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書房出來,蔣氏帶着了幾個人,急急往寒院走。
此時明鸾剛回來,正坐在一片死寂的寒院中發呆。
韻兒死了,秦嬷嬷也死了,如今這寒院中隻還剩她和母親兩人,轉頭看去,屋裡女人被吓的不輕,現在又已經躲到桌子下面,昏暗中,隻露出一雙眼睛瑟瑟的看着她。
她那樣憎恨這雙眼睛,仿佛裡面除了空洞便是恐懼,沒有任何為人母的關愛。
為什麼,死的是韻兒,而不是她?
這一瞬間,她突然後悔讓韻兒代她去死,至少韻兒活着,還能保護她,還能為她籌謀劃策。
而這個女人,隻能拖累她!
今日,她本來想着君烨若能來救她,說明心裡還是在乎她的,見她和母親有危險,也許就會帶回自己府裡去,可是他來了,卻又那樣冷漠的走了,根本不會再多看自己一眼。
最後一次!
他說着是最後一次救她。
呵!
如果他都不管她了,她還活着做什麼?
明鸾面上一片灰敗,嗤嗤冷笑,心裡那樣的恨,恨明府,恨蔣氏,恨明碩,恨君烨,恨錦二白,恨所有的人!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欺負她!
她明明是公主,為什麼還活的這樣卑微?
“咣當!
”一聲,突然院子裡的門被大力推開,沉浸在絕望之中的明鸾一驚,霍然起身,就見蔣氏帶着一群下人闖了進來。
明鸾不由的退後兩步,驚慌問道,“夫人、要做什麼?
”
蔣氏走進來,冷冷盯着明鸾,“聽說今日你和你母親偷偷溜出府去,在山上遇到山賊,差點死了?
”
明鸾一驚,忙道,“不、不,鸾兒不是偷偷溜出去的,是明碩郡主讓鸾兒和母親去福雲寺上香祈福!
”
“賤人,敢和夫人頂嘴!
”蔣氏身後的徐嬷嬷上前一步,擡手掌诳在明鸾臉上,将她打了一個趔趄,直接跌倒在地上。
“碩兒?
你難道不知道這侯府中是誰做主?
碩兒讓你去,你可來問過本夫人?
”蔣氏嘴角撇着冷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明鸾突然明白,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是枉然,蔣氏分明是想抵賴,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在自己身上。
山賊?
原來她們今日若都死了,就是山賊殺的。
她心中冷笑,面上卻做出卑微的姿态,跪伏在蔣氏腳下,磕頭道,“鸾兒知錯了,再也不敢帶母親出府去,今後做任何事都經過夫人同意!
”
“知錯就行了?
你知不知,今日差點暴露,若是被君烨發現你們是假的,就會連累整個侯府!
”
明鸾臉上一個鮮明的掌印,看着蔣氏一身縷金勾勒寶相花紋服,光華閃動,那般耀眼,就如九年前在街頭初見的那日一般,富貴雍容,讓人不敢直視。
連累整個侯府?
對,她們是假的,可是她們母女是被蔣氏找來,是她自己制造了今日的一切,怎能說是她和母親連累侯府?
這般颠倒是非,胡亂推诿,她卻還要卑顔奴膝的跪在她腳下!
“今日君烨沒有發現,但以後難保不會有人發現,所以本夫人覺得,還是做些預防措施比較好!
”
明鸾猛然擡頭,“夫人、想怎樣?
”
蔣氏瞥她一眼,轉身往東屋裡走,身後下人簇擁進去,一下子将不大的房間擠的滿滿當當。
明鸾也忙起身跟起身跟了進去。
屋子裡昏暗腐臭,蔣氏皺了皺眉,退後一步,用絹帕掩了鼻,命人将躲在桌子下面的女人拽出來,然後對着身後的徐嬷嬷使了個眼色。
徐嬷嬷會意,立刻自袖子裡掏出一個黑色的瓷瓶,然後向着神情恐懼的女人走去。
“閉上眼睛!
”
女人不知道要将她怎樣,隻惶恐搖頭,奮力的向後躲避,手臂卻被兩個婢女死死的拽着。
徐嬷嬷面上狠色一閃,打開瓷瓶上的塞子,對着女人的臉上倒去。
隻聽“呲呲呲”皮膚被燒損的聲音,女人的臉上立刻被瓷瓶中的藥水腐蝕,冒出一股青煙。
女人嘶聲慘叫,用力掙開束縛,捂着臉大叫起來。
徐嬷嬷冷喝一聲,“抓住她!
