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挑眉輕笑,“她又作什麼妖呢?
”
“她六歲生辰的時候你送給她一塊嵌了芙蓉花的玉牌,今日知道你來,定要戴在身上給你看,宮人不知道放在了哪裡,正滿殿的翻呢!
芙兒耍脾氣,不找到玉牌便不過生辰了!
”
二白皺眉,“你便由着她性子來?
”
玉明殿裡可那麼多人都等着這位公主殿下呢!
燕昭宇腳步忽然一頓,轉頭看着她,輕聲道,“鸾兒,你沒發現嗎?
整座皇宮都在想念你!
”
二白倏然擡頭,随即又垂下眸去,“昭宇哥哥,我暫時不能回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
“明府的仇由昭宇哥哥來報,好不好?
”
二白緩緩搖頭,“我已經開始做了,不會停下,我要自己來!
”
那麼多年的籌劃和心皿,怎會放棄?
兩人停下一片花影下,頂上燈影如月輝撒在兩人身上,前方殿内斷斷續續傳來芙洛怒斥的聲音,越發顯的這一方天地幽靜。
半晌,燕昭宇才輕輕颔首,“好,那昭宇哥哥等着你!
”
二白點頭,“我們進去吧,再等下去,寝殿就要被砸光了!
”
燕昭宇低笑一聲,帶着二白往殿内走。
那些守在殿外的内侍見玄甯帝進來,頓時撲通跪下去,“參見皇上!
”
殿内小宮女跪了一地,還有幾個正慌亂的翻箱倒櫃,地上鋪滿了錦盒木箱,绫羅珠寶散了一地。
芙洛似被氣的不清,坐在木椅上氣喘籲籲,聽到下人請安,頓時擡頭嬌嗔一聲,“皇兄、”
她聲音未落,看到二白猛的瞪大了眼,随即眼眶一紅,撲身過來,“鸾姐姐,你來了!
”
二白不躲不避,被她抱了個滿懷。
曾經總是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小丫頭,如今已經及笄,變成大姑娘了。
燕昭宇将她拉開,目光幽深,輕輕淡淡的道,“她不是你的鸾姐姐,明鸾正在玉明殿中等你呢!
”
芙洛疑惑的看着二白,皺眉道,“那她是誰?
”
燕昭宇看了看二白,語氣溫柔,“她是朕一個很好的朋友,叫錦二白,聽說你過生辰特意來看你。
”
二白含笑點頭,“民女見過芙公主!
”
芙洛失望的點了點頭,睜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二白,嘟聲道,
“可我覺得她就是我的鸾姐姐!
”
“好了,不要胡鬧了,玉明殿裡的人都在等着你,快點過去吧!
”燕昭宇輕斥道。
“不要!
”芙洛一轉身又坐回了木椅上,賭氣道,“找不到玉牌,這生辰我就不過了!
”
燕昭宇和二白對視一眼,對這位刁難的性子都有些無奈。
之前她這樣驕縱,也唯有明鸾治的了她,如今二白卻不能發脾氣,走到她面前,拿出一個錦盒,耐着性子笑道,“送公主的生辰禮,公主若喜歡,便和皇上走,可以嗎?
”
芙洛皺眉瞥了一眼那錦盒,猶疑的看向二白。
燕昭宇嗤聲道,“君烨和慕容遇今日都來了,若是等的久了,憑他兩人的性子,估計便出宮了!
”
“君烨哥哥已經來了嗎?
”芙洛頓時欣喜的瞪大了眼,随即又憤憤道,“慕容遇那家夥本公主又沒請他,為什麼也來了?
”
她眸子一轉,接過二白手裡的錦盒,“那我先看看再說!
”
盒子打開,見裡面是一隻銀雕的兔子,全身銀白,兔眼鑲嵌着剔透的紅寶石,雕工精緻,栩栩如生。
芙洛小心拿出來,放在掌心裡,被燭火一映,銀兔紅眼輕閃,似便要從她手心裡躍出來一般。
她驚喜的擡頭,“你怎麼知道本公主喜歡白兔?
”
二白目光一轉,看向燕昭宇,挑眉道,“自然是皇上告訴我的啊!
”
芙洛點了點頭,一瞬間又變成了乖巧的小姑娘,“這禮物我很喜歡,便依你所說,走吧!
”
燕昭宇無奈搖頭,不管她是錦二白還是明鸾,大概都是一樣的!
“民女身份低微,不敢同皇上和公主同行,公主且慢慢準備,民女便先行一步了!
”二白退後一步道。
燕昭宇幽幽看着她,“那我送你出去!
”
說罷回身對着芙洛道,“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換衣服,朕在殿外等着你!
”
“哦!
