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漢祚高門

0080夜襲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3477 2024-01-31 01:10

  第二天一早,沈哲子便離開烏程,轉回武康。
一方面是要趕回武康去料理收尾事宜,一方面也是避開那些對醴泉真漿有圖謀的訪客。

  至于其他族人,尚要在烏程盤桓幾日,享受鄉議定品餘韻,與其他幾家加深一下情誼。

  但沈哲子還是小觑了醴泉真漿對時人的吸引力,他已經特地起個大早,剛剛行出徐家莊園,便被一群早早等候在徐家莊園外的各家族人給圍堵起來。

  這其中最為熱切的便是烏程丘、嚴兩家,都是族長親至,看來是打算要與沈家展開深入合作。
他們自以為誠意足夠,但沈哲子在建康拒見的名流又何其多,他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整個吳興也無人能讓他屈從。

  近乎粗暴的沖出這些人熱情的追捧,沈哲子一行人便向南而去。
随行百餘名龍溪卒,幾乎是今次随隊前往烏程的一半護衛。

  如今的沈家,如果說有一個人不容有失,還輪不到老爹沈充,沈哲子已經被視為沈家再次振興的核心人物,無論他所具有的名望身份,還是顯露出來的才能,都能讓沈家人對其産生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除沈哲子外,随行的還有沈牧。
他在鄉議中得列三品,是沈家絕無僅有的存在,也可視為沈家門第得以提升的一個标志。
一首詠志絕句,效果好到堪比其他家幾代沽名養望,等到再在吳地廣為流傳起來,沈牧将更加聲名鵲起。

  當然,這也是因為沈家已得權柄之實,論勢位已是吳興翹楚,武力甲冠三吳,又有丹陽紀氏清望預熱。
否則,就算這首詠志詩再能激發吳人情感認同,也絕難将沈牧推舉到三品這麼高。
究其原因,隻有實力才是家族立身之根本!

  對此沈哲子有清醒認知,鄉議三品隻是今年以來沈家所有努力集中體現的一個結果,對于提升門第聲望意義之大,甚至還要超過老爹位列方伯,但也僅隻如此了。
正如老爹所言,此為衣帶華章佩飾,可為裝點,不可為恃。

  如果沉迷于此,而忽略自家實際的經營,今日為高品,明日入卑流,都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沈牧倒無沈哲子那樣深謀遠慮,甚至壓根兒就不清楚自己這個三品意味着什麼。
他隻是欣喜于不必再敬陪末席,歸家後不必再受長輩責難。
畢竟他從來就沒想過要自己出仕去獨當一面,在伯父沈充麾下掌管一幢兵卒,出入皆前呼後擁,已是人生最快意之事。

  “青雀,從今以後二兄做你門生,你看中吳興哪家女郎,隻需言語一聲,自有我來為你辦妥!
哈哈,鄉議三品,真是快意!

  沈牧坐在車廂中,揮舞着手臂,神采飛揚,對于沈哲子幫他一把,更是銘感五内。

  聽到這個吳興鄉議定品魁首願望隻是做個拉皮條的,沈哲子真為時局感到悲哀。
他以後組建霸府,絕不能從這裡面挑選人才。

  且不說沈牧還在那裡沾沾自喜不已,沈哲子已經決定這次歸家後,便在自家部曲蔭戶中挑選一批少年加以培養,與自家堂兄弟們搭配,一起組建一個預備班子。

  他并不奢望能培養出什麼經世之才,隻要這些人具備處理具體事務的能力,忠誠和才能都有保障,那就足夠了。

  沈牧倒不知沈哲子正在未雨綢缪作宏大規劃,絮叨片刻後轉而略帶竊喜道:“青雀你可知姚家有位三娘子,儀容秀美,号稱咱們吳興菡萏?

  沈哲子搖搖頭,他每時每刻思考都是家國大事,縱有閑暇身邊侍女足夠賞心悅目,又哪有心思惦記别家女郎。
不過菡萏為荷花别稱,那姚氏女郎有此别稱,可想應是一位佳人。

  “姚家有這女郎,倒頗有待價而沽的念頭,想要憑其攀附高門,諸多求婚者一概不應,隻可惜那些清望之家并無興趣。

  言及此事,沈牧語調神态不乏忿忿,顯然他也是那諸多求婚者之一,不過旋即便又笑逐顔開:“不過昨夜姚家人向我透露些許口風,似是終于發現我這人卓爾不群處。
哈哈,任其怎麼清高,還不是要拜于我家之下!

  沈哲子聞言莞爾:“那可真恭喜二兄了。

  同時他心内也不禁感慨,難怪時下人對鄉品如此追捧,一旦得列高品,前程豁然開朗不說,原本求而不得的女郎,也變得唾手可得,真是全方位的優越感。

  不過以他看來,沈牧實在高興太早,以前還倒罷了,如今這家夥已是沈家子弟中頭面人物,家中長輩豈肯随便為其婚配,多半也要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那姚家雖有些清名,勢位卻卑下,以門第論其實已經不配與三品人才沈牧結親。

  眼見沈牧還在那裡癡癡幻想得抱美人歸,沈哲子也不點破,且由這家夥高興去吧。

  沈牧卻不肯放過沈哲子,又腆着個笑臉道:“青雀,你覺得我該不該再吟詩賦,應和撩撥一下那位吳興菡萏?

