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我那有些生鏽的腦子,确保它在思考――這個任務,得好好謀劃一下。
除了皇帝陛下,有人能堂而皇之的在群衆面前把一個爵位在子爵以上的貴族吊死,這在帝國的疆土上聽起來似乎純屬無稽之談。
無論有沒有犯罪,這些大貴族們總能找到辦法免于死刑。
想要和這些老蒼蠅兩軍對陣,就必須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把他們從那些打不透的“高架地堡”内逼出來。
當然,也不一定要吊死他,那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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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
但我覺得這樣的蛀蟲還是死的“壯烈”一點比較好,所以得想辦法給他挂上絞刑架。
話說回來,既然瑞斯他人是在霍卡諾,那他的領地一定離霍卡諾不遠,換句話說,這裡是他的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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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瑞斯的死肯定會對霍卡諾有影響,這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可不能忘了,除了吊死瑞斯,任務還有一項要求是保衛霍卡諾。
試想,如果他很少回自己的封地,一直待在霍卡諾,那麼憑着大貴族的野心,在這一帶他總會掌控些什麼,他一死,霍卡諾的某一塊肯定要出事。
再假如他虛做了些好事,深受霍卡諾城人民的愛戴,公衆輿論會将他的死和某些事物相關聯――說不準還能把軍隊推向風口浪尖。
這還沒完,霍卡諾還有聯邦的破壞分子伺機而動,他們肯定會趁瑞斯身死的混亂制造更多的麻煩。
還真是棘手。
突然,腦子裡一個想法瞬間刺激了我的神經,讓我背後一寒:“等等,會不會這個任務的真正用意,并不是要用我除掉瑞斯,而是要借瑞斯的手除掉我?
”
這個奇特想法真的妙不可言。
盡管我想不出來史密斯先生謀害我之後,他會有什麼好處;我也不願猜測是否是瘟疫盜錄的筆迹――究竟紙箱是經過了他的手――但我還是覺得這是個圈套。
總之,無論是什麼情況,一但不懷戒心不做防備,我很可能就墜入這圍阱坑,難再複出。
我停下來對這個任務所含的隐患再次進行揣摩。
任務很簡單,殺掉瑞斯,最好是把他公開吊死,同時要保證霍卡諾的安全。
可做起來不是這一兩句話的事。
瑞斯不是白癡,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爪牙全部派出去,身邊多少會留下一些走狗。
那麼不僅殺掉他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我很可能會出事。
那麼這個情況和史密斯将軍給出的條件符合嗎?
不說實際情況,光看任務獎勵的話的确很誘人,也切合這個任務,又是晉升又是擴軍的,又迎合了我和貴族有仇的特點。
就像是推着我去做這件事一樣,容不得我拒絕。
而且還明示了我,這事要做的看上去和他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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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百了。
在信中還刻意提了皇帝陛下也有打壓貴族的意思。
也許是在暗示我,我們有皇帝陛下做後盾。
但,這總不會是在安我的心,因為無論有沒有這句話,我都會去做這個任務。
史密斯先生不是那種愛寫閑筆的人,除了實在閑的沒仗打,以及氣急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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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個任務确實和皇帝陛下有關系。
再猜想一下,殺了瑞斯後,我會出什麼事情呢?我想,無論是什麼方式,我都會被秘密抓捕,然後被扣上“擾亂軍政”和“謀殺貴族”兩種虛名,再然後在由貴族陪審團組成的軍事仲裁法庭上被宣布死刑――這種法庭我見得多了。
這樣的話,那這是個什麼樣的任務呢?
溫水煮青蛙。
這和帝國最高指揮部越級對我們連下達的“禁止後撤”異曲同工。
我們隻要再稍微假設一下這個任務就是皇帝的旨意,那――我們親愛的阿施塔特陛下就是在要我的命!
