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總旗艦和各分隊旗艦的調度指揮下,德國公海艦隊的29艘戰列艦開始了艦隊右轉4個羅經點的海上機動,依照“後艦須在看到前艦轉向完成的指示燈後開始轉向”的指令,整個艦隊轉向至少需要半個小時,而單純的艦隊轉向隻需要一半的時間,若是各艦統一轉向,差不多5分鐘就能搞定。
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是因為這樣不僅調整了艦隊的航向,還順勢調整了艦隊的戰鬥隊形――單線戰列由此變成前艦靠右、後艦靠左的階梯狀。
德國戰列艦群進行艦隊轉向的時候,原本在公海艦隊右翼實施警戒的兩艘輕巡洋艦和四艘大型魚雷艇被指派前往東北方海域展開扇形偵察搜索。
同時,夏樹并沒有忘記落在主力艦隊後頭的輔助艦隊,他令通訊軍官發出戰術密電,要求輔助艦隊該朝西偏北方向航行,這樣一來,無論英國艦隊如何運動,以6艘魚雷艇母艦和“俾斯麥”号為核心的德國輔助艦隊都能夠隐藏在公海艦隊身後,随時以艦載機和高速魚雷艇提供戰術支援。
9時39分,14艘德國無畏艦已依次完成轉向,各艦間隔300至350米,由此形成了一個長約4500米、寬約1500米的階梯形戰列,這個大角度的階梯整體往西偏北60度方向行駛,艦尾正好指向赫爾戈蘭灣,艦艏大緻指向英國大艦隊基地斯卡帕灣。
“腓特烈大帝”号戰鬥艦橋,隸屬艦隊司令部及本艦指揮系統的軍官們各守其位,由于先前出現了艦隊參謀長強行代替艦隊司令發号施令的情況,這裡的氣氛顯得頗為怪異,尤其當人們需要向艦隊指揮者報告情況時,情形變得十分微妙。
多數軍官們選擇同時向英格諾爾和約阿希姆王子報告,并且省略掉了身份稱謂,或籠統以“長官”一詞作為稱呼,而少數軍官――那些資曆相對較淺但能力非常出衆的年輕軍官們,不失時機地擺明立場。
每當有報告經他們之手向上級傳遞時,必會首先向約阿希姆王子呈報。
戰鬥臨近的直觀感覺愈發強烈,夏樹無心糾纏這内部的權力之争。
他同英格諾爾共事多年,深知其謹小慎微的行事風格,戰局發展到這一步,強勢而有魄力的決斷者顯然更有機會赢得這場驚世之戰。
“長官們,我們收到第4偵察分艦隊‘奧格斯堡’号巡洋艦發來的燈碼信号,它遇到并确認了第1、第2偵察分艦隊,希佩爾将軍的艦隊現在位于我們西南方向,距離我們約12海裡。
”
聽了戈德上尉的報告,夏樹先看英格諾爾的反應,艦隊司令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靜而目光流露出失意之情。
夏樹想了想,對戈德上尉吩咐:“令希佩爾艦隊向旗艦靠攏。
”
戈德上尉看了看英格諾爾,遂面朝夏樹,平聲答道:“是,長官!
”
通過艦内通訊電話,戈德上尉将命令下達給了艦上的通訊部門。
沒過兩分鐘,挂在艙壁上的電話響了,值守在那裡的戈德上尉接了電話,然後匆匆來到英格諾爾和夏樹跟前:“收到‘斯坦丁’發來的戰術電報,右舷海面發現大規模艦隊戰列,初步估計航向為西偏北75度,航速約為14節,距離我們約24000到26000米,其他情況暫且不知。
‘斯坦丁’已前去偵察,提醒我們做好戰鬥準備。
”
什麼?
聽了這份報告,夏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德國艦隊向西北方行駛,英國艦隊也向西北方行駛,航向僅有細微的角度差别,兩支龐大艦隊的航行狀态居然是同向的平行線?
從“俾斯麥”号起飛的偵察機一直在這片海域盤旋,前前後後也投放了不少照明彈,居然沒發現這個重要情況?
情緒雖然受到了影響,但到了關鍵點上,英格諾爾可沒有撂挑子的打算,他對戈德上尉紛紛說:“向‘斯坦丁’發報确認它剛剛報告的英國艦隊航向。
”
戈德上尉自然也對這個情況心存疑慮,他看了眼夏樹,見艦隊參謀長沒有特别的表示,遂通過艦内電話令艦上通訊部門以戰術密碼拍發電報。
接着,夏樹同英格諾爾探讨說:“難道英國人決定放棄貝蒂艦隊的最後兩艘主力艦,或是它們已經沒有救援的餘地了?
”
英格諾爾低着頭想了一會兒:“這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我們現在擁有一支完整的戰列艦隊和一支戰力猶存的偵察艦隊,而且還有飛機和高速魚雷艇,綜合起來是占有明顯優勢的。
英國人擔心夜戰會吃大虧,所以撤出戰場,如果我們尾随其後,等到天亮的時候,戰場就從北海東南部轉到了中部,那樣的話,我們的一些大型魚雷艇航程不夠,實力必定受到削弱。
”
夏樹認同道:“沒錯,我想以傑利科的性格,在已經失去貝蒂艦隊的情況下,他甯願在白天而非黑夜同我們交戰。
而且還有一點,英國大艦隊從斯卡帕灣抵達這裡隻用了11個小時,比我們最初預計的提前了1個小時,他們的老式艦艇和輔助艦隻都遠遠落在了主力艦隊後頭,從這個角度來看,将交戰時間推後顯然是對他們有利的。
”
英格諾爾正眼看着夏樹,不假思索地回應說:“那我們就想辦法咬住他們!
