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積僅兩千多平方公裡的盧森堡,是西歐最小的袖珍國家,它處在德國、法國、比利時之間。
若将德法兩國綿延數百公裡的邊界比作一扇大門,盧森堡的地理位置以及交通網絡便相當于這扇大門的門軸,若無法通過它的轉動來打開大門,便要以十倍的氣力将其撞破。
正因為重要的地緣價值,盧森堡自古以來就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一次次獨立又一次次被不同國家入侵,飽受戰争的蹂躏。
僅15世紀以來,盧森堡就先後被西班牙、法國、奧地利等國統治長達400多年,期間被戰火摧毀了二十多次。
為抵禦外敵,盧森堡人先後修建了許多堅固的城堡,小小的盧森堡因此成了著名的“千堡之國”,但懾于現代戰争的可怕摧毀力,盧森堡人不願再讓自己的國家化為焦土,所以在1914年的灼熱夏天,這個人口不足50萬的彈丸小國在強大的入侵者面前選擇了不抵抗,拱手将全部的國土連同四通八達的鐵路系統都讓給了德*隊。
作為對盧森堡人這種配合态度的褒獎,戰争期間,德*隊對盧森堡采取了相對寬松的占領政策。
當夏樹在戰争爆發後第二次來到盧森堡時,許多店鋪都在照常營業,居民在白天刻意不受約束地外出活動,随處可見軍容整齊、表情随和的德*人喝咖啡、購買貨品。
縱然如此,每一個盧森堡人警惕而冷漠的眼神仍在時刻提醒德國人:他們以武力方式進入盧森堡是不受歡迎的。
德*團全面越過邊界後不久,小毛奇就帶着他的陸軍總參謀部從國内遷到了更靠前線的盧森堡,并在這裡全面指揮東西兩線的作戰事務。
德意志第二帝國的軍事體系基本沿襲了聞名遐迩的普魯士總參謀體制,戰争時期,總參謀部是全體武裝力量的最高指揮機構,直接向德皇本人負責,而在大多數情況下,德皇并不插手具體軍務,總參謀長是真正決定戰争策略的核心人物。
在盧森堡君主――阿黛拉伊德女大公的一處城堡,夏樹見到了一臉憔悴的小毛奇,也見到了面有愠色的威廉二世。
為親眼見證西線的決定性勝利,德皇威廉二世帶着一衆王室成員、權貴顯要駕臨此地,自戰争爆發以來首次在占領區設立軍事大本營。
可出乎多數德國高級軍官的預料,協約*隊在節節敗退、士氣大衰的情況下在馬恩河下遊發起大規模反擊,經過三天的激戰,德軍右翼的克盧克軍團形勢岌岌可危,比洛軍團也有被擊退的危險,豪森和阿爾布雷西特軍團的增援部隊雖然及時趕到,但他們的士兵同樣因為連日的行軍作戰而變得疲憊不堪。
西線的形勢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德軍将遭挫敗還言之過早,但從雙方的戰線态勢來看,一鼓作氣打垮法國的機會正漸行漸遠……
“三個海軍旅?
”
德皇摸着自己上翹的胡須,轉頭瞟了眼一副小媳婦模樣的赫爾穆特-馮-毛奇。
對于德國海軍組建陸戰部隊之事,這位陸軍總參謀長曆來是冷眼看待的,他既不明确反對,也不主動給予支持。
如今西線最後一個預備師都已經投入戰鬥,面對各軍團司令追要增援的電報,他焦頭爛額,無計可施,突然有三個訓練有素、整裝待發的旅加入戰場,他心裡自是求之不得,如果這三個還軍旅能夠有海軍戰車部隊那樣驚世駭俗的表現,他眉梢的愁雲少說也能消減一半。
不過,約阿希姆王子沒有直言這三個海軍旅如何部署,小毛奇故意試探道:“陛下,既然海軍确信調出這些陸戰部隊不影響本土海岸防禦,我們可以将這些海軍部隊部署在比利時,替換西格蒙德的第32步兵師和勒斯徹的騎兵旅,讓他們乘火車前往蘭斯,強行軍趕去支援克盧克。
不知您覺得如何?
