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秋兒猶豫地看了慕瀾郡主一眼,然後道:“裡面的玉簪……摔碎了。
”其實也算不上‘碎’,就是斷成了兩半。
“碎了就碎了,關我什麼事情,你去把她拿給唐如絮去,這是三殿下送給她的,我們拿她的東西做什麼。
”
秋兒無奈地道:“郡主您就别再跟三殿下怄氣了,您不是挺……”
“好了,我說讓你拿給唐如絮,你就拿給唐如絮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
見到慕瀾郡主已經是面色不善,秋兒也不敢再多說,便是拿着連玉簪帶盒子一起拿了出去,吩咐别的侍女送去給蘇洛甯。
結果,沒多一會兒,那侍女就回來了,手裡還拿着那個雕花的木盒,秋兒問道:“怎麼又原封不動地給拿回來了?
”
那侍女小聲道:“唐小姐隻看了一眼,沒有收,隻拿了一張紙寫了些什麼,讓我回來交給郡主。
”
“你們兩個在那裡嘀咕什麼呢?
”因為經過剛剛那一番之情,喬慕瀾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口氣也有些沖。
這兩個人不敢再多說什麼,秋兒趕緊接過那侍女手裡的東西,便是朝着喬慕瀾去了,到了喬慕瀾的面前,又把剛剛那侍女的話照實跟喬慕瀾說了一遍,喬慕瀾聞言之後,也是好奇地接過那張紙,想要看看上面究竟寫了些什麼。
隻見那雪白的紙上落着娟秀清雅的字迹:小兒女調情,何必惹他人為難。
喬慕瀾看過之後,面上不禁一紅,喃喃道:“誰跟他調情了?
”那個蠢牛一樣的家夥,話都不會說,自己會跟他調情?
見到喬慕瀾這樣,侍女秋兒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這簪子……?
”
喬慕瀾看了一眼那簪子,微微抿了一下嘴角,然後道:“你愛把它放哪兒放哪兒去,反正别讓我看見,堵心。
”
“知道了。
”既然郡主沒說讓扔的話,那自己還是先放着吧,萬一郡主哪天又想起來了呢?
而另一廂的南之這個時候卻是有些擔心,那個慕瀾郡主是個脾氣壞的,她會不會因為方才的事情而找小姐的麻煩呢?
蘇洛甯看着她這樣擔心的模樣,心中卻是有另外一種想法,自己如今跟男子和尤叔的關系究竟是什麼呢?
主仆?
敵人?
還是牢犯和看守?
或者,亦敵亦友?
想到此處,蘇洛甯不禁在心中微微搖了搖頭,她知道南之在擔心什麼,不過現如今那個慕瀾郡主還有求于自己,應該不會怎麼為難自己。
而正如蘇洛甯所猜測,那個慕瀾郡主并沒有來找蘇洛甯的麻煩。
到了次日,四皇子也來看慕瀾郡主,他知道昨天自己的三皇兄已經來過了,但是他可不認為那個蕭亦淳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威脅,女人都喜歡自己這樣溫柔體貼的,像是蕭亦淳整天闆着臉,那慕瀾郡主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躲着他還來不及了。
果然,喬慕瀾一見到四皇子蕭闵安就把昨天跟蕭亦淳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給忘記了,對啊,自己跟那頭笨牛生什麼氣?
自己又不會真的嫁給他。
“你的手好點了嗎?
我之前給你的藥你用了嗎?
若是用完了的話,我就在再給你拿。
”蕭闵安的笑柔柔地漾開,蕩地那慕瀾郡主心頭一陣柔軟。
“不用了,我的手已經好多了。
”
“那就好,我還擔心着你的手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說着就伸手過去牽住喬慕瀾的手,當蕭闵安的手碰上喬慕瀾手的那一瞬間,喬慕瀾感覺心頭一震,他竟然……牽了自己的手,出乎意料的,他的手有些涼涼的,但是手指很修長,看起來很好看。
蕭闵安的拇指輕輕摩擦在喬慕瀾的手腕處,語氣中帶着憐惜地道:“這麼好看的手怎麼會傷了呢?
”
喬慕瀾隻紅着臉不說話,任由他這麼摩擦着自己的手腕。
而此時蕭闵安心裡在想的卻是,這個慕瀾郡主說她的手腕傷了,其實是為了不想在衆人面前撫琴而找的借口吧?
那日自己帶她去别院的時候,她可一點都不像是傷了手腕的樣子。
但是蕭闵安這就弄不懂了,她為什麼要說謊說自己的手腕傷了呢?
