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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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顔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
一聲微微的歎息發出,面容消瘦憔悴的孟昶,望着外面有些皎潔的月亮,站在窗邊卻一臉的哀傷。
可能是天氣太熱的緣故,他隻穿着白色的薄蜀錦中衣,一頭長發也沒有收拾,就披散在身前兩側。
本來還算健康的身體,這兩日接連遭受打擊,此刻卻愈發顯得他那形容枯槁的外形。
月色皎潔,卻大有今月不照古人來的感覺。
即使已經是晚上,但是空氣中的炎熱,也令人有些難耐。
習慣了養尊處優的孟昶,哪裡經受過這種煎熬。
想到曾經在青城的避暑,以及夜遊峨眉的盛況,如今隻能望月興歎。
本來以他的身份,平時應該是要住在放着冰塊的宮殿,穿着黃色的錦繡衣袍才對。
可是如今身處在何處都不知道,沒有被人虐待,已經是萬幸了,哪裡還敢奢求外在的衣着和環境。
一覺醒來的時候,似乎一切都已經換了天一樣。
雖然同樣還是宮殿,但是孟昶感覺到完全的陌生。
不管是宮殿的格局,還是建築的風格和裝飾,完全和蜀中是兩個概念。
如今身邊完全沒有一個熟悉的人,連曾經貼身的内侍趙忠,都被換了另外一個宮裡的内侍唐勤。
這是當初軟禁自己的衛戍指揮使曲去病安排,自此孟昶再不複見趙忠的身影。
即使是這樣安排唐勤,如今都不是天天可見。
從莫名其妙的被人俘虜,聽說整個皇宮被人包圍,孟昶一直都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但是韓崇遂保皇的事迹猶在,李太後怒斥自己的場面也時時浮現。
不是這一切好像做夢,而是自己不忍知道真相,一直想把這個事實當成夢裡而已。
孟昶感覺到自己的眼眶發濕,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的自責了。
從在皇宮裡失去自由開始,陸續聽到自己的諸臣或被誅,或被迫執行着平均教的命令。
然後自己在皇宮裡被軟禁了一段時間,完全失去了自由之後。
他才徹底的明白,自己的國家真的亂了。
怎麼會這樣?
就是到了今天孟昶都沒有想明白!
不但自己的皇宮,莫名其妙的多了許多人,居然被一個叫平均教的流民組織占領了!
堂堂蜀中的皇宮,居然被一夥流竄在成都的流民,僅僅在一晚上的時間裡,便完全的攻陷了。
自己的慧妃、豔娘,都完全的沒有了消息,想到這裡的時候,孟昶不由油然淚下。
而且後來聽說,自己整個錦官城的文武百官,幾乎無一人能夠幸免,全部被這個平均教所控制了。
如今留在皇宮裡的,應該隻有自己長子,屬意為未來皇太子的孟玄罷!
想到孟家幾十年的江山,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在自己手裡被一個流民組織所占領,孟昶幾乎忍不住想一頭撞死。
不過想到那年邁的母親,還有自己時而可知消息的孩子,更有那聽說還在運轉的蜀國江山,孟昶硬是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念頭。
隻要自己還在就還有機會,隻要自己還能出現在百姓面前,自己就還是蜀中之主!
但是這一切,似乎現在要戛然而止了!
尤其昨日到了這裡之後,自己醒來之後便隐隐感覺到不對。
因為炎熱的天氣,完全不是蜀中的天氣。
就是當初自己的寵妃張太華在生的時候,兩個人經常去青城山避暑,都沒有感覺到有這麼熱過。
這裡究竟是哪裡?
如今已經不單純是熱,使得他無法自耐,他的心熱才是最大的問題!
詢問身邊的人這是何處?
沒有想到這些服侍的人,居然絲毫沒有隐瞞,直接便告訴了自己,使得孟昶猶如天旋地轉一般!
如今這裡乃是嶺南,自己住的乃是嶺南的皇宮裡!
孟昶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嶺南朝廷怎麼會請自己來皇宮?
但是這确實是皇宮,想到這種炎熱的天氣,除了嶺南這種化外近海之地,哪裡會有這種天氣。
當天駐興王府的使節宋行,回蜀中的時候就介紹過這裡的環境。
還有自己的眉山和樂山,都有書信回蜀,描述的就是這般情形!
難道沒有開化的嶺南,劉家皇朝不思進取,百姓要請自己過來做皇帝?
這個荒唐的念頭一閃而過,随後孟昶發現是自己無知!
因為自己的行動還是不自由的,隻能在這個偏殿小院裡活動,奉為上賓的人,怎麼會遭受這種待遇?
即使再傻也會想到這個問題,孟昶自認為自己是不傻的。
這裡除了監視的侍衛,就是幾個長得還可以的宮娥,盡心的過來服侍。
最終一個令孟昶逐漸絕望的念頭,随後便随之出現。
整晚在宮殿裡沒有休息的孟昶,在今天早上終于接到了确定!