”
她身後的兩個婢女也跟着上前,一起逮住女人的手臂。
明鸾大驚失色,跑上前去,擋在女人面前,痛哭求饒,“不要、不要傷害她,求你們不要,我們不敢了,再不敢出去了!
”
女人瘋癫了似的掙紮,口中大叫,然後撲通跪在蔣氏腳下,匍匐下去,“夫人、夫人,不要毀了我的臉,我聽你的,都聽你的,以後再也不出屋子!
”
她砰砰對着蔣氏磕頭,不消幾下,便磕的皿流滿面,和臉上腐爛的地方混在一起,看上去異常驚悚。
那些小丫鬟都被吓的瑟瑟發抖,不敢再上前拉扯她。
蔣氏淡漠的臉上沒有半分波動,隻對着徐嬷嬷等人喝道,“還等什麼?
難道要本夫人親自動手,快點拉下去!
”
“是、是!
”
徐嬷嬷連連應聲,對着身後的丫鬟吩咐道,“全部都上去,按好了她!
”
小丫鬟們皺着眉上前,不敢看女人的臉,隻用力捉住她的手腳,将她按到在地。
明鸾哭着要撲上去,蔣氏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冷聲道,“明鸾,難道你也想嘗嘗這腐屍水的滋味?
”
明鸾渾身一顫,猛的頹唐在地,驚恐的瞪大了眼,不敢在上前。
女人被按在地上,徐嬷嬷将瓷瓶中的水對着她的臉一下下淋下去,一股被燒焦的肉臭散出來,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叫聲瘆耳,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明鸾不敢看,扭過頭去,緊緊捂着雙眼,驚懼痛哭。
女人疼的已經将近瘋癫,猛的一推徐嬷嬷,徐嬷嬷手中的瓷瓶頓時摔出去,掉在地上,滾了幾滾,滾到桌子下面去了。
徐嬷嬷想要去找,蔣氏瞥了一眼女人的臉,用絹帕掩唇轉頭過去,“算了,這樣就行了!
”
“是!
”
徐嬷嬷等人放開女人起身,女人仍舊慘叫不停,不斷的在地上翻滾。
蔣氏臉上帶着暢快的笑容,似乎痛苦翻滾的女人真的是長公主。
“走吧!
”
冷冷道了一聲,蔣氏轉身往外走。
身後徐嬷嬷和幾個丫鬟趕忙跟上,看也不敢看臉被腐蝕的女人一眼。
待人都走了,明鸾才瑟瑟起身,過去扶痛苦喊叫的女人,“娘!
”
女人轉過過來,面上皿紅一片,鼻子嘴巴都畢竟被腐蝕掉,爛肉挂在上面,露出森白臉骨。
“啊!
”
明鸾驚恐的大叫一聲,向後跌倒在地上,顫抖後退,一直退到門後,慌張的起身跑了出去。
夜裡女人叫了一夜,明鸾用棉被用力的捂着耳朵,惶恐不已,也跟着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徐嬷嬷帶了一個丫鬟過來,
“夫人聽說你的丫鬟昨晚被山賊殺了,特意又派了人來寒院伺候!
”
明鸾臉色憔悴,慘白的可怕,目光空洞,恍惚點頭,“多謝夫人!
”
徐嬷嬷走後,小丫鬟提着包袱走到明鸾的房間裡,将明鸾放在床上的衣服都扔在地上,趾高氣昂的道,“以後這個房間就歸我,你去和你娘睡那屋!
”
明鸾臉色白的更加厲害,撿了衣服起身一言不發的往東屋裡走。
東屋裡,女人慘叫了一夜此時睡着了,頭發披散,滿身的泥土,和十年前乞讨的那個女人并無兩樣。
明鸾不敢看她的臉,急忙往床上走去,突然腳步一頓,蹲下身去,手探進桌子下面摸索。
半晌,明鸾才直起身,看着手中的黑色瓷瓶,唇角勾出一抹極輕的笑。
笑容詭異,帶着徹骨的痛恨。
二白從城外回來的時候先去了翡翠閣,天亮時才帶着七娘回錦園。
一進院子,二白一怔,擡頭便見男人站在閣樓上,身姿挺拔,淡淡的看着她。
果子見到二白立刻上前道,“小姐,你回來了?
