉寂多年,終于崛起的話語。
老人說着話,是寄托哀思,也是把好消息和列祖列宗分享,以便于朱家列祖列宗在天之靈,能庇佑朱善長,保佑朱善長平安無事,不至于出什麼岔子。
朱善長一番話後,才起身往自己的後院去。
到他這個年紀,早就寵辱不驚。
雖說有短暫的歡喜,但很快恢複了平靜,該幹什麼,依舊做什麼,全然不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