”芙洛讷讷應了聲,突然對着将要出門的二白喊道,“錦、二白,你以後能常常進宮陪我玩嗎?
”
燕昭宇停下,一樣目光期盼的看着她。
二白停步轉身,轉着眸子點頭,“我、盡量!
”
“好,我等着你!
”芙洛立刻歡喜道。
此時,玉明殿後殿内,太醫已經趕來搭過脈,眉毛檸成了一團也未說出明鸾到底是為何突然頭疼欲裂。
去查驗明鸾用過的杯盞的侍衛回來,低聲和君烨禀告道,銀針驗過,食物也喂了貓,均未有中毒的痕迹。
君烨臉色沉淡,揮手讓侍衛退下。
太醫取了幾粒藥丸用水化了給明鸾服下,不過片刻,明鸾神色便緩了下來,隻是仍舊無力,閉着眼睛,緊緊抓着君烨的衣袖不肯放。
慕容遇在一旁焦急不已,抓着太醫的手臂問道,“明鸾公主為什麼會頭疼?
以後可還會再這樣?
”
老太醫低着頭,顫巍巍的慢聲回話,“微臣為慕容世子請安,祝世子大人身體康健、”
“不必請安了,說重點!
”慕容遇有些抓狂。
“是,微臣聽命,世子問話,微臣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重點!
”慕容遇幾乎已經跳腳。
“是,回慕容世子,明鸾公主突然頭疼原因不明,是否會複發,情況不明。
”
慕容遇幾乎氣暈過去,若不是看着太醫神色恭敬,眉頭緊皺,一副沉思的表情,他真的會認為這老太醫是在故意消遣他!
“阿遇!
”君烨低喝一聲,“放開馮太醫,不要鬧了!
”
說罷對着宮人吩咐道,“送馮太醫回太醫館!
”
“是!
”宮人忙恭謹應聲。
“微臣向大司馬、慕容世子告辭,願二位大人,身體康健、福綏綿長、”
“馬上送走!
”慕容遇低吼一聲。
馮太醫臉色不變,穩穩的行了告退禮,然後轉身走了。
“這是誰請的太醫?
”慕容遇忍不住咬牙問道。
小太監偷瞄了他一眼,讷讷道,“是、是世子您!
”
慕容遇深吸了口氣,仰頭咬了咬牙,一臉的無語。
的确是他,他進了太醫館,問值守的宮人,哪位太醫醫術最高,那宮人告訴他,是馮太醫。
明鸾此時睜開眼睛,虛弱笑道,“阿遇,不要為難太醫了,我沒事!
”
慕容遇半跪在塌前,俊秀的臉上滿是關切,小心的摸了一下明鸾的額頭,“你覺得怎樣?
還疼嗎?
”
明鸾搖了搖頭,軟聲道,“好多了!
”
君烨退後一步,淡聲道,“阿遇,你在這裡守着鸾兒,我出去了!
”
“好!
”見君烨神色有些急迫,慕容遇自然明白,“你先去吧,鸾兒這裡,我會照顧的!
”
收回突然空了的手,明鸾覺得心裡似乎也空了一塊,涼涼的疼,仰頭目光盈盈的看向君烨,
“烨,這裡我不熟悉,你不能再陪我一會嗎?
錦姑娘想必也知道我生病,不會怪你不陪她的!
”
君烨眸深如夜,幽幽看過來,“鸾兒在這宮裡長大,怎會不熟悉?
”
明鸾一怔,頓時捂着唇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慕容遇忙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唇下,“鸾兒,你别着急!
”
明鸾喝了半杯清茶,臉色才好些,滿目凄楚,苦笑道,“那時不過七八歲的年紀,我九年不曾入宮,烨,你覺得我還能記得多少?
”
君烨見她似是憶起往事神色悲凄,目光也不由的溫和下來,“我并沒有别的意思,不要多想。
”
明鸾微微點頭,善解人意的道,“我知道你惦念錦姑娘,她是第一次入宮,想必比我更惶恐,你去陪她吧!
”
“嗯!
”君烨微一點頭,“讓阿遇在這裡陪你,若有事讓下人去找我!
”
“是”,明鸾溫柔點頭。
君烨進殿時,殿内又已經是一片喧嘩,正殿内稍稍安靜些,君澈喝了酒,正在調戲裴相家小姐。
一眼望去,左側連着三個桌案都是空的,二白早已不見了人影。
君烨眉心一蹙,快步往殿外走去。
随手招了一個内侍來,聲音似沁了夜霧一般清寒,“和本尊一起來的姑娘去了哪?