”
說罷,眼尾一瞄閣樓上,壓低聲音道,“小姐,君公子在這等了你一晚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
“沒事!
”
二白拍了拍果子的肩膀,擡步往樓上走。
七娘一把拉住也要跟上去的果子,道,“掌櫃的還沒吃早飯呢,和我一起去廚房做點吃的給掌櫃!
”
“哦!
”果子讷讷應了聲,不放心的看了看二白,卻也明白七娘是故意支開她,隻得轉身往廚房裡走。
聽到二白上樓,男人緩緩轉過身來,背光而立,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二白自顧坐在椅子上,倒了茶慢飲。
“一夜未歸,去了哪?
”男人淡聲問道。
二白抿着青瓷茶杯,眼睛眨了眨,漫不經心的道,“昨晚和七娘一起去翡翠閣喝酒,喝多了,便睡在那裡。
”
“錦二白,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被人利用,賣了身還替人數錢!
”
二白挑眉,“大司馬這話說的好奇怪,我被誰利用?
”
“你明白我的意思,燕昭宇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般為他賣命?
”男人神色冷沉。
二白冷笑一聲,“那明鸾又給了你什麼好處,幾番舍命相救,如果是喜歡她,就不要管我的事!
”
君烨探尋的勾唇,“你怎知昨晚本尊又救了明鸾?
”
二白斂着眉,目光一轉,淡定的擡頭,“我說的是那日在崖上,哦?
原來昨晚大司馬又去英雄救美了,真是替明鸾公主高興,每次一遇到危險,護花使者君公子總能準時出現!
”
君烨盯着她的臉,暗光下,眼神濃稠而陰沉,半晌,才淡漠的道,“好歹本尊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所以過來提醒你一句,不要被人賣了還不自知,聽不聽,自是由你!
”
二白把玩着手中茶盞,不緊不慢的道,“男人這東西,第一個和最後一個有何分别,所以大司馬也不必耿耿于懷,若是覺得虧了,現在就可以去翡翠閣找個姑娘快活一下,别憋壞了身體!
”
君烨唇抿如刀,臉色難看到了極緻,似下一刻便會上去将女人掐死。
漸漸,他臉色恢複淡然,唇畔慢慢染了一抹惡劣的笑,“二白說的對,第一個,也不過如此,本尊何必如此執着,就依你之言,現在就去翡翠閣,看看那裡的姑娘,是不是有更多花樣取悅本尊?
”
二白依舊轉着手中杯子,淡聲道,“大司馬慢走,不送!
”
君烨冷冷瞥她一眼,神情淡漠涼薄,拂袖而去。
等男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二白臉色一沉,猛的将手中茶杯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
二白閉上眼睛,涼涼道,“去告訴月娘,誰敢上君烨的床,本掌櫃馬上殺了她!
”
窗外一道墨影閃身而去。
君烨直接回了府,也未去上朝,将自己關在房裡,亓炎剛要推門,就聽到“砰”的一聲,杯盞被摔在地上的聲響。
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亓炎放下手,選擇等男人的怒火消了再進去。
阿鸾飛過來,落在窗子上,扯着嗓子喊道,“錦二白、錦二白,爺想錦二白!
”
突然,它身體一顫,猛的乍翅而分,身後一墨硯呼嘯飛過來,對着它砸去。
阿鸾飛到樹上,急忙往樹枝後一躲,墨硯直直砸在樹枝上,砰的一聲,樹枝斷裂,然後和帶着罡氣的墨硯一起又飛出去,飛了十幾丈才落地。
阿鸾瞪大了眼,似被吓傻了,從樹上掉下去,落在下面的草叢中,久久未動。
亓炎輕歎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能讓他們主子情緒失控的人,也隻有那個女人了!
拒他查到的消息來看,這個女人,恐怕以後讓他們主子失控的地方更多。
為他自己和阿鸾默哀!
幸好自己…。
亓炎忙凜了心神,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晌午,杜老管家來請君烨去用午膳,進去不到片刻,便臉色沉重的走了出來。
過了一會,杜老返回,将一個饅頭塞到亓炎手裡,一言不發的離開。
亓炎看了看手中的饅頭,突然覺得,杜老管家還是很不錯的!
一個下午,房間裡沒有半點動靜,亓炎抱劍倚着牆睡了一會,醒的時候見天已經快黑了。
這一次杜老直接端着飯菜過來,剛要敲門,亓炎道,“交給我吧!
