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煙并非沈初所準備。
洛長然聽完長公主所言,滿臉驚愕,久久不能回神。
派出去查探的人帶回的消息是,那間屋子是城中富商劉倌和小情人私會之地,劉倌的原配是府尹之女,生性潑辣善妒,不允許他納妾,他不得已在天香樓包了間屋子,作為秘密居所,時常與小情人在那裡相會,每次都用催*情藥助興,沈初是喝醉了酒,無意闖入。
然而洛長然吃驚的并非這個,而是她離開後所發生的事。
沈初和洛長平赤身*相擁而眠,洛長平最終還是上去了,她是心甘情願的,還是被失去理智的沈初所迫?
應該是願意的吧,洛長然猜測着,内心五味雜陳,倘若自己沒有叫洛長平,他們還會不會走到一起?
雖說前世就是夫妻,但今生以這樣的方式,總覺得好像是自己促成的,不太磊落,可洛長平竟然那麼巧的從樓下路過,難道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夫妻緣分,即便沈初有多不情願,也總會走到一起去。
此事極為隐秘,知道的人不外乎當事人和洛長然幾個,抖落出去對他們并沒有好處,洛長然沒讓報官,一是沈初并非故意想對自己做什麼,勉強也算是受害者,二是報了官對自己名聲也不好,牽扯出洛長平和劉倌,丢的是侯府的人,府尹臉面也沒地擱。
而且這件事鬧大,難保不會被洛長平反咬一口,畢竟自己和沈初曾經之事知曉的人不少,恐怕到時候更多人願意相信她口中所言。
倒不是有多怕名聲受損,而是不想讓陸陌寒遭人非議,洛長然知道,他其實心裡什麼都明白,隻是從來不說罷了。
但是就這麼放過沈初還是有些不甘心,長公主也是憤憤難平,讓人去狠狠教訓了一頓,他自然是不敢聲張的,派去的人說他意志消沉,連還手的想法都沒有。
這件事之後沒多久,聽說沈侍郎去侯府提親了,侯爺一開始正眼都不看沈家,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就同意了。
消息是燕王殿下帶來的,他與陸明成乃少年好友,交情匪淺,也是嫡長女洛長華的夫君,年前從東海練兵回來便一直在京中待着,皇上特許他們夫婦參加完老夫人壽宴再回封地,在京裡的日子他偶爾會來找陸明成喝酒聊天,之前來沒幾人知曉,這次也是送陸陌寒回屋湊巧碰見。
自打洛長然讓他在自己屋裡睡了一覺之後,他就深深記住了,并且以實際行動堅定的執行到底,每日賴着不肯走,以前闆着臉訓斥幾句他還能聽進去,現在是說什麼都沒用,洛長然不得已,隻得親自将他押走。
夜幕沉沉,像是一張黑色巨網籠罩着大地,星星點點的亮光透過縫隙灑下來,柔柔的打在那對璧人身上,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将他們背影遠遠拉長,十指緊握,并肩相依。
洛長然邊走邊警告陸陌寒,“回去早點睡覺,不許到處亂跑。
”
他沒有反應,扭頭看向旁邊,明顯是在賭氣。
洛長然無奈,站到他面前,仰頭盯着他道:“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不聽話了。
”
陸陌寒當下收起小性子,做出無比真誠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委屈的看她。
“回去睡覺不?
”
他點頭。
“亂跑嗎?
”
搖頭。
“聽不聽話?
”
遲疑着點頭。
洛長然雙目一瞪正欲發作,不遠處響起吃吃的笑聲。
她順着看過去,就見陸明成與燕王坐在涼亭裡喝酒,方才教訓的太過專注,竟然沒有注意到。
“老三,來,過來,”燕王朝他們招手,聽聲音應是沒少喝。
兩人走過去才發現地上已經扔了好幾個空壇子,他們倆眼神迷蒙,面容通紅,尤其是陸明成,就像是剛從酒壇子裡泡出來,身上衣衫整個都濕了,不用擰都有水滴下來。
也不知是掉水裡了,還是酒撒了,洛長然正猶豫着要不要叫人将他送回去,他已經擡頭看向陸陌寒,“來,三弟,陪大哥喝一杯。
”
說着将燕王的酒碗拿過來,抖抖索索倒滿,伸手遞給他,等陸陌寒接住,隻剩下了半碗。
“來,喝,”他端起自己碗跟陸陌寒碰了下,一飲而盡。
洛長然心中忽然有種酸澀的感覺。
“喝,”燕王也跟着去拿酒碗,伸手撈了個空,迷迷糊糊做了個喝的動作,然後将空手往陸明成面前一甩,“再來一杯。
”
陸陌寒盯着眼前渾濁的液體,仔細觀察了一番陸明成的神色,小心的舔了下,目光蹭的一亮,咕噜噜一口氣喝完,然後坐了下來,将空碗推過去。
陸明成給他斟滿,兩人又喝了杯,燕王很講義氣的一直陪着,還打了個酒嗝,然後熱情友好的将自己無形中的酒碗遞到洛長然面前,“四妹,你……要……不要……喝……喝一杯?
