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被兩個夥計架着,穿過了富麗堂皇的大堂,從後門走出酒樓,步入了後院。
他左瞧右瞧,隻覺得眼前的建築都是一個樣子,都不知自己去了哪裡,好奇地問道:“兩位大哥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怎料這二人都如啞巴般一個字兒也不說,便也識趣的不再多言。
過了半刻鐘,盛君隻記得三人過了兩道門、三條巷,才終于在一座平房前停了下來。
這時個子稍高的夥計走到門前,“嘟、嘟、嘟”叩響了門闆,喊了聲“孫管事”,可屋中顯然是沒人,半晌都沒人答應,又苦等了一個時辰,兩夥計閑的無趣,湊在一邊聊了起來:
“孫管事定是去哪裡快活了。
”
“那還用說,準是那王家小娘子。
”
“要說王家小娘們可真叫個水靈,啧啧啧,我這個心呐……”
“何止是水靈,那嗓子更是絕了,叫起來跟唱曲兒似的,上次偷聽那一回,我老劉三晚都睡不着覺。
”
“哈哈,說起那天,沒想到孫管事這麼大年紀,居然有那麼多花樣,真是讓兄弟開了眼了。
”
“是啊,唉……咱兄弟什麼時候能當上個管事,那可真是神仙的生活。
”
盛君聽兩人繪聲繪色的,就跟親眼目睹了一樣,忍不住奇道:孫管事這是被這倆夥計爬窗了?
!
嘿嘿,這個話題我喜歡!
盛君小學生般正襟危坐,極為認真的聆聽二人閑聊,不斷腦補現實中的畫面,就差拿出個小本本做筆記了。
但每到關鍵時刻兩人就輕描淡寫的跳了過去,臉上擺着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相視一笑,直攪得他心癢難耐,忍不住插嘴道:“兩位大哥,你們聊天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情緒,話别隻說一半呐,那小娘們到底唱的什麼曲兒,孫管事又玩兒的什麼花樣,跟兄弟我也說一說啊。
”
個子稍高的夥計嘿嘿笑道:“兄弟,你都落孫管事手裡了還有心情操這些閑心?
”
另一個夥計也道:“就是,吃罪了二子,在孫管事手裡鐵定讨不了好。
”
盛君聽他二人說得危險,好奇的問道:“他為什麼要整我,難道這孫管事也是那傻逼孫二的親戚?
”
“可不是麼!
”
高個夥計撩起袖子正要說些什麼,忽被一聲咳嗽打斷,兩個夥計頓時收了話茬站直了身子,滿臉的畏懼道:“管事的,您回來了。
”
盛君回過頭瞧去,隻見來人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個子最多一米六,幹瘦幹瘦的一臉猥瑣樣,下巴還留着一撮山羊胡,兩隻小眼睛賊溜溜的在諸人身上掃了一圈,又在盛君身上停了片刻,這才道:“霍四、劉大,你們鬼鬼祟祟的在我這裡做什麼,霍四你說。
”
盛君心道原來這兩人叫霍四、劉大,古時候的人真是懶得連人家名字都不叫,按這個标準來我盛君豈不是叫盛大?
嘿嘿,原來我應該去做一款叫“傳奇”網絡遊戲,或者收購一個叫“起點”小說網站什麼的,說不得就真當了首富呢。
個子稍高的夥計趕忙将來由說個明白,隻說得盛君打翻了酒菜,又沒錢賠付被扣下雲雲,卻沒說和孫二之間幹架的勾當。
盛君聽得明白,心道這霍四原來心眼這麼好,隻是話多些,我倒是錯怪他了。
孫管事知道霍四老實,聽他說完後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來到盛君身邊道:“我且問你,你喚作什麼名字。
”
盛君老實的答道:“我叫盛君,家裡排行老大。
”
“哦……盛大,我再問你,今天在我這裡折了多少錢?
”
盛君啞然,孫管事又瞅了一眼霍四,霍四忙又站了出來道:“約莫是五貫錢。
”
孫管事點點頭:“我山水秀下等雜役按月領錢,每月六貫,你欠得五貫,算上利息月末抵個六貫倒也差不得多少。
霍四,你可知現在哪裡缺把手?
”
霍四這次早有準備,忙道:“回管事的,李老幺近來回鄉省親了,人手有些吃緊。
”
“柴房的李老幺?
那就去柴房吧,你倆留個心眼盯住他,别讓他跑喽。
”孫管事說完這一切便邁着官步,耀武揚威的走了,霍四應了一聲“是”,見他漸漸去了才笑呵呵地道:“定是小娘們今天唱的曲兒妙,孫管事竟然如此好說話。
”
劉大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四下張望了一番才道:“盛大,你小子有福氣,去了柴房便沒多少罪受了,我和四哥兒今天幫了你,你可别賊了良心悄悄溜了,倒讓我二人給你頂包。
”
盛君連連說着“不會”,思忖了半晌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兩位哥哥,如此說來,柴房倒是份好差事喽?
”
“可不是!