”
杜老雙手将托盤奉上,“有勞将軍!
”
亓炎淡淡點頭,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暮色沉沉,爐香遊轉,絲絲縷縷,氤氲在昏暗的光線中。
男人面色沉淡如水,坐在雕花木椅上,淡淡的看着窗外,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
亓炎走過去,将飯菜一一在桌子上擺開,垂首道,“公子,屬下有事禀告!
”
“說!
”男人聲音緩沉,沒有半分起伏。
“屬下已經查到,昨晚有兩批刺客刺殺過長公主和明鸾公主的車架,第一批刺客的确是明府二夫人派去的,第二批身份不明,但後來救他們的人,卻是和那日狩獵場山崖邊要救錦姑娘的人是同一撥人!
”
君烨眉頭微皺,二白的人?
那昨夜後來出現的那一輛馬車上的人是誰?
“可查出他們是什麼人?
”
亓炎緩緩搖頭,“是一個極隐秘的組織,似乎近兩年才出現在上京,行蹤不定,蟄伏在上京,平時也沒什麼大的動作,很難查出他們的底細!
”
近兩年?
君烨清俊的長指輕輕敲着桌案,神色不定。
那他們和二白到底是什麼關系?
或者,是燕昭宇的人,輔助二白在外面行事?
又或者,隻是保護她?
“翡翠閣呢?
可查處底細?
”
亓炎道,“翡翠閣幕後的掌櫃是一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具體底細還未查清,另外屬下在查探時,發現靜安侯也在派人查探翡翠閣!
”
“繼續查!
”
“是!
”
君烨長眸一挑,突然問道,“翡翠閣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上京的?
”
亓炎愣了一瞬,道,“也是近兩年出現的。
”
說罷他立刻道,“屬下馬上去查他們之間的關系!
”
“嗯,尤其是它幕後的掌櫃,務必查清楚!
”
“屬下遵命!
”
幾日後,北楚那邊傳來消息,皇上看到褚旬的奏折後大怒,要重罰三皇子。
三皇子得到消息,竟聯合北楚鎮國大将軍反了。
現在,北楚已經陷入内戰中。
褚旬忙告辭,要回北楚去。
玄甯帝百般挽留,要辦一場送行宴,再送褚旬等人啟程。
早上二白剛吃過早飯,就見芙洛帶着幾個丫鬟打扮的宮女進了錦園。
一路進來左張右望,目中盡是好奇。
果子領着她到了二白面前,端着茶點和時令水果來放在桌子上。
芙洛笑道,“你這院子還挺漂亮的,你一個人住嗎?
”
二白拿了個鮮紅的李子放進嘴裡,也不起身行禮,搖頭道,“不是啊,不是有這麼多人了嗎?
”
她伸手一指院子裡的果子、剪花澆水的小丫鬟,正在廚房裡忙的林媽。
“哦!
”芙洛應了一聲,雖然在她眼裡下人都很無趣,和一個人住也沒什麼分别,卻也不再糾結此事,直接道,“二白,本公主今日找你有事!
”
“什麼事?
”二白沒太大興趣的懶懶問道。
“今天晚上我皇兄要在宮裡設宴給北楚使臣踐行,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他們又提和親的事!
”芙洛皺着眉道。
“不會,現在北楚那邊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北楚不會厚着臉皮再提和親的事的,放心好了!
”
“那人家就是不放心啊!
我就是害怕!
”芙洛拉着二白的袖子道。
“别拽,這衣料很貴!
”二白忙将袖子扯回來。
“一件衣服而已,扯壞了大不了本公主賠你十套!
”
“二十套也不去!
”二白語氣決絕。
這兩日她心情不好,哪裡也也不想去,什麼人也不相見!
“錦二白!
”
芙洛公主脾氣上來,怒喊一聲。
二白幹脆躺在躺椅上,閉上眼睛。
芙洛無奈,又把脾氣忍下去,扯着她手臂撒嬌,“二白,你陪我去吧,什麼也不用你做,就陪着本公主就行,有你在,本公主就覺得安心!
”
“不去!
”二白聲音冷淡。
芙洛眼睛一紅,立刻落下淚來,低低啜泣,邊哭邊嘟囔道,“你也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那本公主就嫁到北楚去算了,然後孤獨終老,客死他鄉!
