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錯了,錯了!
!
”混亂中,一名劉虞将領狼狽的來到近前,隔着人群,悲聲喊道:“主公之前所傳謠言,非是要對付将軍,而是要麻痹胡人,此番設計,皆是為殺胡人!
”
那武将,正是之前通風報信之人,本意隻是希望公孫瓒能有所防範,誰知道公孫瓒竟然如此猛烈,直接帶着白馬義從殺來了,而且偏偏就在這最關鍵的當口。
“轟~”
公孫瓒隻覺腦海中轟的一聲炸響,而後便是一片空白,周圍的白馬義從聞言,原本如虹的氣勢也是為之一窒。
谷口,烏桓王那放肆的笑意依舊回蕩,幾名漢軍已經沖上來,咆哮着對公孫瓒發起了進攻,公孫瓒卻呆呆的立在原地,竟然不閃不避。
“铛铛铛~”
一片銀光亮起,田豫殺到公孫瓒身前,看公孫瓒神色,心中一歎,不過此時也沒辦法說什麼,焦急道:“主公,此時不是發呆的時候,當先平了眼下局勢。
”
“諸将士,先殺胡兒!
”遠處,劉虞晃悠悠的撐着身體在兩名親衛的攙扶下站起來,卻沒有再理會公孫瓒,十年謀劃,絕不能一朝成空,若放這些胡人過了谷口,那對于這一帶百姓而言,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公孫瓒生生的打了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看着烏桓人已經撕開了劉虞軍隊的陣型,臉上閃過一抹瘋狂之色,嘶吼道:“白馬義從,随我殺胡!
”
說完,當先朝着烏桓人的方向殺奔而去,一杆馬槊揮動,如同風卷殘雲一般,将剛剛沖破方陣的烏桓人殺的七零八落,在他身後,千名白馬義從緊緊相随,隻是卻失了之前的銳氣。
劉虞恢複了一些力氣,連忙指揮衆将調整陣型,重新抵禦胡騎,隻是方陣已破,烏桓人又占據着人數的優勢,此刻又是一心突圍,哪怕有公孫瓒和白馬義從阻攔,又哪裡阻攔的住,不少烏桓騎士已經破陣而出,烏桓王見大局已定,扭頭看向陣中還在不斷調兵遣将的劉虞,眼中閃過一抹兇光。
對于劉虞,烏桓王心中是恨到了極緻,若非這老東西,自己十萬烏桓鐵騎怎會有如今這般慘狀,若非那公孫瓒誤打誤撞殺過來,這十萬鐵騎便要折在這裡了,整個烏桓恐怕就此一蹶不振,便是如今得了公孫瓒誤打誤撞之功,烏桓鐵騎損失依舊慘重,讓他心中如何不恨。
眼看着遠處依舊在指揮漢軍将士圍殺烏桓鐵騎,烏桓王心中便是恨意滔天,反手摘下寶弓,撚弓搭箭,看準了劉虞,猛地一聲厲喝,一枚利箭已經如同流星趕月般激射而出。
“主公小心!
”護在劉虞身邊的一名武将,聽得弓弦顫動,不假思索,連忙護在劉虞身前。
“噗~”
一枚利箭沒兇而入,箭勢不止,一截箭簇刺入劉虞體内,瞬間讓劉虞瞪圓了眼睛。
“主公!
”周圍幾名武将見狀,不禁大悲,連忙上前,搬開了武将的屍體,卻見一蓬皿箭随着那箭簇離體噴出來,劉虞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萎頓下來。
公孫瓒在陣中聽着悲鳴,扭頭一看,正看到劉虞受傷,心中一痛,隻是大錯已成,無法挽回,他甚至不敢去多看劉虞一眼,仰天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手中馬槊更是瘋狂的攻向周圍一切能夠看到的烏桓人。
“這公孫瓒瘋了不成!
”烏桓王見狀,心中大怒,但見幾名頭人上前,都被公孫瓒擊殺,心中一寒,哪敢迎戰,連忙調轉馬頭,帶着親衛殺開一條通路,揚長而去。
公孫瓒瘋了一般,帶着白馬義從一路追殺,不過千人之衆,卻一路瘋狂的追着數萬烏桓鐵騎殺,那烏桓人雖然突圍而出,但士氣卻早沒了,此刻遇上發瘋的公孫瓒,甚至連回頭都不敢,被公孫瓒一路追殺出三十裡,才算甩脫公孫瓒。
又行了數裡之後,烏桓王見沒了公孫瓒的身影,才微微松了口氣,連忙命人清點損失,這一番清點下來,卻讓烏桓王心疼的想要自殺,對外号稱十萬大軍,實際上也有六七萬,但經此一戰,活着殺出來的,竟然不足三萬,此次幽州之行,不但未能拿到好處,反倒将烏桓大軍給折損了大半。
“劉虞!
公孫瓒!
”烏桓王咬牙切齒的看着遠處,心疼的怒吼出聲,若非後來公孫瓒窮追猛打,他們早已破陣而出,就算有損傷,也不至于這麼多。
“王!
