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陵絕塵和淡月胧明的年紀來算，鳳千古和鳳一笑都該有五六十歲了，但是這兩個人或許是保養的好，怎麼看都像剛過四十。
鳳千古見鳳比翼沒有回話，便冷笑了一聲：“你不必驚訝，紅菱已經把大部分的事情都說了，隻是一笑嘴硬，死也不肯透露他是如何知道你的，又是為什麼敢這樣信任你。

　　我同一笑自出生起就沒有分開過，我很清楚他在這之前不會有見到你的機會，所以才想要看看這個豫王妃到底是何方神聖。
”

　　鳳比翼在心底裡啧了一聲，師父您老人家也混的太慘了，瞞府裡就挑出一個心腹，還是個雙面兒間諜……

　　她眼珠一轉，微笑道：“既然郡王您對府中上下事務如此了如指掌，那麼像這件事的原委，您也應該早就知曉才是啊，又何必來問我呢？
”

　　鳳千古聞言，便放下了手中的書，似笑非笑：“你是覺得，身為大越豫王妃，就相當于有了免死金牌，我就動不了你麼？
”鳳比翼勾起一邊唇角來：“正大光明地定我死罪，莫說是您，就是聖帝他老人家，也沒有這個本事，除非他想與大越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至于其他的陰私手段……您

　　也可以問問自己的胞弟，看看我會不會怕。
”

　　鳳千古聽到此處，神色已經沉了下去，他指尖一動，一根銀針已經射了過去，卻隻聽得當啷一聲，便沒了下文。

　　鳳一笑吓了一跳，剛想上前查看情況，鳳千古一眼掃過去，鳳一笑頓時成了縮着膀子的鹌鹑，老老實實地站了回去。

　　鳳比翼此時已經将紮進衣襟卻打在她貼身所佩的如意金鎖上的銀針拔了出來，撚着針尾看了一圈兒：“塗了劇毒雀羽還直奔檀中，是多怕我不死啊？
”

　　鳳千古此時已經面色如常：“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

　　鳳比翼愣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銀針的下半截兒：“郡王真是好手段，用劇毒雀羽來掩蓋能使人昏迷的碧痕的顔色……您怎麼不用鶴頂紅造胭脂呢？
”“若事情順利，此時雀羽應該會在你的肌膚裡擴散，但檀中的碧痕卻能減緩毒藥擴散的速度，護住你的心脈，銀針能夠附着的毒藥有限，就是塗滿了劇毒，也未必能置人于

　　死地，況且比起要你的命，本王更希望你能活着為我所用。
”

　　雖然鳳千古剛剛才失了手，但這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甚至反倒平靜地将自己的謀劃講了出來。
事實上，雖然鳳比翼的脫險看起來好像是運氣好，但她仍讓鳳千古對她有些改觀，其一是他與鳳一笑的醫術在無疆帝國早可以橫行天下，況且尋常人見他發難，不是吓破

　　了膽就是怒發沖冠，唯有鳳比翼不驚不躁，還能抽出心思研究銀針，雖然沒能一眼看穿雀羽與碧痕的小把戲，但在他看來，已屬難得。

　　鳳千古思及此處，倒也對鳳比翼起了幾分興趣，挑眉道：“豫王妃，你的醫術是何人所授？
大越有你這般醫術的，又有幾人？
”鳳比翼這下可為難了起來，偷眼去看鳳一笑，她倒也不是不可以用“百草老人”的名頭繼續招搖撞騙，就怕鳳千古未必相信，但即便是說了實話，聽起來也不比百草老人的

　　存在可信多少……

　　鳳千古的眼神在鳳一笑和鳳比翼之間打了個轉，眯起眼睛來：“既然豫王妃不願說，那一笑，你來說好了，我隻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
”

　　也不知道鳳一笑這段時間受了鳳千古什麼樣的壓迫，一聽這話，當即從實招來，屈服的速度之快讓鳳比翼都不想看他：“是……其實比翼她，是我的徒弟……”

　　“你的徒弟？
”鳳千古呵了一聲，“看來，這些日子你的小秘密不少啊？
”鳳一笑歎了口氣，反正都已經開口了，就幹脆把剩下的全招了：“具體怎麼回事我是解釋不了，但比翼确實是我的徒弟，也正因為這樣，所以她會跟你我同姓鳳……反正我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她的醫術确實是我教的……”

　　“你從未去過大越，她也不曾來過無疆。
”鳳千古定定地看着他。

　　“不周山，我們是在不周山認識的。
”總算鳳比翼還有點恻隐之心，看鳳一笑絞盡腦汁編瞎話來糊弄鳳千古卻被無情地指出漏洞的呆滞模樣太凄慘，便開口幫忙。

　　鳳千古神色微動：“不周山？
那又是什麼地方？
”“你可以把那裡當做仙境，也可以把它當做另一個人間。
你們無疆帝國的神話裡，有沒有連接天庭與人間的東西？
在大越的神話裡，那叫做天柱，又叫不周山，‘忽聞海上有