”
内侍忙低頭回道,“奴才方才看到她出了玉明殿往後宮去了。
”
君烨擡頭看了看幽深的皇宮内苑,臉色鐵青,長腿一邁,大步往後宮走。
二白正不急不慢的往玉明殿走,摘了支開的正好的海棠花叼在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踏着月色,悠閑的很。
再穿過一座長廊就是玉明殿,突然,前面似有人影走過來,被燈火映在水上的影子随着水波晃動。
“郡主,咱們回去吧,等下若是碰上宮女太監問起,咱們該怎麼解釋啊?
”是雀兒的聲音。
“怕什麼?
再怎麼說我也是個郡主,他們能把我怎樣?
”明碩仍舊一副驕縱的語氣。
“可是誰知道那個錦二白去了哪兒?
咱們去哪找啊?
”
“哼,誰知道她跑到内宮來做什麼,若是被本郡主抓到把柄,定要她好看!
”
二白挑眉,原來是明碩見她出了大殿,跟蹤她來了。
二白也不躲,将戴在脖頸上的鳳玉拿到衣服外面來,直接迎了上去。
“呦,這不是明碩郡主?
”二白滿臉歡笑,似之前的恩怨一概都不曾發生。
正尋人的主仆兩人都是一愣,站在那往二白身上打量。
“既然知道是郡主,還不過來拜見?
”雀兒冷喝一聲。
漸漸,二白走的近了,停在兩人面前,笑道,“讓我拜見,可想好要付出什麼代價了嗎?
”
她們站在湖心的長廊上,兩側都是水,想起二白上次打人時的彪悍,主仆兩人都不由的後退了一步。
燈影下少女面容精緻,一雙桃花眸映着湖中水色,清澈潋滟,容色傾城,明碩看着她,心中嫉恨很甚,冷聲問道,“這是後宮内苑,你來這裡做什麼?
”
二白抱拳,走近一步,勾唇邪邪道,“郡主想知道?
”
明碩頓時後退兩步,面帶慌色,“你、你離本郡主遠點!
”
她話音一落,目光突然凝在二白身前的鳳玉上,臉色頓時一變,“你這玉是從哪裡來的?
”
二白似怔了怔,然後拿起兇前的玉晃了晃,“你說這個?
”
“對!
”明碩死死盯着她的手。
“是我買的啊!
”
“哪裡買的?
”
“城南的一家當鋪了,掌櫃的說當玉的姑娘到期沒來回當,就賣給我了!
”
明碩目光幾番閃爍,臉色青白,也不管二白了,反身往回走。
“小姐、小姐!
”
雀兒忙跟上去。
二白冷笑一聲,也不急着回大殿裡,坐在木欄上,将玉放在手心裡仔細的摩挲。
那玉沁了月色,剔透若有水波流動,二白目中也有柔光流轉,異常的不舍。
輕呼了口氣,二白望着水上清輝凝霜,小聲安慰自己,“還不到時候,會再拿回來的!
”
見蜿蜒的長廊上那道挺拔的身影走過來,二白牽了牽唇角,将鳳玉再次放進衣服裡。
遠遠的,君烨便看到二白坐在木欄上,晃着兩條腿,身影清淺,似随時都會禦風而去。
君烨走到她身後,伸臂将她抱在懷裡,低頭吻了吻她發頂,低沉道,“等急了?
”
“屋裡有些悶!
”二白靠在他懷裡,仰頭問道,“明鸾公主怎麼樣了?
”
“已經無礙了!
”
君烨輕淡的道了一聲,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不安,緊了緊手臂,他低頭吻在女子光潔的額頭上,細碎微涼的吻順着她挺巧的鼻梁往下,含住她的唇瓣,深深的吻進去。
“二白、”
柔軟的輕喃化在風裡。
鈎月挂在樹梢,流水潺潺,夜蟲低鳴,一點點滲入他心頭,化作無限溫柔。
似乎隻有這樣吻着她,他才安心。
怕二白不高興,他已經不想再管明鸾的事,可是畢竟是舊時相識的朋友,又不可能全然放下。
至少在她危難的時候,他無法全然不顧。
他怕身子女子不開心,又怕她不介意,似乎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未如此糾結過。
二白眸子裡似映着皎月,迷離朦胧,沉迷在他深不見底的墨眸中,半晌才回了幾分神,掙脫出來,靠在他兇口上糯聲道,“等下宮人路過,該被看到了,出來這麼久,我們回去吧!
”
“好!
”
君烨将她自木欄上抱下來,也不放在地上,就這樣抱着她往回走。
前面便是玉明殿,已經可以看到璀璨的燈火,聽到隐隐絲竹聲,二白掙紮着要下去,“君烨、”
“再抱一會,到了便放你下來好不好?
”男人偏頭吻了吻她耳珠。
二白微一點頭,趴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