而且,帝國最高指揮部的總司令就是皇帝陛下,組成成員有五分之一是内閣大臣。
我聽史密斯先生說過,無論命令的大小皇帝陛下總會要一份備案過目,做一些簡單的批示。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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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背後一陣發寒,接着又是冷嗖嗖的涼痛。
但這不妨事,因為我又想明白皇帝陛下要除掉我的原因了:是貴族派――那些内閣大臣們,特别是亞曆克斯的哥哥,薩維利邦國的都磊卡親王。
他是最有可能對皇帝提出這個要求的内閣大臣――皇帝陛下沒有必要和他過不去――盡管帝國的貴族派亂政猖獗,但現在還不是皇帝陛下和貴族派攤牌的時候――所以,我是皇帝陛下和貴族們鬥争中随便就摔碎的一個犧牲品,而我的小夥子們,是在給我陪葬。
“呼――――”深深吐了口氣,但我怎麼也放松不下來。
從床上那一堆勳章中,拿起了那唯一一枚章底是藍色的勳章。
它上面有銀烙的短劍紋案,劍尖前鑲了一粒特别微小的鑽石。
勳章的反面有皇家雕刻大師布維諾照刻的皇帝陛下的筆迹:“謹以此章,嘉獎帝國最出色的戰士們。
賦予他們至高無上的榮耀。
――霍伯斯帝國二十一世皇帝阿施塔特・L・卿”
皇帝陛下也是很喜歡我的小夥子們的,這也是他不會要我們去送死的證明,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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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賬,遲早要讓該死的貴族加倍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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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指揮部。
現在,結束所有的猜想,隻下一個結論:我得要讓貴族付出代價。
盡管這些猜想都是沒有實證的,但它們點燃了我的勇氣。
在向那些混蛋讨回債務前,我必須活下去;在把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混蛋們送上斷頭台前,我必須繼續堅持下去;在親眼确認一百二十二具屍體前,我的生命一刻都不能停住。
我已經有了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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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等功都放在上面口袋,用來托普通士兵辦事,金元放褲子左邊口袋,用來購買行動物資和疏通關系,其他的勳章放右邊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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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叨着存放順序,确保不會錯掏給人東西後,我把那兩封信紙丢進抽水馬桶沖掉,接着再把那些拆開的廢紙盒扔在牆角邊的垃圾桶裡,然後給病床弄了個軍旅行裝打理3式。
現在可以去實行計劃的第一步――填飽肚子了。
推開病房門,裡外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我敢說這家醫院一定是請了帝國最乖癖的工程師布瑞雅來設計的――他設計的建築隔音效果都特别好。
就像是埋伏好的機槍位置發起襲擊一樣,一陣陣人群的嘈雜聲直貫入耳。
聲音是從右邊傳來的。
我四面看了一下,醫院的出口在左邊。
要過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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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發現這圍了一群難民――不,更準确的說,是一群傷兵。
他們身上的衣服都焦了,壞了好多洞,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他們的臉也黑不溜秋的,就像是剛從火海裡沖出來似的。
在他們當中,有的人頭上繃了繃帶,有的手臂用皮帶吊着,還有的腿少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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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是可憐。
我再走近些,可以看到外圍的傷兵們中間圍着什麼。
仔細一看,是兩副擔架。
由于他們擋的太嚴實了,其他的實在看不見,我不得不移動到他們能察覺到我的位置近距離觀察。
這時候,我聽見那邊傳來一聲聽上去很兇狠的聲音:“少廢話,這裡是隸屬瑞斯伯爵的醫院,不是你們這些大頭兵能撒野的地方!
”
真是不巧。
合着我還住進了瑞斯開的醫院了?
一個傷兵發現了我――他的腳跛了,所以人有些歪向後方――隻見他對我擺了擺手,又往我身後指了指。
我回頭看了一下,沒有人,就明白他是在告訴我:“趕緊走吧,這裡發生事情了。
”
我對他笑了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跑着往他那裡走去。
他看我過來了,也沒什麼責怪,隻是壓低聲音說道:“嘿,陌生人,這裡有一些事情正在處理,你要是沒有事情,就别往這邊趕了。
”
“恕我冒昧,帝國的勇士,這裡發生什麼了?有什麼我能幫到你們的嗎?
”我決定裝成一個普通病人打聽打聽。
他聽了我的話,歎了口氣,接着說道:“謝謝你,好心人――是這樣的,我們是撤下來的傷兵――我們的連長和觀察手受了重傷,送來這家醫院搶救――其實這家醫院是市政府經營的,而且這裡的醫生也很和善,他答應了我們救治他們,可,我們剛要把他們送進手術室,來了一個不知是什麼伯爵的手下,他把我們攔了下來。
這個伯爵手下好像很厭惡我們,還威脅了醫生幾句話,現在醫生不幫我們了。
我們正在和他們交涉。
”
“哦――我明白了,那,你們的連長和觀察手呢?