她的琴聲明明很好聽的啊,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地欺騙大家。
好奇之下,蕭闵安不由試探地開口道:“說起你手腕上的傷來,繁夢也真是……”說到這裡,蕭闵安輕輕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日日追問着你的手腕好了沒有,她就是好勝心太強。
”
喬慕瀾聽到蕭闵安提起那繁夢公主,也便是心思一轉,然後道:“既然繁夢公主這麼關心我,我的手腕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她之前說的那件事,我便也不好再推辭了。
這樣吧,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就一起到我這裡來坐坐吧,到時候我自會如繁夢公主所願的。
”她不就是想試試自己的琴藝嗎?
那就讓她試好了。
蕭闵安擡眸看了慕瀾郡主一眼,然後勾起嘴角緩緩笑了,“好啊。
”怎麼這時候突然又不遮掩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她真的是傷了手而已,可是不對,蕭闵安就是感覺這個喬慕瀾在隐藏什麼。
“小姐,廚房裡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現在要端過來嗎?
”
喬慕瀾看了蕭闵安一眼,這才道:“嗯,端上來吧。
”
蕭闵安聞言含笑道:“我挑這個點過來,倒好像是真的過來蹭你飯吃的。
”說到這裡,蕭闵安卻是湊近了喬慕瀾幾分,嘴唇幾乎都已經湊到了喬慕瀾的耳邊,聲音也放低了不少,“你願意讓我蹭你的飯吃嗎?
”那低沉的聲音簡直撩人至極,喬慕瀾的心又是不争氣地跳快了幾分。
“嗯?
怎麼就會回答我?
”
喬慕瀾此時能清楚地聞到蕭闵安身上的味道,一張臉早已經紅透了,隻輕輕應了一聲,聲音很小,但是卻盡顯嬌羞。
聽到外面侍女的腳步聲臨近了,蕭闵安這才退開一步的距離,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喬慕瀾,對付這個女人簡直太容易了,自己還沒怎麼出招,她就已經表現得這樣含羞帶怯,蕭亦淳怎麼跟自己比?
秋兒帶着上菜的侍女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喬慕瀾這副無限嬌羞的模樣,雖然不知道她們進來之前,四皇子和郡主發生了什麼,但是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對,秋兒就是不喜歡這個四皇子,總覺得他這般故意接近自家郡主,是别人用心,但是她覺得沒用,郡主如今已經是鬼迷心竅了,不可能會聽得進去她的勸告。
不過,對于喬慕瀾會看上四皇子蕭闵安,秋兒也覺得可以理解,這四皇子比起三皇子來的确要溫文儒雅很多,有一種書卷氣,看起來風流倜傥,不像三皇子……給人的感覺又冷又硬。
不及多想,秋兒也便幫着一起把飯菜擺好。
待那蕭闵安坐下,夾了菜嘗了之後,不由問道:“這菜應該不是之前那個女子做的吧?
味道很不一樣。
”
聽到蕭闵安這樣問,喬慕瀾突然敏感起來,畢竟她心裡此時已經有些自卑了,因為那撫琴的事情。
“沒想到殿下對那唐小姐做的菜印象這樣深刻,這菜的确不是她做的,因為我見她這些日子有些太辛苦了,就讓她暫時休息幾日。
”
聽到喬慕瀾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些酸意,蕭闵安微微一笑,道:“還不因為你一直跟我說她做的菜有多好吃,所以我才認真嘗了的,其實要說好吃的話,比起宮中的禦廚來,她還差很多。
不如,我在宮裡給你找一個廚子出來好不好?
那個女子,你也不必再留着她了。
”
果然,聽到蕭闵安的這話,喬慕瀾又瞬間開心起來,原來他并不是刻意留意唐如絮做的菜,而是因為自己說了,所以他才記着。
想到這裡,喬慕瀾的一顆心頓時軟軟綿綿的。
然而,她卻不知道,坐在她身邊的蕭闵安卻已經是起了疑心,這個慕瀾郡主也會有體諒别人的時候?
他蕭闵安可不相信。
不過,這些跟他都沒什麼關系,自己隻要打動喬慕瀾的芳心,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成了,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可不想管。
……
在這涼秋裡,夜晚似乎來得也早了些,吃罷晚膳之後的蘇洛甯無事可做,也便解衣睡去了。
然而,到了半夜時分,蘇洛甯卻是覺得口渴難耐,迷迷糊糊中慢慢轉醒,但是就在這朦朦胧胧中,她卻聽到了屋裡有人小聲說話的聲音,是南之和尤叔的聲音。
原來,這南之和尤叔白日裡要時時刻刻守在蘇洛甯的身邊,有些話他們也不能當着蘇洛甯的面說過,隻好等到蘇洛甯睡着了再悄悄地說。
蘇洛甯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打斷他們的談話,而是繼續裝睡。
“我們還有必要這麼謹慎嗎?