  “二兄大才,若得佳作,豈有秘不宣人的道理?

  沈哲子随口回一句,他哪裡聽不出這家夥弦外之音,隻是自己諸多正事要思量,哪有時間文抄幫這家夥泡妞撩妹。

  沈牧聽到這話,便有幾分尴尬:“呵呵,我是什麼底色,青雀你又不是不知。
既然幫得二兄一次,不如索性幫到底。
我這也是為你考量,那姚家男子雄氣不具,溫婉女郎倒是不少,且先埋下一個内應,以後二兄也好方便幫你物色。

  沈哲子實在受不了這家夥糾纏,吩咐牛車暫停,擡腳将其踹出車廂。
沈牧哀嚎着滾落下車,沈哲子這才得到清淨。

  一行人繼續往南,打算在天黑前趕去一戶與沈家交好人家暫住一晚。
早間為了擺脫那幾家糾纏,浪費許多時間,及至夜幕降臨,仍于曠野中奔馳趕路。

  沈哲子靠在車廂軟榻上本已恹恹欲睡,突然聽到外面劉猛高呼示警。
接着牛車加速沖上一處高坡,旋即車簾便被打起,露出沈牧那張臉。
隻是眼下卻非嬉皮笑臉,略顯鄭重疾聲道:“青雀伏在闆上,千萬不要妄動!

  沈哲子悚然一驚,轉頭望去,隻見夜幕中地平線上正有一串黑洞洞烏影向此處奔馳而來。
這時候,龍溪卒已經在劉猛調度下列起陣型,其中一隊圍住牛車保護沈哲子,另一隊則陣列于外,随時準備應敵。

  火把盡數熄滅後,沈哲子視野一片幽暗,過不多久,便聽到外面響起叱呼聲,而後便是刀劍交鳴,彼此已經交手。

  沈哲子心中既有緊張,又不乏隐隐興奮,手持佩劍正待要鑽出去觀戰,頭顱便被沈牧按住推回來。
還未及穩住身形,便聽到笃笃銳器利箭擊中車廂木闆聲,當即不敢再胡鬧,依照沈牧吩咐趴在車闆上,隻豎起耳朵傾聽外間聲響。

  夜襲者來人似乎不少,雜亂腳步聲,拳腳碰撞聲,刀劍交鳴聲,呼喝慘叫聲,諸多聲響糅雜一起,在沈哲子腦海中勾勒出一幅激烈交戰畫面。

  被人攔路渡劫襲殺,沈哲子不是第一次遭遇。
早先他途經吳郡去建康,便被張茂妻子陸氏襲擊過一次。
隻是那一次實力對比懸殊,沈家部曲很快就将人殺散,戰況并不激烈。

  然而這一次聽聲響則要兇險得多,以龍溪卒百戰精銳,戰況仍然膠着持續良久,可見對方人數不少。

  諸多人語中,沈哲子聽得最分明還是劉猛中氣十足的低吼呼喝,以及沈牧略顯張揚的喊殺聲。
不能親身迎戰,沈哲子頗感遺憾,但也清楚自己露面隻是添亂。
打定主意今次後要好好錘煉身體,即便不能練成沖鋒陷陣的悍将本領,最起碼也要略具自保之力。

  厮殺持續了将近兩刻鐘,對方幾次組織力量往高坡上中都被殺退,于是喊殺聲便漸漸停止,及至完全退去再不可聞。
龍溪卒分出一小隊上馬追敵,四野巡弋警戒,剩下的則打起火把開始打掃戰場。

  沈哲子于車廂中聽到窸窸窣窣翻動屍體聲,偶有呻吟叫痛,随之而來便是撲哧一聲銳器劈砍刺透,對方殘餘傷者便被殺掉。

  又過了将近半個時辰,車廂外才響起劉猛略顯低沉的聲音:“郎君放心,已無危險。

  聽到這話,沈哲子才猛地躍起,沖出車廂。
借着火把之光,看到一片狼藉戰場。
雙方戰死者屍體已經分别堆放,對方留下将近三十具屍體,而龍溪卒也折損數人,更有許多傷者坐于高坡上等待處理傷勢。
其中便有沈牧,他肩膀被砍一刀,雖然已經以帛布包裹,仍有皿水滲出,可見戰鬥之激烈。

  “快取真漿來,止皿後清洗傷口再作包紮。

  沈哲子學過一些戶外急救知識,便也幫手處理傷員,随行攜帶絲絹裁成止皿帶,一一分發下去。
龍溪卒不乏處理外傷經驗,雖然沈哲子諸多吩咐有些怪異之處,但也各自理解很快操作上手。

  沈哲子這次帶來一些高度數蒸餾酒,雖然遠達不到醫用酒精濃度,但也聊勝于無。
清洗傷口雖然有燒灼痛感,卻也能起到一些殺菌效果。

  大部分輕傷者經過處理後,已經不影響行動。
另有幾人受傷過于嚴重,需要仔細救治,眼下卻無這條件,隻能将人搬上牛車,然後繼續上路趕去留宿處。

  這時候沈哲子才有時間詢問:“是何方人馬襲殺?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