”
“你不會想看見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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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傷兵有些猶豫。
“為什麼?他們不在這裡嗎?
”
他搖了搖頭,往一旁挪了一下,讓我看見被遮擋的兩副擔架:“他們就在這――希望你不要被他們吓到了。
”
我看見,一副擔架上乘着一個中尉,他的左腿完全斷裂,曲折在身後,曲折處還不住的往外滲皿,擔架已經紅了半邊。
另一副擔架上放的是一個皿人。
他那渾身包紮傷口的,本應該是白色的布料已經被皿染的完全變色――我不确定他是否還活着。
“真是抱歉,我不該讓你看的,一般人很難接受這個。
”那個傷兵看我沒有說話,就又回歸他原來的位置了。
這時候,他一邊的一個戰友也轉過身來,他看着我,并對那個傷兵問道:“埃裡克森,你認識他嗎?
”
“不,他隻是路過這裡。
”
――我覺得我有必要幫幫這些士兵了,再拖延下去,估計用不了幾小時,這裡就會有人寫下兩份陣亡報告書了。
我開口了:“你們是士兵,對嗎?
”
“?”埃裡克森和他的戰友不解的看向我。
“你們不是有槍嗎?
”
“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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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克森很驚訝的看着我。
他的戰友看上去若有所思。
“依我來看,你們完全可以把那個什麼伯爵的手下斃掉。
”
埃裡克森的戰友對我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那樣的話,我們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貴族的走狗可沒那麼好殺。
”
“有手槍嗎?
”
“有。
。
。
”埃裡克森把手放在了褲腿的手槍袋上。
“如果你相信我,把手槍給我,我可以幫你們解決這件事情。
”我感覺我有點超過了,一個普通人可不會像我這麼說、這麼做。
不過無所謂,我又不是演雜技的。
埃裡克森沉默了,而他的戰友卻在繼續發話,隻見他對埃裡克森耳語道:“埃裡克森,我覺得可以讓他試試――反正這把手槍是你繳獲來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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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後面我就聽不清楚了,那邊交涉的聲音太大了,幾乎把這邊的聲音蓋住了。
“不行。
先生,我知道您是出于好心,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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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軍人絕不能把自己的武器交給一個陌生人。
”
埃裡克森可真是個帝國軍人,這個理由也完全是為了不讓我面對不必要的災禍――不過,我不想在争辯上浪費時間。
于是我心生一計,從上身口袋中拿了枚三等功勳章,遞給他,接着說道:“好,那我以帝國第17軍軍部參謀少将的身份,把這枚三等功勳章頒發給你。
現在你可以上交你的武器了嗎?
”
埃裡克森和他的戰友都愣住了。
隻見埃裡克森的戰友立刻對我立正用左手敬禮――他的右手折了,用皮帶吊着――埃裡克森接過了三等功勳章,趕忙把手槍掏給我,支支吾吾的說道:“長。
。
長官。
。
您。
。
。
請您為我們做主!
”
我拿到手槍,再次對他笑了笑,說道:“要我把我的身份章給你們看看嗎?
”
他們都搖了搖頭,隻是望向還在交涉的那邊。
他們替我支開了一條道路。
隻見他們對士兵們說了什麼,士兵們都對着我敬禮。
“拜托您了。
”在我穿過這條敬禮的道路時,埃裡克森對我說道。
“放心。
”我點了點頭。
――
“你難道不是醫生嗎?
救死扶傷是你的責任,不是你的差事!
”
“這醫院明明是屬于帝國的,你也是為帝國服務的醫生,你沒有必要為那些貴族賣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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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交涉的士兵們很會集中火力進攻薄弱的敵人。
我看向那個站在醫生旁邊的人,他一臉的不屑,手上居然還拿着一把61e6沖鋒槍,身上穿着一件很奇怪的純紅色大衣,大衣上還有一個奇怪的花紋。
我想,他就是那個所謂的瑞斯手下。
我把兩隻手都背在身後,掩飾我剛從埃裡克森那拿到的聯邦W6a型手槍。
接着踱步走上前去,霎時,剛剛還在努力争取醫生的士兵們安靜了下來,一時間,整個樓道都安靜了。
紅大衣瞬間盯住了我,很是警戒。
“打擾一下,請問,是你攔着醫生不給這些士兵治療的嗎?
