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濯纓見绮裡晔沒有把即墨缺想要立她為後的事情怪罪到她頭上來,二話不說先收拾她一頓,先松了半口氣。
這死變态雖然小肚雞腸到喪心病狂的程度,但看來還不至于這麼不講理,她明明這麼無辜什麼事情也沒幹,還要在她這裡算賬。
剛剛覺得有那麼一點點欣慰,绮裡晔涼飕飕道:“先換一身衣服去,你身後有皿迹染到衣服外面來了。
”
水濯纓回頭一看,身後的宮裝下擺處果然有一點點紅色的皿迹滲透出來,不過在煙霞紫色的宮裝上面并不是很顯眼。
她的大姨媽現在已經來得很準時,不過這幾天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也沒去留意大姨媽什麼時候會來,沒做任何防護措施。
剛剛這一路過來,大約是動作太大太劇烈,姨媽皿都從衣服裡面滲透出來了,而她自己還沒什麼感覺。
水濯纓頓時回過神來,抽着嘴角望向绮裡晔。
“你是因為看到我月事來了,所以沒有一回來就把我往房間裡面拖?
”
绮裡晔:“不然呢?
”
水濯纓嘴角抽得更厲害:“我還以為你覺得不是我的錯,所以放過我一次……”
“愛妃,你想多了。
”
绮裡晔輕柔地撫上水濯纓的臉頰,美豔妖異的鳳眸中帶着笑意,語氣放得格外溫和,溫和得令人全身發毛。
“本宮想要收拾你,根本不需要你犯什麼錯,你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錯誤。
不過當然,你犯了錯本宮會更喜歡,因為本宮可以更盡情地懲罰你。
上次中紅墜蠱的時候,你是怎麼對待本宮的,本宮還記得清清楚楚……反正也弄不死你,是不是?
等到你月事走了之後,本宮保證不會弄死你的。
”
水濯纓:“……”
她好想不存在。
……
绯翼在南疆找到紅墜蠱的解法之後,這段時間裡已經從南疆再次來到盛京。
白翼先給水濯纓檢查了一遍,绯翼又再給她檢查了一遍,确認她身上沒有任何病症、毒素、蠱蟲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隐患,一行人才啟程離開西陵。
绮裡晔本來是想直接帶水濯纓回東越,但她堅持要先回一趟夏澤。
水今灏兩年沒看到她,肯定十分挂念,她被即墨缺困在西陵的事情,绮裡晔都沒有告訴水今灏,水今灏一直以為她還在海島上。
現在她逃出來了,也應該回夏澤去報個平安,讓水今灏放心。
水濯纓如今身體大好了,已經可以大部分時間都和绮裡晔一起騎馬,不必隻能坐在馬車裡。
而且現在是八月多,天氣涼爽,不冷不熱,一整天都可以趕路。
行進速度比以前快得多,四天之後就到了夏澤境内。
水今灏提前得到她到夏澤的消息,出徽陽城來接她,
兩年未見,水今灏的外貌沒有什麼變化,氣質倒是變得更加穩重威嚴了許多,一身都是上位者的氣場。
夏澤以藍色為尊,水今灏穿的是一身色調沉穩的湛藍色皇袍,銀白瀾邊,袍袖和衣擺上廣繡海水暗紋。
這種衣袍很适合他的氣質,看過去猶如青空碧海,沉穩中帶着一股灑灑然的空闊浩瀚之氣。
“纓兒!
”
水今灏一見水濯纓出現在城外,顧不得身份,迎出了城門外,親手将水濯纓從馬背上接了下來。
绮裡晔右手手指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像是很想把水濯纓從水今灏手裡搶回來,看在兩人是骨肉至親,而且又兩年沒見面的份上,還是自認十分寬宏大量地忍了。
“長大了。
”水今灏眼中帶着笑意,望着水濯纓,“兩年就成大姑娘了。
”
“女大十八變。
”齊望月也笑着從旁邊走上來,“纓妹妹這一回來,夏澤第一美人的位置再沒有第二個人敢坐了。
”
齊望月穿的已經是一身夏澤皇後的服飾,色調稍淺一些的湛藍色月華錦疊領大袖宮裝,同樣也是廣繡海水暗紋,和水今灏身上的皇袍相配。
頭上未戴鳳冠,隻插了一對九尾鳳钗,并無其他飾物,不過是為了彰顯身份而已,遠沒有一般的夏澤皇後穿戴得那麼華麗繁複。
不過她這身皇後的服飾雖然漂亮,但穿在她的身上,掩蓋了她原有的英姿飒爽之氣,其實還沒有以前她穿着俠女的短打勁裝時那麼好看。
這還是她已經将服飾簡化了很多,要是穿真正的皇後正裝出來,恐怕會更加不合适。
這兩年裡,水今灏費了很大心力,堅持要立齊望月為後,一年前終于力排衆議,真的讓齊望月坐上了皇後之位。
但是後宮隻有齊望月一人,不納其他任何妃嫔,這一點要做到更加困難,下面百官們還是天天勸谏,惹人煩得很。
幸好齊望月在五個月之前有了身孕,現在已經看得出凸出的小腹。
夏澤曆來有皇後懷孕時皇上不能納新妃的規矩,百官們才消停了一陣時間。
但也隻是暫時而已。
“是過得挺快的。
”水濯纓笑道,“我一回來,沒幾個月就要當姑姑了。
”
齊望月一下子紅了臉,不過眼中還是泛出喜悅而溫柔的光芒來,下意識地低下頭,望了一眼自己凸出的小腹。
她和水今灏走到一起,盡管有着百般波折阻礙,現在兩人過得都還并不安穩。
但水今灏确實是一心一意地對她好,千方百計地給她争取到了作為正妻的皇後之位,并且頂着巨大的壓力,沒有納任何一個妃嫔。
她也從未後悔過嫁給他。
現在兩人有了孩子,一想到腹中正在慢慢成長的小生命,她更是覺得縱然前方有再多艱難險阻,荊棘刀刃,她都可以無所畏懼地一往直前。
“我已經讓宮人把你的重華宮準備停當了。
”水今灏看水濯纓打趣齊望月,笑着插進話來,“以後應該不用再走這麼久了。
”
“愛妃不會在夏澤久住的。
”後面一個涼飕飕陰森森的聲音傳來,“她很快就要跟本宮回東越了。
”
說話的自然是绮裡晔。
水濯纓三人在那邊久别重逢,聚首談笑,像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他倒被一個人排除在外面,這種感覺讓他酸溜溜的十分不爽,說起話來也格外陰陽怪氣。
水今灏回過頭去,臉色一冷:“誰答應纓兒要跟你回東越的?
