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顧婉見他進門便微微蹙着眉,便問了一句。
說着這話,她從他手中将那信拿過來看了一眼。
信的内容十分簡單,隻有短短一行字:有病人,無暇。
甯卿邀請玄虛子來這邊,但時隔二十多天,他還是拒絕了。
顧婉記得,上次見玄虛子,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這幾年,他一直沒來。
按理說,他該早該按捺不住了才對,但誰曾想到,竟然直接給拒絕了,而且還拒絕的如此幹淨利落。
“有病人?
他開始行醫了嗎?
”顧婉詫異地說道。
玄虛子的醫術雖說精妙,但他卻極少為人看診,更不可能去當個大夫。
那他的病人,又是怎麼回事?
因為有病人,所以沒空來。
這聽起來,理所當然的很,顧婉也認同,身為一個醫者,就該把自己的病人,放在第一位。
然而,這句話從玄虛子嘴裡說出來,她便覺的有些滑稽好笑。
在顧婉的印象裡,玄虛子依然是那張不老的臉,以花言巧語欺騙和調戲小姑娘為樂。
“興許是他良心發現了吧”,顧婉笑着說道。
玄虛子自來不走尋常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都說不準,也或許,他是真的突發奇想,出去當大夫去了呢。
甯卿聞言,輕輕彎了彎唇角,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身邊坐下。
這夜,顧婉睡的還算不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卻忽聽有人敲響了房門。
甯卿聽到響聲,便披衣起身,刻意放輕了動作,不去驚醒她。
但顧婉實則也被驚醒了,隻不過并沒有出聲。
甯卿走至門前,“吱呀”一聲,将紅木雕花大門打開,再随後,顧婉就聽到了一陣絮絮低語。
聽那聲音,應該是徐清,顧婉心道既然是徐清的話,那就應該是甯卿那邊出什麼急事了,要不然的話,也不會這麼早趕來通知。
顧婉心下擔心,便豎起耳朵仔細聽。
黎明時分,四周格外安靜,隻有徐清的絮絮低語,忽明忽滅地傳進了她的耳朵。
顧婉并沒有聽的十分真切,隻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幾個詞。
“屍身”,“玉佩”以及“公主”。
在之後,是甯卿的聲音,但他像是刻意壓低聲音,不讓她聽到一樣,竟是一點信息都捕捉不到。
顧婉心下好奇,到底出什麼事了?
難道是,哪裡發生命案了?
對于這種事情,她并沒有多大的興趣,因此也就沒怎麼在意。
再次閉上了眼睛,想要再補眠一會兒。
然而,她的眼睛才閉上不久,卻又倏然睜開。
是宋文修?
他死了嗎?
顧婉一顆心猛然顫動,從她聽到的那隻言片語裡,能夠聯想的到,是有宋文修的消息了。
但他,真的死了嗎?
找到了他的屍骨?
心在兇腔裡狂躁不安,顧婉再也睡不着了,忙坐了起來,就要出去問個究竟。
但她還沒下床,甯卿便進來了,見她要起身,便說道:“天色尚早,再多睡會兒吧。
”
顧婉沒接他這話,焦急地問道:“找到了嗎?
他真的死了嗎?
”
甯卿沒想到她竟然聽到了,但既然這樣的話,他也就不再隐瞞,回道:“在城外的河道裡找到一具屍身,都泡的變了形,辨不出容貌,但随身有一塊玉佩,是他的。
”
他這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在顧婉的心裡,腦海裡轟然炸開。
這一個月以來,一直都沒有找到他,但實則越是後來,顧婉便越是猶豫,既想快點找到他,卻又害怕找到他。
因為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如果一直沒找到他的話,最起碼,她還能幻想着安慰自己,他被人救了,他還好好的。
但如果找到了的話,結果是他已經死了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
然而,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嗎?
他真的死了嗎?
颀長碩碩的他,溫潤如玉的他,像三月春風一般和暖的他,真的死了嗎?
不在了嗎?
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嗎?
刹那間,顧婉呆住了,說不出話來,隻覺的心中無限悲傷,似是所有的語言,全都被壓制住了一樣,讓她無法說出口。
滾燙的淚珠,霎時間從她的眼眶中傾瀉而出。
她不敢想象,不敢相信,他真的就死了,世上真的再沒有這個人了。
他若是走了,那春風般的笑,也便被帶走了,再也見不到了,恰恰如四季裡面少了春,春天裡面少了那就和煦清潤的風。
她不言,甯卿也不說話,隻坐在她的身邊,靜靜地陪着她。
此刻,他也覺的心裡酸澀,但卻不是因為她為别的男人傷心而因此吃醋,而是因為,聽到這個消息,他真的難過。
他早就想到過,或許會是這種結局,但沒想到的是,他竟會為此如此傷懷,惋惜,甚至是悲憤。
他怎麼能死?
甯卿不是不知道宋文修對顧婉的情意,有時候也會覺的心裡酸酸的,會很不舒服。
然而,他卻并不讨厭他,更不會去恨他。
因為他知道,縱然宋文修對顧婉情深不移,但他的情,是堅毅的,是隐忍的,是讓人為之肅然起敬的。
他不會為了一己之私,不會僅僅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去強迫于她,他對她,卻不威脅,不壓迫,不給她施加任何壓力。
他這樣,并不是把選擇的權利給了她,而是根本沒有。
他根本沒有讓她做出任何選擇,從而也絕然剝奪了自己的任何機會。
他的心意,從沒對她傾吐過。
不管她知道還是不知道,從來都沒說出過。
不想讓她知道,不想讓她為難,不想增添她的負擔,他選擇隐藏,選擇隐忍,選擇一個人默默承擔。
這些年,他靜默守護,不為别的,隻為他的傾心。
當年在京城,危難之時,他曾為她做過很多很多,默默地化解了很多困難。
那些事,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但甯卿卻是知道的。
其實甯卿并沒有因此真正憤恨過,他們兩人,縱然看似是敵人,但他們的心,卻都是一樣的,全都是愛她,全都為了她。
隻是,後來,他擁有了她,他則靜默退出,傾心相守。
可是如今,他就死了嗎?
他怎麼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