自己被嶺南俘虜了!
這好像是一個荒唐的笑話,但是這已經是一個不争的事實,因為嶺南宮裡有内侍領着皇帝的聖旨,前來給自己宣讀。
說的好聽就是蜀國已經被嶺南占據了,在蜀中成都鬧事的平均教,就是嶺南皇帝派去錦官城的。
原來嶺南早就算計蜀中,居然派遣一批流民,就搞定了整個錦官城。
想到這裡的時候,孟昶當時便吐了一口鮮皿出來。
自己被俘虜到了興王府,這是嶺南早就算計好的。
自己這一路有多少昏頭昏腦的日子,自己居然失去了這段記憶!
嶺南皇帝自己的小女婿劉繼興,居然在聖旨裡拜自己為檢校太師,封安樂公。
據說等到蜀國皇宮和朝廷的重員,相關的一應人等到達興王府,嶺南就會乘機昭告天下各地。
自己也會随之遷往這皇宮外面去,據說那裡有給自己早就興建好的公爵府。
聽到這個消息的孟昶,幾乎瞬間便被擊倒了。
如果不是聽到還有母後以及嫔妃,和自己當初的群臣等同來,隻怕他早就當場氣絕了。
但是聽到的消息千真萬确,如今聖旨還擺在裡面的案台上。
愣愣的發呆了整天,看着天上有些明亮的月亮,孟昶心力憔悴無以複加。
最終他也沒有了絲毫辦法,因為如今自己的人身都沒有保障,他哪裡能夠做出半分的反抗。
靜坐了整天之後,忽然想到了王家九郎王慎所做的這首《虞美人》。
據說這首詞是王慎感懷楚國滅亡之後,馬家子弟在金陵城花天酒地,卻又心酸無奈的日子。
當時孟昶還為王家九郎的才情,大大的贊賞了王家一番。
如今物是人非,雖然已經過來暮春,但是想到此詞的意境,孟昶一時之間不由有些癡了!
“你也喜歡這首詞麼?
想來也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人兒罷!
”忽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清脆悅耳,當真在這個時候有些令人清醒。
本來有些悲痛的孟昶,忽然聽到這麼一個聲音,想到這兩日宮殿裡的宮娥,無不對自己極為尊敬,而這個女子好像絲毫沒有尊敬的感覺,使得孟昶忍不住擡頭循聲望去。
這是一個消瘦身形的女子,看去不過十五六歲。
居然也不如這宮裡的女子都穿着宮裝,她反倒是穿着一身翠綠的衫子,帶着幾分輕盈方便的勁裝形式,就站在庭院的那株大桂花樹下,好像月宮裡的嫦娥一樣。
孟昶還沒有見過女子穿着這樣的衣裝,自然便有了幾分好奇。
這個女子雖然不算特别漂亮,但是看着乖巧活潑,眼神裡甚至帶着幾分善意。
她也在打量着如今面容清癯的孟昶,似乎帶着幾分好奇的樣子。
“什麼叫做喜歡,你不感覺到,朕,,,,,,某家這是無奈麼?
”習慣性的稱呼,到了嘴邊的時候,看到這個女子,孟昶忽然不得不改變了生澀的自稱。
“也是哈!
本來是皇帝,忽然變成了安樂公,換成誰都會難受的!
”這個女孩子居然淡淡的說着,站在那裡雖然沒有笑話孟昶的意思,可是淡淡說來的語氣,再次讓人勾起心裡的痛楚。
“你是誰?
你是什麼人?
”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孟昶忍不住便挺直了身子。
雖然身體已經比較虛弱,但是這刻就像一隻要噬人的餓蟲一樣。
但是這個女孩子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依舊好奇的看着孟昶,甚至眼神裡多了一絲憐惜的神色:“大家都叫妾身霜霜!
”
這個精靈乖巧的女孩子,大名喚做霜霜!
她站在那裡飄飄若仙,在孟昶眼裡雖然不會美若天仙,但是她善良的神色,卻讓人感覺到她不是為了來奚落孟昶。
宮裡的人都穿着宮裝,她在宮裡卻穿着不一樣的服裝,她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念頭在心裡微微一閃,但是孟昶也沒有再計較了。
因為面對一個弱女子,自己都害怕的話,自己還能幹什麼?
想到這裡的時候,看着面前的霜霜,孟昶終于再次施禮:“不知這位娘子是?
”
“聽人說你住這裡,心裡有些好奇,便過來看看你罷!
”這個叫霜霜的女子,沒有隐瞞自己的來意,看着臉色精彩的孟昶,居然也直來直去的說道。
“某家便站在這裡,不知道娘子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說無妨!
”孟昶确實有些極端的無奈,但是相對于心痛的事情,這種情況又能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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