”
水濯纓這次去海上治病,如今基本上健健康康地回來,绮裡晔自然占了很大功勞,但這并不代表他對绮裡晔就有好感。
水濯纓一看這兩人眼看就要怼起來,在這種城門口的地方,夏澤皇帝和東越皇後衆目睽睽之下吵架的場面實在是沒法看,連忙拉着水今灏和绮裡晔回宮:“先回去,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
到了宮中,水濯纓遣散了大殿裡的所有宮人,留出充足的空間來給這兩個人盡情地怼。
“本宮之前早就說過,要把愛妃娶回東越。
”绮裡晔悠悠地說,“這次回夏澤一趟,不過是來見見夏澤皇報個平安而已。
夏澤皇現在就可以開始給愛妃準備嫁妝了,隻有這麼一個妹妹,應該也希望愛妃能夠風光大嫁吧?
”
“什麼風光大嫁?
”
水今灏頓時怒了。
之前绮裡晔說要以皇後身份迎娶水濯纓,他隻當是绮裡晔發神經,沒想到绮裡晔竟然還是在正經盤算這件事情。
绮裡晔變态殘忍,他忍了;聲名狼藉,他也忍了;這麼多年來一直男扮女裝妖豔詭異得根本就不像個他理解中的男人,他還是忍了。
好歹總算對纓兒還不錯,纓兒也願意跟绮裡晔在一起,他總不能橫加幹涉強行要拆散這兩人。
但是堂堂一國長公主要嫁給一國皇後,這算什麼鬼?
纓兒的終身大事,以為這是開玩笑麼?
“她嫁給你一個皇後,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還差不多,哪來的什麼風光大嫁?
隻要孤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同意纓兒嫁給你!
”
“那夏澤皇難道希望愛妃永遠跟本宮維持這種暧昧關系?
”绮裡晔的語調還是悠然的,“本宮也可以保證,隻要本宮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愛妃嫁給其他任何人。
夏澤皇不把她嫁給本宮,便隻能等着看愛妃一輩子當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固然本宮并不介意,但女子總歸是需要名分的,所以本宮還是要娶她。
”
水今灏:“……”
作為一個皇後的妃子是什麼鬼的名分?
這種名分比沒有名分還要糟糕好嗎?
冷笑一聲:“你要娶纓兒,也該考慮一下你現在是什麼身份,皇後娶妃子,古往今來什麼時候有過這麼荒唐的事情?
”
“古往今來也從來沒有過皇後攝政的事情。
”绮裡晔更加從容不迫,“但本宮就是以這個身份做到了,天下可有一人敢把本宮當做笑柄?
”
水今灏這次沒話說了。
權勢高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絕對的威嚴和正理,再加上绮裡晔一貫的鐵皿強硬手段,天下人最多敢在私底下議論他幾句,但态度必定是畏懼和忌憚,絕不會有人帶着嘲笑之意。
“夏澤皇不同意,不過因為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而已。
”绮裡晔說,“但天下所有事情在最初的時候都是前所未有的,第一個建立國家當上皇帝的人,在當時也想必是驚世駭俗,不可思議,到了現在就已經成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
他這就是“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的翻版,簡直無法反駁。
水今灏一臉“我還是覺得我比較有道理可我說不過你”的表情,一下子無話可答,看向水濯纓:“纓兒,你怎麼說?
”
“我……”
水濯纓心想她能怎麼說,這兩邊她都得罪不起好麼。
不過天底下沒有赢得過子女的父母,她對水今灏來說也一樣,水今灏就算現在不同意,隻要她點頭的話,水今灏最終還是不會違背她的意願。
隻是她實在是不好直接開口說出來,在那裡支支吾吾半天,水今灏也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歎一口氣。
“你既然願意的話,我就不說什麼了,反正我也不太指望你能好好嫁出去。
”
纓兒命裡遇上了容皇後這個煞星,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像他之前設想的一樣,找到一個他滿意的青年才俊如意郎君,像正常女子一樣出嫁。
他隻希望纓兒能過得幸福。
她那麼聰明理智,想來不會輕易做出讓自己遺恨終生的決定。
既然這是她選擇的人,她選擇的未來,隻要她心甘情願,他現在不會阻攔。
如果有一天绮裡晔待她不再像現在這樣,或者她後悔的話,他再把她接回來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