”
沒過幾分鐘,通訊部門收到了“斯坦丁”号的确認電報。
英格諾爾遂同夏樹一同下到繪圖室。
這個沒有舷窗的艙室不分晝夜地開着燈,而且有備用發電機随時供電。
在航海圖上,軍官們标注了己方艦隊的最新動向,夏樹拿起尺子比劃了幾下,正欲開口,突聞有人在喊“右舷海面有交火”。
所有人迅速回到艦橋,這時,他們已能夠聽到從遠處傳來的隆隆炮聲。
“是否收到燈碼或無線電報告?
”夏樹急問。
因為戈德上尉剛剛也跟着去了繪圖室,代替戈德上尉值守在電話旁的達索夫少尉正聲答道:“目前尚未收到任何訊息,殿下!
”
夏樹略作思考,直接下令道:“通知第2戰列艦隊增速至14節,此前的轉向命令繼續執行。
”
“也讓希佩爾艦隊加速向我們靠攏吧!
”英格諾爾以補充意見的姿态吩咐說。
對于艦隊參謀長的“越俎代庖”,這位艦隊司令的反應漸漸從驚愕轉變為默許,甚至開始配合。
或許以他的理解,除了這位天賦才華的約阿希姆王子,沒有任何人可以讓德皇威廉二世簽署艦隊進攻命令,因為他把德國海軍視為“皇冠上的璀璨寶石”,既害怕它們在海戰中出現損失,也不相信自己的海軍将領有那個能力擊敗英國艦隊。
盡管沒有任何書面或口頭的授權,但可以設想,此時若讓威廉二世親自定奪,他必會讓智謀出衆的約阿希姆王子執掌帥印,而令英格諾爾等人從旁輔佐。
夏樹朝戈德上尉點了點頭,後者旋即将指令一字不差地傳達了下去。
不多時,右舷海面出現的明亮的燈碼信号,那顯然是用探照燈而非普通信号燈發出的,其傳播距離更遠且易于辨認,也是艦隊通訊的常用手段之一。
戰鬥艦橋裡的軍官們幾乎可以直接用肉眼讀出這段燈碼:本艦遭到英國戰列艦隊攻擊,距離8000米,單線戰列向西北方航行,數量超過10艘,k-23。
k-23是一艘德國大型魚雷艇的戰術編号,首字母是建造船廠的代号,k代表但澤的弗裡德裡希皇家船舶造修廠,23意味着它是該船廠建造的第23艘大型魚雷艇。
因此,夏樹比身旁的任何一名軍官都清楚它的規格與性能。
它屬于1911年級大型魚雷艇,雖然不是在夏樹的親自主持下設計定型,受其設計思路的影響,該級魚雷艇重視适航性能的改善和續航力的提升,并且配備了新式的4英寸艦炮、450毫米魚雷發射管和定制的艦用輕型裝甲,性能較為均衡,整體實力均較先前的1898、1906級有較大的增強。
不過,人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指望一艘700噸級的艦艇同敵方的戰列艦隊抗衡。
不多時,右舷海面的燈碼信号戈然而止,再也沒有出現,又過了一會兒,閃動的炮焰也從海面上消失了。
少頃,射擊指揮室報來距離讀數:“燈碼信号的發出點距離我們約12000米。
”
由此算來,k-23觀察到的敵方戰列艦隊距離“腓特烈大帝”号隻有20000米左右,較先前“斯坦丁”号的偵察數字少了2000米,雙方已在彼此主炮的最大射程之内,可因為是沒有月光的夜晚,光學設備難以對遠程目标進行精确定位,在這樣的距離開火除了提醒對方自己的存在和實力,幾乎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想到這些,夏樹當機立斷:“各艦全舵右轉3個羅經點。
”
轉向命令迅速由通信兵操縱信号燈發送出去,此時戰列艦群編成階梯形戰列,各艦嘹望員均能直接觀察到旗艦發出的燈碼信号。
霎時間,滿舵右轉的口令在一艘艘萬噸級戰艦上傳遞,最終驅使偌大的舵槳以其最大角度偏轉。
由于艦體線型和動力性能各不相同,轉向半徑存在實際差異,龐大的戰列隊形并不能達到非常精确的程度。
在14艘無畏艦當中,同級戰艦之間的機動最為協調,而在全體主力艦完成轉向之後,階梯戰列的寬度拉大到了近2000米,也就是說,如果各艦攻擊位于一條平行線上的目标,尾艦“波森”号的射擊距離要比旗艦“腓特烈大帝”号遠2000米,或者理解為“波森”号要比“腓特烈大帝”号晚一步進入戰場。
當然,出于相同的技術原因,敵方艦隊的戰列隊形也是存在一定位置偏差的,而不是像用直尺畫出的圖形那樣精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