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回到産房的時候,三嬸子已經被馬大娘喝令去燒熱水,裡面隻有馬大娘和幫忙的姚氏二人。
顧婉進去之後,放下醫箱,便将滿手是皿的馬大娘推到一邊。
“你幹啥?
”馬大娘驚叫道。
但是顧婉才沒有時間和她解釋,幾下便将她推到了門口,随後又将門在裡面闩了。
“小婉,你這是幹啥?
”姚氏見狀,也禁不住焦急問道。
情況緊急,根本就沒時間多解釋,于是顧婉隻得長話短說:“嫂子,我現在要給她做手術,你一定要幫我。
”
姚氏聞言驚詫,小婉哪裡會醫術?
難道真像是她說的那樣,上吊的時候遇上了神仙,給了她這個小箱子,又教會了她醫術?
這種說法,太不可思議!
“嫂子!
”顧婉又正色喊道。
姚氏看着她這副嚴肅的樣子,心中料定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由自主地便點頭。
顧婉也随之點頭,像是兩人達成了默契一般。
随後顧婉将醫箱打開,和姚氏一起洗了手,戴上了橡膠手套,又将一應器具在火上消毒。
此時程三郎的媳婦早已經因為劇痛昏迷了過去,但是當顧婉給她打麻藥的時候,又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大嫂子,你别怕,我來幫你接生,一點都不疼。
”顧婉說道。
她此時戴着口罩,程三郎媳婦也不知道是誰,看這裝扮,隻當是上天派來救她和孩子的,不由得便點頭。
後來,隻覺得有東西在她的肚子上滑動,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小婉,你要幹啥?
”看着顧婉将刀子放在了程三郎媳婦的肚皮上,姚氏震驚,大聲喊道。
她這一喊,三郎媳婦心中狐疑,想探頭看看,但是奈何剛剛生産耗費了太多的力氣,實在是擡不起來。
顧婉聽見姚氏的喊叫,沒有解釋,也沒有搭理,隻是沉靜地說道:“剪刀。
”
然而姚氏看着被她切開的那條汩汩地往外冒着皿的縫,心中不但驚吓,而且覺得惡心。
“剪刀!
”得不到回應,顧婉又大聲喊道。
她後來雖然做了外科醫生,但是之前剖腹産的手術也不是沒做過。
如今看似情況緊急,其實并沒有什麼大的危險。
隻要沉着應對,肯定沒事。
被她這一喝,姚氏又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一樣,忙利索地将顧婉要的工具遞給她。
産房内正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但是門外,馬大娘和三嬸子卻急的團團轉。
“這死丫頭是要幹啥?
啊?
要幹啥?
”馬大娘拍着沾滿皿的雙手向三嬸子說道,“你媳婦要是有個啥三長兩短,我可先跟你說,這不賴我,不能賴我!
”
三嬸子早已急的沒了主意,她的話,她現在也聽不進去,隻胡亂地點頭答應着。
她一共生過五個孩子,且都是男孩,但是最後活下來的,竟然隻有三郎這一個。
娶了媳婦之後,兩年過去了,肚子一直沒動靜,後來看了不少大夫,又吃了不少藥,這才總算是懷上了。
誰料,偏偏生産的時候竟然遇上了這檔子事兒。
難道,老天真的是要讓她斷子絕孫不成?
産房内,三郎媳婦雖然不再喊叫,但是卻清醒着,她還是一點也沒覺得痛,隻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肚子上滑動。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她突然聽到了一聲嬰兒啼哭。
這聲啼哭雖然不甚響亮,但是依然沖擊着她,讓她一直緊繃着的心一瞬間放了下來。
許是太累了,正當她想看看孩子的時候,卻感覺一陣不可抵擋的困意襲來,她的眼皮霎時合在了一起。
顧婉倒提着嬰兒,在他屁股上啪啪地打了幾巴掌,随後産房内便傳出了嬰兒響亮的哭聲。
“是不是生了?
是不是生了?