”
德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然後問夏樹有何計劃。
既然小毛奇不排斥海軍部隊投入西線戰場,夏樹不慌不忙地拿出通過海軍高層作戰會議讨論的作戰方案:在威廉、漢堡、不萊梅等港口集結渡船,并讓海軍陸戰部隊招搖過市,讓敵人一位德國海軍将攜第二次弗蘭德斯海戰取勝之餘威發動登陸作戰,暗地裡将三個海軍陸戰旅的部隊運往法國北部,從亞眠朝巴黎方向發動突擊。
德皇一貫青睐這種虛實結合、富有想象的戰術,而不在乎它們究竟有多大的可行性,小毛奇則恰恰相反,他追求謹慎穩重的策略,甯可按部就班,也不願大膽冒險。
所以聽了夏樹的陳述,他們一個不住點頭,一個連連搖頭,态度顯而易見。
“從亞眠到巴黎超過一百公裡,需至少三個兵團才有取勝的機會。
”小毛奇說。
夏樹溫和地反駁道:“據我所知,敵人原先部署在法國北部的師、旅,很多都已經調往馬恩河參戰,輪換過去的盡是一些被打殘的師,部隊番号看起來沒有減少,實際戰鬥力下降了很多。
”
小毛奇的語氣不急不躁,内容卻很有針對性:“殿下所說的情況不假,可敵人哪怕隻有半個軍團的兵力,也要比我們這三個海軍旅的人數多得多得多。
現在的局勢下,就算我們不從法國北部抽走部隊,也很難對殿下的計劃提供兵員上的支持。
萬一海軍部隊的指揮官因為缺乏經驗而讓部隊陷入困境……”
聽出了小毛奇的言外之意,德皇剛剛還充滿希望的臉龐頓時陰沉下來。
的确,德國海軍陸戰部隊組建已有較長時間,士兵們都經受了正規的作戰訓練,裝備水平也很理想,唯獨年輕的軍官團隊普遍沒有經受戰火的錘煉,而德國陸軍的将領們多數都經曆過普法戰争,那時候他們雖然是低級軍官甚至普通士兵,但至少知道什麼叫做戰争。
夏樹沉默片刻,以自信堅定的目光看着威廉二世:“我将親自指揮他們作戰。
”
小毛奇本欲反駁,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
德國艦隊一而再地擊敗英國海軍,表現遠遠超出了國人的預期,夏樹在威廉二世心目中的形象漸漸趨于神化,可即便如此,德皇依然提出了小毛奇沒有明言的質疑:“約亨,在海軍屆,你絕對是幾百年一遇的天才,可陸戰與海戰有很大的不同,參謀長和指揮官的位置也有區别,你……确定能夠勝任陸軍指揮官的位置?
”
“确定。
”夏樹不假思索地回答,但他見德皇仍有顧慮,小毛奇也面色陰郁地一言不發,他果斷使出以退為進的策略:“陛下,雖然我自己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但您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穩妥起見,我們可以将三個海軍旅置于一位陸軍将領的指揮之下,而我本人繼續擔任我最擅長的參謀長職務。
”
這個備選方案并不能讓小毛奇完全滿意,但已經達到了德皇的心理底線,他當即問夏樹是否有合适的人選。
“第一近衛師的奧斯卡-馮-胡蒂爾将軍。
”夏樹答道。
對于這個名字,德皇和小毛奇都不會感到太過陌生。
畢竟第一近衛師是被寄予厚望的普魯士王牌部隊,而且在漫長的從軍生涯中,貴族出生的馮-胡蒂爾交替擔任參謀和前線指揮官兩種職務,既在老毛奇手下工作過,也為小毛奇擔任過參謀助手。
曆史上的胡蒂爾因步兵突擊群戰術而聞名,該戰術也被普遍視為德軍機械閃擊戰的雛形。
值得一提的是,早年在裡奇特費爾德士官學校受訓時,胡蒂爾就得到了保羅-馮-興登堡的高度評價,畢業後即被推薦到了陸軍總參謀部供職,而埃裡希-馮-魯登道夫又正好是他的表弟,能力加上關系,使得曆史上的胡蒂爾能夠在1914至1917年的短短三年時間裡從陸軍少将晉升為陸軍上将。
夏樹之所以挑中胡蒂爾,可不光是慕名之選。
他與胡蒂爾相識多年,兩人的初次見面源于夏樹幫助威廉皇儲謀劃秋季會操方案,短暫的共事,他們為彼此開闊靈活的戰術思維而折服,之後一直保持着通信聯絡,而在海軍陸戰部隊建立之後,夏樹幾次邀請胡蒂爾前去給年輕軍官們講訓授課,還聘請他擔任了但澤海軍學校的客座教授。
正因為這層關系,胡蒂爾對海軍陸戰部隊的了解甚過絕大多數德國陸軍将領,而他出色的指揮能力和堅定如鋼的性格也在過去一個月的時間裡得到了非常充分的證明――第一近衛師成為比洛軍團表現最好、戰果最大的步兵師,胡蒂爾本人也因此兩獲鐵十字勳章。
德皇未作表态,小毛奇突然想起些什麼,他叫來副官交待了幾句。
過了不多會兒,這名副官帶了一份電報回來,小毛奇将它呈到威廉二世面前,德國皇帝掃了一眼,拍闆道:“如果胡蒂爾将軍本人沒有異議的話,我們就任命他為三個海軍陸戰旅的代理指揮官吧!
把它們暫編為海軍第一陸戰師如何?
”
這時候,小毛奇方以幽怨的神情看了眼夏樹,自己顯然掉進了對方挖好的邏輯陷阱。
眼下德皇金口一開,事情既成定局,海軍陸戰部隊若是敗了,問題也不會糟糕到哪裡去,若能出奇制勝,亦是舉國之幸,隻不過德國陸軍在國内的地位恐怕要徹底讓位給提爾皮茨的大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