澈王妃都已經失去記憶了,連話都說不出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是尤叔的聲音。
“不行,還是不能大意,這段日子你跟小姐相處,又不是沒看出來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的。
還有,我提醒過你多少回了,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再說‘澈王妃’這三個字了,你這樣若是以後在小姐面前說順口了就麻煩了,以小姐的性子不可能不懷疑的。
”
“好了,這些都不說了,我找你就是為了跟你說,我們還是把現在的情況寫信告訴主子吧,如今小姐這樣卷入乾風國的皇室中,畢竟有些危險。
”
“不行,我們來之前,主子已經吩咐過了,在離開祈靈國的那一刹那,我們所有的使命就是守在小姐的身邊,絕對不能跟主子有一絲一毫的聯系。
”
“那如果她恢複了記憶,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呢?
你有沒有覺得小姐有些怪怪的,她說自己什麼都忘記了,可是做飯、彈琴這些,她卻都記得,你說她是不是在故意騙我們,好讓我們放松警惕,然後……”
空氣靜默了片刻,南之的聲音傳來,“也許是因為那些潛移默化的東西是忘不掉的,變成了本能的緣故吧。
小姐不可能是在騙我們,今日我們去茶樓聽到有人在談論澈王殿下,小姐都沒什麼反應。
”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我們就知道照主子事先說的那樣……把她殺了。
”
空氣又是沉默了下來,随即南之道:“反正,我們目前還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主子那裡……估計情況也不太好。
”
然後蘇洛甯就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接着就是開門聲,尤叔走了出去,南之繼續在隔壁的小榻上睡下,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的蘇洛甯其實是醒着的。
可蘇洛甯盡管在盡力維持着自己睡着的假象,但是心裡卻難免有些緊張,剛剛他們說……如果自己記得以前的事情,他們就會把自己殺了,也就是說,自己是否真的失憶對他們背後的主子十分重要,可是,她還是想不通,自己如果失憶了,會對什麼人産生好處呢?
她把自己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可是卻找不出一個可能的。
不過,接下來自己更得謹慎些了,尤叔已經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失憶了。
最終,蘇洛甯也沒有起床去喝水,到了第二日,依舊是神色平靜地面對南之和尤叔。
……
繁夢公主聽到蕭闵安帶來的消息時也是很有些驚訝的,這個慕瀾郡主不僅不躲了,還主動說讓自己過去,這分明就是要在自己面前露一手的意思啊。
好啊,既然她都邀請自己過去了,自己哪裡還有推诿的道理,自己倒是要看看這次她還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從上次在别院裡看到慕瀾郡主那般心虛的反應之後,這個繁夢公主就認定了喬慕瀾是怕丢人所以才找借口說手腕傷了,如今也不知道她又想出什麼個計策,不過,她想做什麼也沒用,自己一定會拆穿她的。
到了約定好的這日,幾人也都是去了慕瀾郡主暫時下榻的府邸,除了上次的那些人之外,這次還多了大皇子和他的皇子妃。
大家陸陸續續地到了,卻不見主人喬慕瀾的人影,而是由那府中的侍女把他們給領到了後院中的一個涼亭裡。
繁夢公主是一直介意那日四皇子蕭闵安口中說的慕瀾郡主的琴藝跟自己不相上下,在這皇室之中,不,可以說在這整個京城之中,她自信沒有任何人的琴藝能比得上自己,怎麼單憑四哥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就把那喬慕瀾的琴藝跟自己的放在同一個水平之上,自己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所以這個時候最心急見到喬慕瀾的,卻是繁夢公主,此時她不那耐煩地看向一旁候着的侍女問道:“你們家郡主呢?
怎麼還不出來見人?
”莫不是臨到頭了,卻又害怕丢人,不敢出現了吧?
那侍女應道:“這個奴婢不知,公主稍安勿躁,已經派人去通報郡主了。
”
一旁的蕭闵安也是出聲道:“别着急,說不定是有事情給耽擱了。
”
繁夢公主聞言冷笑一聲,在心中暗道:能有什麼事情耽擱,我看就是心虛了。
而這個時候三皇子蕭亦淳也已經到了,那侍女見客人們都到齊了,這才去通報了喬慕瀾。
不多時,這幾人正在閑聊,卻是聽得铮然一道琴音,似金石之聲,所有人頓時都是停下了談話聲,目光尋着琴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但見那二層的閣樓之上,喬慕瀾一身绯紅紗衣跪坐在一架古琴之後,周圍有輕紗随風浮動,不知為何,竟有片片粉紅花瓣翩然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