”三嬸子不禁又是興奮又是擔憂地扯着馬大娘問道。
“我咋知道?
”馬大娘沒好氣說道。
但是剛才她可是看清楚了,的确是胎位不正難産不假,她都已經做好了胎死腹中的打算了,難道竟然生下來了?
是那個死丫頭給接生下來的?
馬大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這怎麼可能?
就那個死丫頭!
而此時,大人孩子無虞,顧婉和姚氏也松了一口氣。
顧婉先給孩子洗了澡,裹了包被,又和姚氏兩人将三郎媳婦的髒衣裳和她身下的産褥給換了下來,這才将房門打開。
門外等着的兩人迫不及待地要進來,但是才到了門檻,便被顧婉攔下了。
“不能進,裡面需要消毒!
”顧婉喊道,聲音裡帶着幾分疲憊。
雖然隻算的上一個小手術,但是由于陌生的環境,簡陋的器械,做起來還是十分困難,尤其是術後護理,如果不當的話,很可能保不住大人的性命。
“我進去看看媳婦和孫子。
”三嬸子看着顧婉,一臉哀求的樣子說道。
顧婉歎息一聲,和顔悅色地說道:“三嬸子,現在真不是看的時候,你可以把孩子抱出去喂,但是絕對不能進屋,要不然三郎嫂子會有危險。
”
她說着這話,姚氏便從裡面将熟睡的嬰兒抱了出來,交到了三嬸子手上。
“是個帶把兒的,是個帶把兒的!
”三嬸子喜極而泣,盼了多年,總算是盼來了孫子,她家,也有傳後的人了。
馬大娘看過孩子之後,面上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但是這是孩子啊,真真正正的孩子,還是和程三郎長得這麼像的孩子,一看就是他的種沒錯。
“你幹啥?
”顧婉攔住要闖進去的馬大娘。
馬大娘被攔住,知道顧婉不讓她進去,于是問道:“你是咋讓她生出來的?
”
顧婉笑道:“大娘,我自然是用我的辦法讓她生出來的。
”
這話說的,跟沒說一樣,還讓人生氣。
馬大娘不管她那一套,非要進去看看不行。
恰巧這時,門口沖進來一個人,進門便喊:“生了沒?
”
程三郎正在地裡幹着活兒,聽人說他媳婦正在生孩子,頓時啥心情都沒了,扔下鋤頭便飛奔回了家。
三嬸子抱着孩子眉開眼笑:“生了,生了,是個男娃。
”
程三郎聽聞這個消息,面上浮現笑意,但是這笑意卻僵在了他的嘴角。
他慢慢地向着孩子走過來,看了幾眼,忽然擡頭問道:“我媳婦呢?
”
“在裡面呢,沒啥大礙了,但是仍沒完全脫離危險。
”顧婉說道,又向程三郎吩咐道,“你去弄一筐石灰過來吧。
”
程三郎一個愣神,石灰?
要石灰幹啥?
三嬸子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快去啊,小婉可是咱家的救命恩人。
”
程三郎聞言,又是一個愣神,但是随即啥也不問了,立即轉身,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他便背回了一筐子石灰,顧婉又讓他将石灰在産房内撒了。
這才将所有的人都勸走了,隻她一個人留下。
術後護理這些事兒,還是要她親自來,要不然萬一哪個環節出了錯,可就是前功盡棄了。
幾日以來,顧婉寸步不離地護理三郎媳婦,直到一個月之後,情況基本穩定了,兩人這才解脫了出來。
“雖然危險期度過了,不過還是要再卧床一個月,可不能大意。
”顧婉囑咐說道。
三郎媳婦忙點頭,這段時日,她早已是對這小姑娘言聽計從了起來。
三嬸子也在一旁點頭,但是關于她到底是如何幫自己媳婦把孩子生出來的,她問過幾次她沒明說之後,她也就不再多問。
反正不管咋樣,大人孩子都保住了,她就是她家的恩人。
顧婉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離開了待了一個月的地方,回了自己家。
一個月沒見了,不知道哥哥嫂子咋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