”
洛長然微笑搖頭,将他的手推回去,“你們喝,你們喝……”
連續五杯下肚,燕王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酒碗沒了,擦亮眼睛一看,在陸陌寒手裡,驚呼,“你不是……不是……說……老……老三……不能沾酒嗎?
”
陸明成,“沒……錯!
”虎目一瞪,“誰……讓你……你喝酒的?
回去!
”
陸陌寒,“……”
陸陌寒不能喝酒?
為什麼?
洛長然低頭瞅了眼他,看起來很正常啊!
念頭剛過,他忽然站起來,像匹脫缰的野馬,歡快的一溜煙跑了。
洛長然趕緊去追他,路上碰到兩個巡邏侍衛,讓他們将陸明成和燕王送回去。
平日陸陌寒就跑得快,喝了酒是更上一層樓,轉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洛長然找了半晌,連個影子也沒見着,想了想,拔腿往膳房而去。
膳房門大開着,裡面一片狼藉,沒看到陸陌寒,應是迅速掃蕩之後又走了,還會去哪裡呢?
洛長然站在門邊思索,遠遠聽到撲通撲通的幾聲,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救命啊,我不會水……”
急忙循聲而去,發現有好幾個小厮掉進了湖裡,侍衛們正七手八腳的下水救人。
陸陌寒呢?
洛長然拉住個侍衛問了下,侍衛一臉茫然。
慌慌張張的剛将水裡的人救出來,湖對岸又是撲通撲通的幾聲,洛長然遙遙看去,正見陸陌寒将最後一個人一腳踹下去,站在岸邊滿意的欣賞了一番,轉身欲走,估摸着又要去抓人。
“陸陌寒!
”
洛長然忙大喊,“你給我站住!
”
他腳步頓了下,回過頭看了眼,逃命似得跑遠。
沒一會兒又抓了一批人來,卻是換了個方向,踹進水裡繼續去抓了。
侍衛們接二連三的往下跳,小湖俨然成了餃子鍋,府裡到處都是哀叫聲,亂成了一鍋粥。
洛長然繞着湖邊轉了一大圈,累的氣喘籲籲也沒逮到他,索性就紮根在一個地方等着,皇天不負有心人,半個時辰後他總算是選擇了這個方位。
“陸陌寒!
”趁他不備沖上去攔住去路,“你鬧夠了沒有!
”
他四下看了看,頹然垂下頭,倒還不忘将這批人也弄進湖裡,然後三兩下爬到就近的一棵樹上,坐在樹頂惬意的觀賞湖中景緻。
洛長然氣得大喊大叫,“陸陌寒,你給我下來!
你下不下來?
再不下來我生氣了!
”
他充耳不聞,興緻盎然的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
洛長然徹底火了,随手撿起顆石子朝他砸去,準頭不錯,正正砸在了他後背上。
他不滿的低頭瞪她,竟然折了根樹枝也朝她扔下來。
樹枝雖然不重,但從那麼高打下來還是很疼的,洛長然揉着頭火冒三丈,“陸陌寒,你敢打我!
”
他愣了片刻,似乎在回想什麼,沒想起來,對她失了興趣,轉頭繼續看湖面。
洛長然倔勁上來了,誓要逮到他,吩咐侍衛去拿斧子。
這棵樹不粗,砍上半個時辰總能砍斷。
兩面同時開弓,十幾個侍衛輪番上陣,一刻鐘之後樹幹就開始晃動了,陸陌寒有些慌了,憤怒的瞪着底下這些人。
洛長然慢慢悠悠的問他,“你是主動下來呢?
還是等我捉下來?
”
陸陌寒梗着脖子,一副死扛到底的神情。
在侍衛的努力下,大半個時辰後,樹木轟然倒下。
陸陌寒幾乎是在倒下的同時迅速跳開,準備突然侍衛包圍圈,洛長然眼疾手快,沖上去就抱住他,他想要掙脫,幹脆往上一跳,環住他脖子,整個人挂在了他身上。
他甩了幾下沒甩開,焦躁的反手去抓她胳膊,洛長然大叫了聲,在他耳朵上咬了下,他立即停住動作,安靜下來。
“回去。
”
陸陌寒聽話的點頭,往小院方向走,洛長然伏在他背上下達指令。
“回你房裡。
”
沒反應。
“聽到了沒,回你房裡!
”
還是沒反應,腳步堅定不移的往她的小院走。
也罷,隻要讓他不再鬧騰,待哪裡都行。
然而這個想法也隻持續了片刻,回到小院之後就後悔了。
逐月被滿府大呼小叫的聲音驚醒,沖出來正好見他們回來,張嘴欲問,陸陌寒兇狠的一記眼刀過去,她立即閉上嘴,心驚膽戰的走了。
進到屋裡,洛長然從他身上滑下來,指着旁邊軟席,“乖乖待在這,今晚不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