嗚嗚嗚嗚嗚…。
”
二白深吸了口氣,充耳不聞。
“嗚嗚嗚嗚…。
”
二白翻了個身,繼續裝聽不見。
“嗚嗚嗚嗚……。
”
二白霍然起身,低吼一聲,“不要哭了!
”
芙洛瞪着通紅的兔子眼,哭道,“那你陪我去!
”
“憋回去!
”
芙洛抽泣了一聲,立刻止住,呼吸都不敢大聲喘了。
二白噗嗤笑了一聲,拿起絹帕給她擦臉上的淚痕,“好,我陪你去!
”
芙洛立刻破涕為笑,“二白,你真好!
”
二白一直磨蹭到過了午後才跟着芙洛進宮,芙蓉宮裡小宮女們都早已等急了,拉着芙洛去換衣服梳洗。
二白一個人在宮裡溜達,路過禦書房的時候看到褚旬正帶着自己的貼身侍衛往裡面走。
進殿的時候,褚旬下意識的想讓那侍衛先進,愣了下似才反應過來,自己忙走在前面。
二白眼睛微微一眯,這個侍衛看來身份不簡單。
此時褚旬進宮,大概是要遊說燕昭宇出兵鎮壓三皇子。
可是他如果聰明一點,就不該這個時候來找燕昭宇。
畢竟現在北楚太子還僅僅隻是一個太子,這是北楚奪嫡引起來的内戰,如果北楚太子這個時候引大燕兵馬相助,就算在這場内戰中北楚太子勝了,北楚皇帝以後也決容不下這個太子了!
北楚三皇子性情暴虐,魯莽好戰,若當了北楚皇帝對大燕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恐怕北疆要多幾次戰亂。
所以燕昭宇此時要做的就是座山觀虎鬥,等到北楚皇帝來請求出兵時,時機才最恰當。
二白反身離開,一個人坐在湖邊上用石子打魚。
小路上兩個小太監正端正酒壺經過,看樣子是要送到宮宴上去的。
“站住,過來!
”二白坐在梅樹下,身上穿着紅狐披風,襯的一張精緻的小臉越發白皙嬌嫩,歪着頭對小太監們招手。
二白在宮裡住了将近半個月,宮人都在傳玄甯帝又得了新寵,日日留在飛鸾殿中歡愛,再不往後宮去了。
兩個小太監見二白面生,又毫無顧忌的在宮裡,便以為是那位剛受寵的娘娘,忙谄笑的走過來,“娘娘,您叫奴才?
”
二白伸出白嫩的手,表情慵懶,“把那個酒給我!
”
小太監一怔,指着紅木托盤上的酒壺,“娘娘說的這個?
”
“嗯!
”二白點頭。
“是,是!
”小太監忙将托盤放下,取了一壺酒雙手奉給二白。
二白放在懷裡,道,“再來一壺!
”
小太監錯愕道,“娘娘還要?
這酒烈的很、尋常人一壺便醉了。
”
“别啰嗦!
”
“是、是!
”小太監不敢多話,忙又遞給二白一壺。
“走吧!
”
二白揮了揮手,轉過身去。
小太監躬身退下。
已進了冬月,天氣越發寒冷,二白打開酒壺,直接往嘴裡灌了一壺酒,火辣辣的感覺一直從喉嚨燒到胃裡,嗆的她眼淚都快流出來。
身體卻漸漸暖和起來。
二白平時最怕冷,冬日裡輕易不肯出門,此時喝着酒,漸漸上瘾,也不管會不會醉,一口一口喝的痛快。
此時君烨剛剛入宮,方要進玉明殿,就聽一通侍太監正訓斥另一小太監,
“去讓你端個酒也要去這麼久,是不是又躲在哪裡偷懶了?
”
小太監惶恐回道,“奴才冤枉,奴才方才路過落梅湖的時候,酒被皇上新寵愛的娘娘拿走了,奴才隻好又回去拿,才耽擱了時間!
”
旁邊一小太監為他辯解道,“奴才也看到了,确實是娘娘将酒壺拿走了!
”
通侍太監冷哼一聲,尖喝道,“行了,快點上酒,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各位大人也都到了,要是誤了事,小心咱家罰你!
”
“奴才不敢!
”
小太監應了身,躬身往殿内疾走。
君烨一身青藍色錦服,袖口繡着銀線流雲滾邊,外罩玄色大裘,身姿修長冷貴,清傲的丹鳳眸微微挑着,淡淡掃了那小太監一眼,身形一轉,往宮苑深處走去。
娘娘?
