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米,在使用黑火藥和前膛炮的風帆戰艦時代已經超出了有效戰鬥距離,而在蒸汽機驅動的巨艦大炮時代,這樣的海戰距離給人的感覺像是面對面的刀劍搏鬥,每一次命中都可能造成緻命傷進而結束這場戰鬥……
在距敵大約400米時,飄揚着德國海軍旗、艦隊旗艦旗和海軍上将旗的“國王”号戰列艦突然打開探照燈,明亮的光束徑直射向艦艏前方的英國戰列艦,那是一艘德國人非常熟悉的喬治五世級。
就在戰前一個多月,它們編隊造訪基爾,并接受德國海軍人員登艦參觀,強悍的武備和宏大的艦體給德國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與“國王”号結伴而行的德國戰列艦“凱撒”号和“阿爾伯特國王”号依葫蘆畫瓢,在打開探照燈的同時,那些粗黑的炮口齊齊指向敵艦。
浪濤湧起,艦艏上昂,德國人并不需要等待浪濤的回落。
隻見三艘德國戰列艦的前向主炮敏捷地壓低炮口。
頃刻間,熾烈的炮焰在炮口前方綻放,濃濃硝煙在探照燈下迅速消散,爆炸的火光随之出現在對面的三艘英國戰艦上。
“命中敵艦!
”
“國王”号的戰鬥艦橋内,軍官們為這有目共睹的壯麗場面發出由衷的喝彩,而剛剛從觀測台下來的夏樹不慌不忙地褪去雨披,将濕漉漉的頭發往後一捋,對軍官們說:“大家都站穩咯!
”
又要使用撞擊戰術?
“腓特烈大帝”與敵艦的兩次撞擊确實令德國艦隊獲益,但在場的多數德*官心裡仍不禁要産生這樣的疑問:随着艦艏撞角這一傳統配置的取消,新的戰列艦設計着眼于海上炮戰,其結構特點并不适合撞擊戰術,一而再地采用撞擊戰術究竟是審時度勢的奇招,還是不計後果的豪賭?
夏樹的話剛說完,觀察窗中就見一個黑色物體以極高的速度飛來,緊接着“當”一聲脆響,艦橋猛然一震,毫無準備的人不免踉跄歪斜。
夏樹若無其事地走到朝向艦艏的觀測窗,對面的英國戰艦用探照燈回照過來,“國王”号的整個前甲闆終于擺脫黑暗籠罩完完全全地回到視線當中。
兩座碩大的主炮塔連同四根粗長的炮管紋絲不動,卻是在積極醞釀下一輪攻擊。
咚咚!
咚咚!
這兩聲一組的戰鼓是位于艦橋兩側的雙聯裝副炮在向敵人開火射擊,而剛剛擊中艦橋的炮彈顯然也是敵艦的副炮所為――若是主炮直接轟擊,縱使13。
8英寸的裝甲能夠抵擋重磅穿甲彈的侵襲,艦橋裡的人也休想這樣輕松應付過去。
夏樹端起望遠鏡,在這雨急似箭、風急浪高的夜晚,多盞大功率探照燈才勉強突破自然環境對視線的阻隔,對面那艘英國戰艦的輪廓清晰可辨,“國王”号的主炮射擊在它靠近艦艏的舷側次裝甲帶位置留下了一個足有兩平方米大小的破口,濃烈的黑煙從這破口往外湧,但這一創傷并未對它造成沉重的打擊,艦上的各座主炮正以可見的速度轉動着,艦橋附近的副炮位上也還能看到努力奮戰的身影。
咚咚!
咚咚!
德國戰艦上最高射速為每分鐘5發的6英寸副炮又一次擂響了戰鼓,對面的英國戰艦頓時挨了兩炮,一發炸中右舷舯部,摧毀露天副炮一門,另一發炮彈打中了艦橋并且發生偏跳,想必裡面的英*官也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
近距離的交戰,中口徑艦炮能夠發揮調度靈活、裝填迅速的優點,這也是前無畏艦采用一二級主炮配置的首要考慮。
相比之下,大口徑艦炮的觀瞄調整就要笨拙許多。
經過一陣相當漫長的等待,“國王”号正對的那艘英國戰艦才将前主炮完全調轉過來,倒是跟在它後方的另一艘英國戰艦率先覓得主炮射擊的角度,但它從600米外打來的炮彈運氣稍差一點,它們要麼打近落在“國王”号左舷海面,要麼驚險地從德國戰列艦的上層建築之間穿過,最終落在右舷稍遠處的海面上。
“距敵艦200米!
”
這令人不由得緊張的報告從射擊指揮室傳來,其實不必專業設備的測量,憑肉眼就能觀察到雙方距離的縮近程度,速度時間距離的計算也能夠讓人獲得較為準确的數值。
再往前一步就将進入随時同敵艦發生碰撞的危險區,此時此刻,夏樹無暇揣摩德皇看到心愛的戰艦面目全非将會是怎樣的心情,事實上,他并不打算拿這三艘德國海軍最好的戰列艦去跟敵人死磕,而是狠狠玩了一把心跳――看誰有膽量堅持到最後。
這時,有軍官喊道:“敵艦正在左轉!
”
其餘人定睛望去,“國王”号正對的那艘英國戰艦艏部前方的浪花激增。
夏樹立即铿锵有力地下令道:“給凱撒和阿爾伯特國王發信号,全體穩舵右轉6個羅經點!