”我和紅大衣眼對眼的對望,毫不回避。
他擠出一個獰笑來,很是輕蔑的回道:“你覺得呢?
”
“哦――我知道了,那麼要怎麼樣你才允許醫生給他們治療呢?
”
他笑出了聲,夾着笑聲隻說了句:“哼哼,我說了可不算,這得看瑞斯大人的意思。
”
“嗯,這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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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說吧,開個價,我知道你的意思。
”
這家夥,肯定是要勒索錢财。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家都知道治療是有所花費的,而我們又不是什麼慈善機構――”
呵,說的挺好聽。
帝國可是會給那些為士兵提供治療的醫院補貼的,壓根就不需要士兵支付任何費用。
更何況,這還是市政府經營的醫院,真不害臊!
而且勒索錢财也不直接一點,磨磨唧唧的。
省去聽他一堆廢話,我就聽見一句很不可思議的話:“――也不要多,隻要你們湊五個帝元就好了。
”
五個帝元?我沒聽錯吧?
我看了看身後的士兵們,他們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哈哈哈,别想太多了,我要的是金的。
”紅大衣忍不住大笑起來,很顯然他認為耍我們很好笑。
士兵們那邊開始嘈雜起來了,人群充斥了不滿的聲音――我知道這是為什麼。
普通士兵每個月的軍饷隻有十五個帝國銀元,而拿到手的時候往往不超過十個,而一個月最低的正常開銷要在四個銀元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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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有很多士兵,但想一時間湊齊五個金元簡直是異想天開。
我沒有掏我身上的金元,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這個紅大衣一點好處。
隻需要拿一樣東西就夠了――他的狗命!
突然,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銀元碰撞的聲音――還有一些嗚咽聲,我感覺那是士兵們哭出來的聲音。
是士兵們在湊份子錢。
我沒有任何動作,任他們嘩啦嘩啦着。
隻是,我感覺我的心也嘩啦嘩啦了――他們,這些可敬的戰士,在用自己省吃儉用,在戰火中攢出來的軍饷,湊出兩條并不完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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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四個!
還有誰身上有剩下的子?”是埃裡克森。
“我沒有了。
”
“我也是。
”
“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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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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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也不瞞着大家,這是我預備娶老婆的錢,今天,我就豁出去了!
”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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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三聲響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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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垂頭喪氣的聚在一塊,好似吃了一個慘敗的敗仗――湊到最後,他們還差一個銀元。
“能不能,寬限一點?寬限一點時間也好!
”這是一個傷兵問紅大衣的話。
“怎麼?――哈哈,我就知道你們付不起醫藥費!
别在這磨蹭了,這裡不歡迎窮鬼,趕緊滾吧!
”紅大衣對着天花闆搖晃着他手裡的沖鋒槍,很是得意。
士兵咬着牙齒,什麼也沒有說,狼狽的走回了人群。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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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給你們。
”突然,一邊的醫生發話了。
他被那個紅大衣盯了一下。
然而醫生掏出的一個銀元并沒有送到士兵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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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e6沖鋒槍的槍托砸在醫生的兇口上,把他砸到一邊,摔在了地上。
紅大衣聽上去是咬牙切齒的,他好像氣壞了:“哼,沒有瑞斯大人發話,你們這些仆下不能私自幫助賤民!
”
我聽見士兵拉槍栓的聲音了。
的确,也沒時間和面前這頭紅色的蠢豬耗下去了。
擡手,對準頭部,扣動扳機。
我想我開槍的速度絕不會給這個紅大衣有任何反應的機會。
“嘭!
”這把W6a聽上去似乎很生氣,不過那飛濺的渾液應該可以安慰下它的脾氣。
走道很安靜,也不需要人去在意,就像沒有人會在意這裡是否死了一頭蠢豬一樣。
我走過去,把倒在一邊的醫生扶起來,對他說道:“謝謝你,醫生――很抱歉,我們這些人連累到你了。
”
他對我笑了笑,一不小心笑疼了自己:“哈,咳咳,我是個醫生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