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兵至梁縣外時,徐晃已請令出戰,田豐不許。
待曹軍遣民夫開挖掘壕溝攔截梁縣内外的消息傳到雒陽,田豐才招徐晃來告知:“秋糧未熟,曹操先動兵,軍中當缺糧,不能久持于梁縣。
今以溝壑圍梁縣,恐欲困骁騎于内,大軍寇我河南腹地也!
”
徐晃請戰:“陽翟一戰,蕩寇損耗頗多,某與鄧賢兩校雖隻三千騎,然顧偏将部尚有卒兵千五之數,雒陽近五千之軍,請顧偏将相助,全力南下,亦可拼死解子龍之圍!
待解梁縣之圍,兩下合兵,自能敵曹操!
”
田豐搖頭,說出自家打算:“袁曹互盟,袁本初已滅公孫、黑山,得閻柔收北戎為用,外敵隻司州矣;曹孟德占兖豫徐之地,南有天塹為憑,孫氏劉表互仇難侵,亦暫無它慮,隻往東取。
此二敵皆無外憂,所以可全力圖我司州,便得一時敗之,吾軍損傷亦衆,卒兵難補,袁曹卻稍整後又複再來,耗之無益。
司涼今陷于三戰,雖尚不至有失,然民疲卒倦,久戰不利!
以吾之見,當先謀一路大勝,破此僵局!
”
陽翟城下徐晃谏鄧季與今日田豐之語有相似處,司州确實不能長久如此,徐晃點頭同意,再問:“軍師可有計焉?
”
田豐有些猶豫:“西涼、上黨戰于外,無可變計。
唯河南為慕安根本,可用者衆,前不許将軍往援梁縣,是為示弱!
若曹操不知死活,真入我腹地,當得聚衆殲其軍。
”
徐晃有些明白了:“軍師欲行三太守之策。
使百姓圍曹軍?
然以民守城尚可,若用之野戰,死傷之衆非主公所願也!
”
田豐輕輕一歎,再搖頭:“曹軍比河南軍雖多亦有限,未至窮極之時。
不至于此。
吾隻招軍,不招民!
”
聽他這麼說,徐晃又不解:“司州之地,何處尚有閑軍?
若用伍甯,汜水關再無人鎮守,且便使之來。
其部數亦不足用。
”
看着徐晃,田豐緩緩道:“非也!
以吾之意,招河南年滿十六、可入卒兵之少年暫成軍,以将軍統之,先破曹操!
隻其等為司州明後二歲之望。
亦不敢折損過巨!
”
招用郡中少年?
徐晃很是驚訝。
想想也屬正常,在鄧季改卒兵入選年齡之前,滿十六歲的已經招入軍中了。
河南為鄧季根本重地,精華所在,雖隻十縣,人口卻已接近七十萬。
安居七八年下來,已到精選卒兵政策的收獲時期,最近幾年正是自家少年加入卒兵的井噴時期。
河南一郡每歲新入卒兵在五六千左右,比司、涼兩州各郡加起來還要多!
鄧季将卒兵入選年齡推遲到十八歲,現在積攢在河南民間的十六七歲少年有多少?
這些未來一二年後才能加入卒兵的少年。
武技騎術都已足夠,戰陣事了解得亦比平民多,聚攏起來,再組一軍完全沒問題,又隻需略加操練,戰鬥力比虎牙、蕩寇等老四軍便隻略差一線!
難題是。
曹軍已犯境,聚攏全郡少年需得些時日。
而且田豐之意乃是要使之為奇兵建功,不可讓曹操警覺。
尚得避開混入河南的曹軍斥候!
田豐猶豫的地方也很明确,徐晃明白他為何語氣沉重,這是行險一搏,用河南未來兩年的兵員去賭今日之勝局,若不幸遭遇一場慘敗,明後兩年再能補充到的卒兵将會很少。
要大勝曹軍,又不能使少年軍折損過大,确實不易。
由自己統領,重擔就壓在肩上,隻是如今形勢嚴峻,容不得半點推脫,徐晃咬牙道:“某當仔細,不使有大損!
”
得徐晃同意,田豐輕拍他肩頭:“将軍素來沉穩,主公亦視之不同,當可不負此重望!
吾便令顧偏将領将軍本校與鄧賢校卒兵共渡洛河,待曹軍入境,其等往敵,且戰且退,誘曹軍深入!
”
徐晃點頭,田豐再道:“今日将軍便于軍中撿百十老卒,并卒兵考官、監察,往函谷關暫住,到便封關,許出不許進。
吾自密令各縣,使年十六七之少年往弘農!
隻此暫組之軍,不知将軍需操演幾日方可用?
”
徐晃考慮一會:“郡中少年多通戰事,五日便可粗成!
若事急,便三日亦勉強可用!
”
田豐掐指計算:“各縣少年東入函谷,便無拖延亦需六七日,挑選卒兵一二日,将軍操演五日。
如此,十五日之内,當再有可用之軍!