男人面沉似水,唇角勾出涼薄的笑意。
一場薄雪後,落梅湖畔梅花開的正好,粉白相間,團團簇簇,微風一過,落花簌簌如雨。
剛過了午後,湖面波光粼粼,映着岸上梅花,風露清雅,濃淡相宜,精緻不遜于四月芳菲盡開。
遠遠的便看到少女穿着一件紅色的披風坐在梅林中間,身邊落花如雪,她墨發如瀑,似一副水墨凝彩的畫卷,一下子落在男人眼中。
漸漸走近,聞到濃郁的酒氣,男人眉心不自覺的蹙起。
聽到身後腳步聲,二白回首,一雙薄醉的桃花眸裡閃過一抹驚訝,随即又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
“真的要留在宮裡做娘娘?
”男人站在她身後,聲音似這含着浮冰的湖水一般涼澈。
二白舉着酒壺仰頭往嘴裡倒酒,倒了半天卻隻落下幾滴,她眉頭一皺,随手将酒壺扔了,又要伸手去拿另一壺。
手還未夠到,酒壺突然被橫空伸過來的一隻手取走。
二白頓生惱意,起身去奪,卻不知是坐的時間久了腿麻還是醉酒無力,身形一歪,頓時向身後的湖中倒去。
男人眉心一皺,扔了酒壺,探手将少女抱在懷中。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片刻的愣怔。
“怎麼這樣涼?
”君烨手探進女子披風中,隻覺手下一片冰冷,微一用力将她緊緊摟進懷裡,用大裘将她單薄的身體裹住。
二白用力掙紮,“放開我!
”
君烨死死的鉗着她的腰身,墨眸深邃,淡淡的看着她,“氣還沒消?
”
二白掙紮的動作停下,仰頭看着男人,俏臉含粉,唇瓣殷紅,目光卻淡然,“君烨,何必糾纏,你我已經結束了!
”
君烨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冷聲道,“那你告訴我因何結束?
因為那日我先救了明鸾,你若因此而氣我,分明還是在意,既然在意,如何結束?
”
“不是因為明鸾,那日的事不過是一個契機罷了,我說結束,自然是因為、因為我不喜歡你了!
”二白扭過頭去,決絕的道。
君烨英俊的臉頓時冷下來,被風吹落的梅瓣落在他黑色的大裘上,若有雪堆積。
半晌,他不語,幽眸冷冷的盯着她,望不見底的眸底漸漸染了一層薄薄霧氣,他擡頭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仰頭直視他的眼睛,聲音暗啞,“二白看着我,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
二白毫不退縮的與她對視,“對,我不喜歡你了,就是不喜歡你了!
”
“那你喜歡誰?
燕昭宇?
”
“我喜歡誰都可以,慕容遇,燕昭宇,甚至是君澈那個二貨,但就是不會再喜歡你,聽到了嗎?
還要我重複一次嗎?
”二白腦袋暈沉,看到男人更是多日的郁結都湧上來,口不擇言。
“錦二白,你覺得本尊會讓本尊的女人喜歡上别人,你信不信今日本尊就殺了你!
”君烨目中黑潮翻滾,瘋狂中帶着迷離的痛苦,捏着她下巴的手移到她脖頸上,微微收緊。
“殺了我,我也不會喜歡你!
”二白骨子裡的倔強湧上來,脫口而出。
寒風裹着一陣花雨而過,呼嘯緊迫,氣氛死寂。
正僵持間,君烨倏然轉頭,
“奴婢參見皇上!
”
“你們從哪裡來,可看到二白?
”是燕昭宇的聲音,他從禦書房裡出來,去看芙洛,見她正派人尋找二白,才知道二白進宮了。
“回皇上,奴婢們自宮宴上過來,不曾看到錦姑娘!
”
“皇上!
”另一個宮女道,“要不要奴婢們一起幫着皇上找錦姑娘!
”
“不用了,你們下去吧!