”劉大興奮的道:“對于咱外姓人來說,在山水秀柴房可是最好的營生了,哥哥我給你算個帳,且不說砍柴不怎費力,到得竈台前平日裡也就是撥弄撥弄炭火。
在外買足了幹柴也就二十幾文錢,可咱一天的例錢可是200文呐,有這功夫在外頭打打魚,那就是雙份工錢呐!
”
怪不得這劉大身上一股鹹魚味兒,原來他還出去打魚呐……
不過話說回來,二百錢,二十文,這中間的秘密稍微有點心的人就都能看得出來吧,孫老兒、林老兒這倆掌櫃一看就是賊精明的主,能發現不了這些?
不由奇道:“那為何山水秀不從外買柴火,省了雇咱哥兒幾個,消了這筆開支豈不更好?
”
劉大愣了一下,他還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皺着眉想了半天仍不得要領:“這個嘛……這個我也不甚清楚。
”
盛君點點頭,心道你劉大要是能整明白就奇了怪了,不過這劉大比霍四要精明多了,剛剛孫管事那邊的雷是霍四頂的,人霍四還沒說些什麼,他劉大倒先跑來和自己邀功了。
他心裡品評着二人,嘴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二人聊着,在走了約莫盞茶的時間,于一處門房前停了下來。
這屋子又低又矮,門窗還有幾處破洞,嗖嗖的直往裡灌風,屋裡僅有的幾個物事便是用破木闆支就的三五條床,以及一個用來洗臉的盆,看來此處應該是柴房夥計歇息的地方。
霍四指着一張靠裡的床道:“大朗你睡裡面,裡面風小,你年紀輕身子單薄,可别着了寒。
”
盛君心中猛地襲過一陣暖流,他本是個孤兒,從小受盡了白眼,心中最渴望的便是别人的關懷,最受不了的也是别人的關懷,他推辭了幾番,霍四卻是堅決不讓,便默然承了這份好意,心下暗道:霍四哥,你這份情誼盛君我記下了,你不是盼着能當個管事麼,哪日哥們牛了,給你當他個管事又何妨!
收拾妥當,盛君便算是在這山水秀中安置了下來,霍四熱情的幫着張羅,劉大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問起他家住哪裡,父母多大年歲、是幹什麼,和林掌櫃到底有什麼幹系,聽盛君說“三代農民,與林掌櫃并不相識”之後,一腔熱情便自冷卻下來,不着痕迹的道:你和孫二的事兒,可别牽連到我和四哥兒。
臨近傍晚,三人吃了大鍋竈,就着大蔥美美的吃了幾個炊餅,又在後院來來回回逛了兩圈,将後宅要地認了個大概,比如哪裡是柴房,哪裡是後廚,哪裡是馬廄,哪裡是茅廁,管事和掌櫃都住在哪裡,哪兒能去得哪兒不能去等等一概默默的記在心裡,待到回到屋中時已是深夜。
盛君做賊般兌換出了大禮包,原來系統竟然還有一個空間,能夠儲藏宿主兌換的物品,他臉紅心跳的嘗試着将周邊的東西往空間裡放,又垂頭喪氣的搖搖頭。
想想倒也釋然,移動空間如此BUG,系統當然會把這外挂給堵上。
不過系統還是挺人性的,牙刷,牙膏,還有鹽、衛生紙什麼的雖然很是普通,但出門在外還真離不了這些東西,盛君頗為節約的撕了一點衛生紙,撒歡兒的跑去解了手,又蹲在角落裡悄悄地刷了牙,這才清清爽爽的躺在床上。
屋内的三張床上,劉大早就見周公去了,霍四翻來覆去的給盛君講着一些戒律,告誡他手腳要幹淨,嘴要甜,手要勤,眼要活,從孫掌櫃說到了林掌櫃,又從孫二說到了孫管事,還有什麼季掌櫃,孫二管事、劉管事,說到李老幺一個月倒有一半在請假,說着說着又不知怎地扯到了他閨女身上,說她怎麼怎麼漂亮懂事,就這麼絮絮叨叨了半個時辰,聲音終于漸漸弱了下來,半晌後響起了陣陣鼾聲。
盛君躺在硬硬的床闆之上久久難以入眠,這個時候說起來也不過是晚上十點來鐘吧,在古代,尤其是對于平頭百姓來講早已是深夜中的深夜,對于夜貓子盛君來說卻有些過早,往常的這會兒他正坐在電腦前撸着LOL,或者抱着手機搓着王者榮耀,正是一天最興奮的時候。
他輾轉反側,透過窗上的破洞正好可以看到不遠處高高的酒樓,心中頓時感慨良深:這偌大的後宅,除了某幾處閃着亮光外皆是一片漆黑,但有幾人能點的起燈?
而不遠處的酒樓卻彩燈高挂亮如白晝如另一個世界,貧富的差異總是如此之大,金錢到底是個怎樣的怪物,為什麼他從來都隻願意呆在一小撮人的手裡?
!
系統,請你給我答案!
盛君想着自己的心事,終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