”
盡管英國戰艦已經主動做出了閃避,但在“國王”号改變航向之前,雙方的距離仍在迅速的拉近當中,彼此的身形愈發明晰。
在這炮焰幾乎可以灼傷對方的情況下,那艘英國戰艦的後主炮猛然發出震耳怒吼,而“國王”号艦橋裡的每一顆心髒都在看到對方炮焰的那一刻懸了起來……
咚轟!
頃刻間,身處“國王”号艦橋的人們真正體驗到了“震耳欲聾”的感覺。
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每個人耳膜生疼、頭暈目眩。
有的人目瞪口呆,思維短路,不知自己生死何處,有的人緊閉雙眼,表情絕望,提前等着死亡的降臨。
瞬息之際,又一陣巨大的爆炸襲來,整艘戰艦再度發生劇烈的震動,這種狀況頓時加劇了悲觀者的憂懼。
緊接着,率先回過神來的軍官則大喊道:“有毒煙滲入,快戴防毒面罩!
”
這時候,人們根本顧不上這毒煙是從何處滲入艦橋,軍官們迅速打開應急儲櫃,從裡面取出簡易的防毒面罩并相互傳遞,艦隊司令和參謀長自然屬于優先保障對象,而他們在爆炸發生時牢牢抓住扶手,避免了失衡摔倒的窘相。
“查看損失情況!
”夏樹唯恐人們聽覺還未回複,盡量拔高了音量。
“遵命!
”有人大聲應道。
英格諾爾在一旁說:“感謝上帝,我們居然還活着,敵人的炮彈在這樣的距離竟然沒摧毀我們的艦橋!
”
聳立于艦艇中前部的艦橋對敵方的炮火有着難以拒絕的吸引力,而“國王”号戰鬥艦橋的防護效果顯然要比想象的好――或者說英制大口徑穿甲彈侵徹力不足的缺點挽救了這些德國海軍人員的性命,此時艦橋内的一切幾乎完好無損。
“是啊!
”夏樹借機自勵道,“這說明上帝有意讓我們成為這場海戰的勝利者!
”
不等這關系微妙的兩個人多言,一絲絲黃綠色的煙氣艦橋靠右的角落彌散。
這時,艦長保爾-貝恩克準将喊道:“毒氣滲透!
請大家立即轉移到繪圖室去!
”
在副官們的簇擁下,夏樹和英格諾爾迅速離開戰鬥艦橋,等到最後一名軍官進入繪圖室,一名體格魁梧的士官霍然關閉了與艦橋相通的艙門。
“先生們,請容許我報告一下剛剛獲悉的情況。
”貝恩克準将以沉穩有力的語氣說道,“我們剛剛挨了對手的兩發大口徑炮彈,主艦橋一發,c炮塔一發,非常幸運的是,這艘在約阿希姆王子殿下主持下設計建造的戰艦無懈可擊,我們的艦橋和c炮塔依然健在,損傷情況不足為慮。
”
聽到這番話,那些緊張兮兮的軍官們總算松了一口氣,并用熱烈的掌聲表達他們對戰艦設計者的由衷敬意。
夏樹清楚現在不是接受恭維的時候,他冷靜而嚴肅地對艦長貝恩克說:“我們是否在按計劃右轉?
”
“是的,長官。
”貝恩克挺着兇膛回答道,“‘凱撒’和‘阿爾伯特國王’也在同步轉向。
”
夏樹毫不猶豫地号令道:“這是我們攻擊敵人的最好機會,行動起來吧!
先生們,别讓勝利從我們指尖溜走!
”
躊躇滿志的氣氛又回到了德*官們中間,因為不清楚戰鬥艦橋是否能在短時間内恢複使用,一部分人繼續呆在繪圖室,多數人前往艦橋下方的作戰會議室。
等他們坐下來的時候,艦艙内響徹着連貫密集的咚咚炮聲,8門12英寸主炮、8門6英寸副炮和十數門小口徑速射炮從左舷拼命朝敵艦開火,炮彈命中敵艦的報告接連不斷傳來,以至于人們早早期盼着擊沉敵艦的消息,但英國主力艦的頑強絲毫不遜于德國的新銳無畏艦,雙方在極近距離上拼命互轟,卻遲遲未能夠給對方緻命一擊。
短時間内,“國王”與對手殺得難分難解,“阿爾伯特國王”号挑中的對手也是一艘英國喬治五世級,隻不過它的桅杆上懸挂着中隊旗艦旗和海軍中将旗。
這艘英國戰列艦以兇悍的炮火頻頻侵襲“阿爾伯特國王”,緻使它在先前戰鬥中受損的指揮系統再度出現故障。
由于聯絡不暢,德國炮手們基本處于各自為戰的狀态,整個轉向過程中無法形成有效的舷側齊射,但他們的炮火依然精準,12英寸主炮連連命中,在敵艦副艦橋與二号煙囪之間的甲闆艙室引發了一場大火,傾盆大雨竟無法将其澆滅,戰艦也因此成了海面上一支非常醒目的火把。
為規避德艦沖撞,三艘英國戰列艦緊急轉向,原本排成單列戰鬥縱隊的英國主力艦編隊頓時失去了陣型,三艘德國無畏艦竟橫插在了英國先導艦和後續艦艇之間,硬生生地切斷了它們之間的聯系,而這艘先導艦正是傑利科坐鎮的旗艦“鐵公爵”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