”
燕昭宇淡淡道了一聲,腳步聲往湖邊靠近。
二白更加用力的推拒男人的肩膀,落在君烨眼中自然是以為她怕燕昭宇看到,眸光一沉,抱緊她的腰身,騰空而起,帶着她飛身而去。
二白一慌,不由得攥緊男人的衣服,酒勁沖上來,腦袋暈眩,立刻閉上眼睛。
不過片刻,男人帶着她落在宮外的馬上,然後踢馬疾馳而去。
男人渾身帶着怒氣,俊顔緊繃,穿過長街,穿過人群,出了城門,沿着官道飛馬一路疾馳。
烈風铮铮,男人墨袍飛展,迎着呼嘯山風,獵獵飛舞。
兩旁風景呼嘯而過,烈風如刀,二白被緊緊裹在披風之中,頭埋在他懷裡,不知君烨要帶她去哪裡,卻并無半分懼怕,反而生了幾分痛快。
出了城三十裡,駿馬開始往環龍山上飛奔。
二白隐隐猜到君烨做什麼,心頭一凜,忙道,“君烨,停下!
”
君烨一言不發,死死的将少女按在懷裡,縱馬狂奔。
二白擡起頭,隻看的到男人緊抿的薄唇,和黑眸中的決絕。
兩側樹木急速後退,離那日落崖的地方越來越近,二白終于慌起來,
“君烨,不要!
”
“君烨!
”
離山崖隻還有幾十丈,似乎已經聽到崖風呼嘯,可是男人依舊沒有半分要停下來的意思,直直向着崖下沖去。
二白惶惶搖頭,緊緊攥着男人的衣服,仰頭喊道,“君烨,停下,你瘋了是不是!
”
“停下啊!
你這個混蛋!
”
“君烨,我求你停下!
”
二白惶恐不已,轉身想要去拉馬繩,身體卻被男人困住,動不了半分。
男人不曾低頭看她一眼,漆黑的雙眸中不見平時的理智,隻剩一片瘋狂。
崖下山霧缭繞,撲在臉上,沁骨的冰涼。
二白閉上眼睛,嘶聲哭喊,
“君烨,不要!
我愛你!
”
“我愛你!
”
君烨眼中堅硬的冰頓時破碎,眸底洶湧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他猛然勒馬,駿馬仰頭嘶鳴。
二白甚至能感覺到坐下馬身微微一顫,她緊緊埋在男人懷中,獵獵崖風刮在身上,下一刻似就會将他們卷入無邊深淵。
“你說的、可是真的?
”男人聲音亦如狂風般凜冽,沒有半分溫度。
二白轉眸看去,隻見馬蹄已經落在崖邊,隻要一步,隻要再往前一步,他們就要一起粉身碎骨。
莫大的惱意湧上來,二白仰頭,淚流滿的臉上滿是恨意,一拳垂在男人兇口,
“你這個瘋子,要死你自己去死,誰要和你殉情!
”
男人面無表情,看着女人滿是淚痕的臉,擡頭扣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上去。
那樣狂烈,那般熾熱,若驟雨暴風降臨,帶着可怕的力道,沒有任何技巧,沒有任何旖旎,沒有任何暧昧,要将她吞下去一般的瘋狂。
二白隻反抗了一下,便被他死死的抱住,熱吻鋪天地蓋的落在她臉上、唇上!
二白幾乎覺得自己會死在他洶湧的熱烈之中,被迫的承受,被迫的回應,兇口似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雙舌相纏,不語,心防難設!
良久,久到二白以為他會就這樣吻到天荒地老,男人緩緩停下,貼着她的唇,急促的喘息。
新鮮空氣和烈風一起吸入肺中,二白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剛動了一下,男人立刻的将她緊緊擁入懷裡。
動作甚至有些惶恐。
二白被他雙臂死死的按着,那樣大的力道,甚至不能呼吸。
“君、烨”二白聲音微啞,剛喚了他一聲,猛然停住。
一滴水珠落進她脖頸中,順着她脊背一直滑落下去,滾燙灼人,二白看着天邊降落的夕陽,兇口大恸。
“錦二白!
我認輸,我承認、我不能沒有你!
”男人閉着眼睛伏在她肩膀上,聲音嘶啞,“不要離開我,不許愛上别人!
”
二白心頭一震,頭埋在他兇口,低低道,“君烨,對不起!
”
兩人貼的那樣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狂烈的心跳
“為什麼說對不起!
”男人低啞問道。
二白緩緩搖了搖頭,小心轉頭看了一眼雲霧缭繞深不見底的斷崖,臉色微白,
“那個,能不能後退一下,我害怕!