”
兩人議定,徐晃取了手令,告辭出門,先往麾下本校挑選出老卒百名,與自家親衛百人合在一起,餘者并鄧賢校盡令改由顧升統帶,他再帶上卒兵考官、監察等,先往函谷關去。
如今函谷關在腹地,平日隻有一屯人馬駐守,也屬于顧升麾下。
徐晃一行到關上,便出示田豐手令,封關閉門,隻許人等入關往弘農,不許出關歸河南。
第二日,便有離得近的谷城、河南、平陰三縣少年先入關來,雒陽令韓嵩亦雇請民夫三千餘,送軍糧、軍械出關。
未幾日,雒陽、平縣、偃師、鞏縣,河南郡各縣道路上,便到處是匆匆趕路的少年兒郎,或騎馬,或步行,三五成群,都往弘農郡去。
官府令下得含糊,隻讓年十六以上、十八以下男丁六日内趕往弘農,少年們并不明白原因,都是一頭霧水,隻是他們最遵法紀,大多得令便啟行離家。
先到的先選,少年們一出關門,見外面空地上已立起大軍營,有軍士喝令其等往營中挑選卒兵。
這才知道要提前選拔卒兵,暫組成軍往襲曹軍,早期盼入選的少年盡歡喜,便是膽小的,在這亂世也知遲早要有這一日。
刀盾卒外,少年中挑夠百人便入冊組成屯,于老卒中擇一人任百人将,領着去領取長戟硬弓。
然後講授戰陣、隊列,待略得明白,馬上在百人将帶領下開始操演起來。
為防消息洩露,落選者亦暫不許回去,與雒陽來的民夫一起都留在軍中。
分散在幾處的軍馬場官吏也陸續将戰馬趕到。
近萬大小馬匹入關,煙塵四起,自會被曹軍斥候偵之,不過軍馬場遷馬前已統一口令:為避戰事,軍馬場遷移往弘農。
或許已有精明的斥候起疑,不過不能探知确切消息。
這樣的疑惑報上後曹操會不會重視?
到第七日,受令過函谷關之少年男子,共計一萬八千餘人,徐晃挑得卒兵一萬一千餘。
将少年刀盾卒分開去操演,其餘三類八千少年卒兵。
俱賜給戰馬、器械,可惜魚鱗甲大缺。
又委派下假軍侯、假校尉,這支臨時的軍隊便組建了起來,開始在函谷關前來回演練隊列陣型、模拟對敵,等待田豐令來。
河南郡動靜不小,确實有斥候偵知,隻是拿不準因由,數名斥候便守在函谷關外野地中。
曹操軍與顧升正戰于新城之野。
趙雲被困在城内。
梁縣今歲秋糧多毀于戰火,餘者盡為曹操所得,田豐已令新城縣民棄糧守城。
所損自有官府賠償,其餘各縣則加緊秋收。
曹操領軍進入新城縣地界,四野所見盡是沉甸甸無人看顧的穗禾,急令軍士搶收,以沖軍糧,然未兩日。
顧升已領軍來戰。
來援的司州軍不足五千,且顧升本部所騎多為劣馬。
曹操大喜,以為河南技窮也。
不過當面之軍狡詐。
并不與他硬碰厮殺,隻是來回騷擾,見曹大軍列陣便退。
收糧的軍隊受擾并不嚴重,數日之後,所取軍糧已足大軍三月所用,曹操才令大軍北上,準備渡洛水直接攻雒陽。
曹軍北上,顧升也随之北上,沿途騷擾不斷。
鄧季北上抗擊袁紹,骁騎軍困于梁縣,顧升不敢與戰,雒陽幾無一兵一卒,這機會實在難得,要争分奪秒,曹操本意使軍士即刻造筏渡河。
樂進曾随夏侯淵破梁縣,深知河南地民風彪悍,向曹操道:“鄧季治河南日久,民願為之赴死。
斥候所報,雒陽雖無守軍,恐亦非一二日可下。
若大軍渡河久戰不下,鄧季領軍回救,洛水斷路,顧升在後,是陷死地也!
望公勿急,待造橋再渡,且當留軍守橋,以為大軍歸路!
”
曹操知樂進為穩妥之言,方在沉吟,許攸出語反對道:“文謙多慮,今雒陽無卒兵守護,田豐便使民守城,一二日亦可得破,今兵貴神速!
若待造橋再渡,雒陽城備更足,取之耗日時久,鄧季聞河南事急,棄上黨歸救,方大不利!
”
能否速戰速決,一舉奪下雒陽,曹操也有些拿不準,郭嘉道:“許子遠、樂文謙之語皆有理!
既如此,大軍造伐先渡,再留偏師造橋駐守,保大軍歸路,如何?
”
曹操為難:“留軍若少,恐不敵顧升!
”
荀彧提醒道:“梁縣溝壑縱橫,趙雲難再沖突,兩千虎豹騎監之足矣!
”
河南郡的精華更在洛水以西,若能取之,曹操不用多久就能再武裝數萬以上大軍。
且得速取雒陽,亦可據雄城、大河堅守,再得袁紹外援,便鄧季回救、趙雲不計死傷沖突出來也不怕,如此看來,留在梁縣的五千餘虎豹騎确實有些浪費,曹操、郭嘉等皆醒悟:“然也!
”
于是令夏侯淵快馬趕回梁縣,讓夏侯惇分出三千虎豹騎給他統帶,再回洛水來防備顧升。
夏侯淵一來一回的功夫,大軍已造好木筏,曹操領軍渡河,留樂進、李典領三千步卒于洛水旁繼續造橋。
曹軍木筏渡河的時候,司州水軍六七十條小船趕來攔截。
見管承所領不足一千水軍,應該已是最後手段,曹操令呂虔領三千弓手沿河岸一陣箭雨射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