　　仙山，山在虛無缥缈間’，這座海上仙山，指的就是不周山，是傳說中仙人居住的地方，我和師父就是在那裡結識的，但後來不知為何他來了無疆帝國，我卻到了大越。
”

　　因為鳳比翼已經在不止一個人面前講過不周山的事情，這套話也說得比較熟練，因此張口就來，并不如何遲疑，反而看起來比鳳一笑更為可信。
鳳千古也遲疑了，在無疆帝國的神話裡，的确有神仙的存在，既然有神仙，自然會有神仙聚居的地方，不過在無疆帝國的神話裡，那叫做昆侖，而且是在極北之地，和大

　　越的海上仙山差的還是有點遠。

　　但仔細一想，又似乎沒什麼不對，假設昆侖與不周山真是同一個地方的話，那麼大越要到不周山來，一定要跨越茫茫的大海，海上仙山之名，也就不奇怪了。

　　鳳千古思及此處，心念微動：“不周山既然是神仙聚居之地，那麼，你們也是神仙嗎？
”

　　“不是。
”鳳比翼答得很幹脆。

　　鳳千古又皺起眉頭來：“那你們是什麼？
”

　　“人，普通人。
”鳳比翼聳肩。

　　“普通人？
”鳳千古覺得有些可笑，“聽你的語氣，這不周山上的人不像很少，怎麼沒有其他的普通人來到此地？
”

　　鳳比翼挑了挑眉：“這幾百年裡，從大越來到無疆帝國的人恐怕一年也沒有一個，照你這麼說，我們這一行人都是神仙？
”

　　“這怎麼能相比？
大越與無疆帝國之間，距離極其遙遠，海上風浪暗礁無數，無人成功，并不稀奇。
”“所以啊，從不周山來到無疆帝國或者大越的人少，也并不能說明我和師父多特殊啊，隻不過是來到此地的方式并不簡單，而我與師父又恰好非常幸運地，瞎貓碰上死耗子

　　而已。
”

　　鳳比翼聳肩：“實際上，就連我們也對自己為什麼會來到此地非常茫然。
”鳳千古對鳳比翼的話大緻還是認可的，想了想又道：“但既然你們也不過是普通人，那麼為什麼傳說中會把不周山當做是神仙聚居的地方？
就像你所說的，大越和無疆帝國

　　同樣隔山隔海，很多年沒有過往來，為什麼大越沒有把無疆帝國的人當成神仙，無疆帝國的傳說中，也沒有來自海外的神仙。
”這個角度倒是很新奇，鳳比翼想了想，笑道：“因為我們的風俗、習慣乃至科學，都比無疆帝國和大越進步很多啊，人們看到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就會認為這是神迹。
不周山被當做神仙所居之地，并不奇怪，雖然我不知道不周山有沒有其他人來過無疆帝國，但在大越和大越西面的西涼，都有來自不周山之人的蹤迹，還留下過不少的物品，像是能夠吸收太陽的能量轉化為光的太陽能電燈啊、按下按鈕就能發出聲音的錄音機、插上電就能自動煮飯的電飯煲之類的……雖然這些東西都很老，而且多半都找不到

　　動力來啟動它，但隻要有那麼一件兩件地讓人見識過，就足以讓這些人認為是神力所至，并且為不周山搖旗呐喊了。
”

　　“錄音機電飯煲？
你們那邊還有這東西呢？
能用嗎？
能不能想辦法給我淘換兩個？
”鳳一笑來了興趣，他在這邊還沒見過土生土長的電飯煲呢。

　　鳳比翼撇了撇嘴：“你瘋啦？
給你幹嘛？
捧着做夢嗎？
就算你有電飯煲，上哪兒弄電？
學富蘭克林，弄個風筝？
”

　　鳳一笑撇撇嘴：“不是你說有的嗎？
”

　　“就那麼一個，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輩背回來的，現在還在西涼那邊的神壇上供着，我要它也沒用啊，就留給西涼了。
”鳳比翼聳聳肩，話說西涼那個老皇帝還在大越的天牢裡關着呢，這麼多日子過去，也沒見西涼說要來贖人的意思，不過想想也是，現在的西涼王乃是樓危，以樓危的經曆

　　和性格，恐怕巴不得老西涼王死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況且西涼本就元氣大傷，贖人這種費錢的活動，也的确不适合西涼。
“原來是這樣。
”鳳千古輕笑了一聲，身體向後靠去，似乎對鳳比翼的話頗感興趣，又道：“既然你們都來自不周山，又莫名其妙地來到此地，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