”
男人一怔,似低笑了一聲,兇口微微鼓動,低低淺淺的道,“怕什麼,就算黃泉,也有本尊陪着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
二白被抱在懷裡,呼吸不暢,又開始掙紮,男人卻不許她擡頭,緊緊的困着她,然後勒馬後退,調轉馬頭,帶着她往山中而去。
耳邊風聲又開始呼嘯,林景急速的倒退,二白閉上眼睛,依偎在男人懷裡,聽着他兇口有力的心跳,數日的沉郁頓時不翼而飛,心中一片安靜。
這段時間受折磨的豈止是他一人?
就這樣吧,可以在一起一日便是一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且讓她在放縱片刻。
駿馬急奔,不知在山林中行了多久,突然肩膀上披風滑落,身體騰空而起,二白立刻抱緊男人的腰身,随即噗通一聲,直直落入水中。
泉水溫熱,霧氣缭繞,是那日狩獵時兩人在山上發現的溫泉。
二白隻來得及想到這個,便已經沒入水中,水自四面八方湧來,沖蕩着她的身體。
她本就怕水,心頭驚慌不已,下意識的抱緊男人,他微涼的唇瓣覆上來,含住她的唇瓣,溫柔的輾轉。
二白緊緊攀附着他,貪婪的在他口中汲取呼吸,男人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腦子裡一片空白,唯有與他唇舌相纏,不死不離。
墨發在水中散開,将擁抱的兩人緊緊纏繞,君烨似極享受此刻少女依賴他的感覺,任由兩人在水中沉淪。
良久,直到二白因為缺氧開始出現眩暈,君烨才抱着她往水面上遊去。
“呼啦”一聲,兩人破水而出,二白大口的喘息,吐氣如蘭,夕陽絢爛的光照在她水潤的臉上,盈光閃爍,清美絕倫。
君烨雙手捧着她的臉頰,低頭吻上去,從她的眉梢眼角吻到臉頰唇瓣,钜細靡遺,細碎熾熱的吻,要将她寸寸吞噬。
男人濕淋淋的鬓發散在額前,黑而密的長睫上凝着水珠,眸深若井,不見平日裡的雍容穩重,卻分外的性感俊魅。
二白一雙薄醉桃花眸氤氲的水汽中,迷離妩媚,無意識的嗯咛一聲,激起男人目中情潮翻滾。
“二白、”
“二白、”
男人一聲聲柔入骨髓的低喃,暗啞蠱惑,一聲聲喚着她的名字。
二白心頭酥軟,雙臂勾上男人的脖頸,自他狂烈的熱吻中撤離,微微喘息,眼波迷蒙,唇色潋滟,媚如妖靈。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如中了媚毒,漸漸恍惚,低頭一下下啄在她潤白的面孔上,雙手托起她在水中的雙腿,輕輕一托,将她放在泉水中的山石上,随即探進她衣裙中,幾乎有些迫切的去撕扯她身上的衣衫。
二白眸子裡恢複一絲清明,忙按住他的手,聲音軟媚,“不要,不要在這裡!
”
男人癡迷的含着她的唇,誘哄道,“無妨,不會有人來!
”
這一片山是皇家獵場,平時本就不允許百姓随意出入,何況已是暮色降臨,更不會有人經過。
二白依舊不安的推拒,一雙桃花眸薄醉,戲谑道,“大司馬不是去找了翡翠閣的姑娘,怎麼,那裡的姑娘不能滿足大司馬?
”
君烨咬着她的下巴嗤笑一聲,“還說不在意本尊,那日一句話二白竟記到現在!
”
随即覆到她耳邊低低道,“本尊的劍隻入本尊的劍鞘,其他,根本不配本尊的劍插入,所以、你這輩子都别想逃!
”
二白臉上頓時一熱,紅暈從臉上一直蔓延到脖頸,映着泉水上的潋滟霞光,嬌羞動人,她微微皺眉,橫了男人一眼,冷哼道,“無恥!
”
周圍靜谧無聲,深山翠林,森森郁郁,紅楓翠竹氤氲在霧氣之中,浮光流轉,日斜影動,若丹青妙筆下煙雲仙地。
男人眼中卻隻有少女波光流轉半垂的水眸,情一動,再無法控制。
熾熱的吻再次落下來,二白翠綠色的衣裙被男人急不可耐的撕扯開,露出裡面月白色的肚兜,早已經濕透,緊緊包裹着她玲珑有緻的的身體,那樣妖娆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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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
有個小尾巴,下午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