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噴噴的白米粥在鐵鍋中上下翻滾着,白花花的米粒陪着綠油油的野菜和煮爛了的鮮魚塊,那味道對于奔波勞累的人們來說跟瓊漿玉液也差不了太多了,若說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鮮魚塊直接丢進鍋裡煮,難免會有些魚刺煮散在鍋裡,喝的時候要小心些。
到了吃放的時間,原本疲勞的人們才洋溢着幸福的神色從地上爬起來,人人都排好隊端着碗筷,這種自發形成的規矩就連嶽飛和布楚都不願意去破壞,秩序這種東西一旦出現就是非常難得的,兩人端着碗站在人群裡的樣子也讓将士們無比的安心,對他們來說能陪着他們一起排隊等飯的将軍遠比那麼坐在營帳裡輕易不露面的将軍讓人感覺舒服的多,将軍都跟自己一起吃飯了,累一點又算的了什麼,至于說危險,當軍漢上戰場哪有不危險的,隻要将軍打仗的時候不會第一個跑,他們就有跟着死戰到底的勇氣。
秩序的好處還有一點就是它能讓事情變得更加有條理更加快速,雖然人很多,但是在有秩序的排隊下,很快所有人都領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一碗魚粥,和被粥氣蒸軟了的麥餅,一時間沒有人願意再多說話,小小的山谷裡隻剩下了大口大口喝粥的聲音。
嶽飛滿足的将碗底最後一點魚粥倒進肚子裡,意猶未盡的又咬了一口麥餅,擡頭看時發現布楚也剛剛好完成了對食物的攻勢,兩人相視一笑,嶽飛道:“行軍打仗,後者嶽某自認不比任何人差,但單論行軍,勉之之能,老夫自愧不如呀,小小的一頓行軍餐,都能做出如此美味,勉之是個富貴命呀,呵呵呵”
布楚放下碗筷,懶洋洋的靠在石頭上回道:“元帥這話可就說錯了,小子自幼就沒過過富貴日子,這本事都是從逃難路上學來的,那個時候也想不到會有今天,所以小子認為命這種東西不可信,唯有自己努力才是正道。
”
“嗯,勉之此話有理,是老夫着相了,此戰過後,金人三年之内休想再提南下,你我也可以有段安生日子過了,唉,隻可惜我們手裡的将士也已經做到極限了,不然此時若老夫手裡有十萬精兵,定要馬踏金國,教這些蠻夷之輩煙消雲散!
”
跟嶽飛相處的舊了,布楚也早就習慣了對方這種說着說着就會談及國家大事的習慣,笑了笑,将嶽飛的碗筷接過遞給了一旁的親兵,才回過頭對嶽飛道:“十萬精兵,我們沒有,但是有人有,馬踏金國,也無不可!
”
“喔?
此話怎講”果然,一提起這方面的事情,嶽飛頓時來了興緻,連忙追問道,布楚神秘的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來平鋪在地上道:“元帥你看這裡是金軍,這裡是咱們,這次南侵的金兵主力已經被咱們打撒了,剩下的就隻有在河北地和韓世忠韓将軍對峙的那一支規模還算可以,其他的都隻是小股遊騎不足為患了,所以說此次金人南下的計劃算是徹底失敗了,現在朝廷議和不議和對我們大宋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反之對完顔兀術來說議和才是他們目前最想要的,因為他們已經打不下去了,這一點元帥你知道,我知道,嶽雲将軍知道,趙銘将軍知道,乃至軍中稍微有點眼力的将領都知道,這說明什麼,說明此事已成定局,韓将軍手握十萬精兵力保河北不失,但不代表他就撈夠了資本,整成戰役打下來,韓将軍那邊表現的最多隻是可圈可點而已并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這是他的功績,也是他頭痛的地方,現在局勢這麼微妙,進一步海闊天空,若是再待在原地就未免太傻了,韓将軍并非庸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隻要咱們這邊把局勢徹底打開,元帥你說韓将軍那邊會不會跟着一起動起來?”
嶽飛眼中一亮,可很快又暗淡下來,搖了搖頭道:“勉之這話雖然不無道理,但是你還是不太了解韓将軍的性格和朝中的形式,唉,他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一樣雄心勃勃了,他坐鎮河北本來就是求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說來有些凄惶,整個大宋怕也是隻有我嶽家軍不怕立功,别的人躲都還來不及呢”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嶽飛的情緒低落了下來,他說的沒錯,目前大宋很多将軍都是抱着這樣的心态去作戰,這也是既無奈又可悲的事,在大宋武将立功雖然一時風光,可立的多了,也就離死不遠了,最著名的例子莫過于前朝百戰名将狄青在家中驚懼而死的例子了,前人珠玉在前,後人不敢不慎呀。
不過布楚似乎也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嶽飛說完之後,他還是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點了點頭,繼續道:“嗯,元帥的意思小子明白,家師在這方面也曾跟小子說起過一些,不過元帥可知有些事不是他想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假若我們給了他非做不可的理由,又當如何?
”
“嗯?
非做不可?
此言何意?
”嶽飛奇怪的盯着布楚,問出了心底的疑問,布楚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本文冊,文冊用的事明黃色的本章,竟然是一本準備上奏的奏折,嶽飛疑惑的接過文冊,才看了兩眼,立即有些氣憤的擡頭看着布楚,但見布楚神态自若,沒有絲毫做作的意思,定了定神又繼續翻看起來,片刻之後合上文冊,閉上了雙眼道:“此計......可行,可這手段不太光彩,年輕人行事要大度磊落,此等陰私之事還是少做為好。
”
嶽飛雖然話是這樣說,但語氣中卻沒有多少嚴厲的味道,反而還有一些欣賞,不過他不了解在布楚從前的那個年代,道德這種東西早已不複存在,隻要能達成目的,些許手段又算得了什麼,況且還是為了家國大事,就更談不上什麼光彩不光彩的了,所以對嶽飛的反應,布楚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在意,是笑了笑朝嶽飛拱了拱手道:“受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