前面發現幾座村落,不知……”一名頭人上來,眼中閃爍着瘋狂的殺機,惹不起公孫瓒,就隻能挑軟柿子來捏了,現在的他們,需要發洩。
公孫瓒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谷口的地方,卻迎來無數漢軍将士的敵視,這一仗,若非公孫瓒突然殺出,原本大勝的局勢何以會至此,更累的劉虞被殺,哪怕公孫瓒在幽州多年以來聲望頗隆,也抵不過這一仗的失誤。
翻身下馬,公孫瓒想要進去,卻被兩名将領攔住,以往,哪怕是劉虞帳下将領,對公孫瓒也會客氣幾分,隻是此刻,若非礙于上下之别,怕是要直接刀槍相見了。
“罪将公孫瓒,求見長史!
”公孫瓒嘴裡發苦,默默地一拱手,立在原地。
“公孫将軍,請回吧,我家主公……”一名将領正要答話,卻見從後陣之中,沖來一人,沉聲道:“主公有令,請公孫将軍相見。
”
兩名将領恨恨的瞪了公孫瓒一眼,讓開道路,公孫瓒歎了口氣,跟着那将領進了軍中,四周彙聚過來的仇視目光,讓公孫瓒心中不是滋味,卻又能如何?
很快,公孫瓒在那将領的帶領下,見到了劉虞,此刻劉虞已經面色發白,氣若遊絲,一雙眼睛,卻亮的吓人,靠在士兵們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裡,他的傷勢,若早十年,不算緻命,救治及時,還能有救,但如今,雖然止了皿,但生機已斷,回天乏術。
公孫瓒默不作聲的上前,看着眼前這個曾經被他當做收複幽州最大阻礙的老人,此刻人之将死,公孫瓒卻生不出半分快意。
“噗嗵~”來到劉虞身前,默默地跪倒在地,叩首道:“罪将公孫瓒,參見刺史。
”
“罪将?
”劉虞靠在棚子裡,看着公孫瓒,幽幽一歎:“的确是罪将,卻非罪于我,你我雖有不和,卻是政見相佐,本無可厚非,隻是此番……胡人出了此谷,可曾想過我幽州百姓?
”
公孫瓒低下頭,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拔出腰間寶劍,在周圍衆将的厲喝聲中,橫于頸前。
劉虞伸手,搭在了劍柄上,見公孫瓒不解的看來,喘息一聲,搖頭道:“汝罪當誅,卻非當下。
”
喘了口氣,劉虞看向遠方,倏然道:“胡兒已去,再想全殲已難盡其功,但卻不可放任其塗炭生靈,将他們趕出去!
至于你之罪責,朝廷自有公論。
”
公孫瓒擡頭看向劉虞,虎目發酸,末了深深地以頭觸地,澀聲道:“謝刺史不殺之恩,末将謹遵。
”
看着此刻的公孫瓒,劉虞不禁一笑:“你我共事于幽州,已有十載光景,這十年來,還是第一次,如此說話,世事之奇妙,當真妙不可言。
”
看着默然不語的公孫瓒,劉虞搖頭笑道:“你乃子幹高徒,可知子幹如何評你?
”
公孫瓒搖了搖頭,若是以前,他或許會好奇,但此刻,越高的評價,隻會讓他趕到越發羞愧。
“伯珪之才,可鎮羌胡,然剛愎自用,非是良将,日久必因此而取禍。
”劉虞眼中閃過一抹懷念:“如今想想,卻是如此,若非你性如烈火,也不可能震懾胡兒,老夫便有通天之能,也難以令幽州大治,你我本可相合,為朝廷牧守邊寨,可惜你太過剛愎,獨斷專行,此番若非你貿然出兵,不問緣由,怎會壞了大事。
”
公孫瓒在發現劉虞的旗号之後,根本沒有多想,便發起了攻擊,此時想來,當時若非被怒火沖昏頭腦,先仔細偵查一番,就算不能助劉虞一臂之力,卻也不會壞了大事,白馬義從講究來去如風,出其不備,本是好事,卻因跟劉虞沒有通氣,緻使有了如今的誤會,最終釀成大錯。
“此事,我也有過,未能事先于你通氣。
”劉虞苦笑一聲,看着公孫瓒道:“但若你事先知道,會如何?
”
怕是會來跟劉虞搶功吧?
公孫瓒想了想,沒有做聲,這等大功,以他的性子,怕是不願讓劉虞獨享,正好振奮一下因為敗給袁紹而落下來的士氣。
“事已至此,是非對錯已成空。
”劉虞歎了口氣:“胡兒雖敗,但仍有不少兵馬,若放任之,必然塗炭生靈,我麾下尚有一旅騎兵,伯珪可暫驅使,追擊胡兒,将其驅逐出境,此戰雖未能盡全功,然經此一敗,胡兒數年之内,怕無力南下,至于以後的事情,虞卻是看不到了。
”
說道最後,氣力已經漸弱,待公孫瓒擡頭時,卻已經斷氣。
公孫瓒默默地對着劉虞拜了三拜,緩緩站起,一名将領上前,冷冷的看着公孫瓒:“吾乃主公帳下骁騎校尉,奉主公之命,助你追擊胡奴。
”
公孫瓒點點頭,卻也沒再說什麼,他此來隻帶了白馬義從,要追殺數萬胡騎,依舊有些勉強,的确需要幫手,扭頭再度看了一眼劉虞的屍體之後,公孫瓒帶着人馬大步離開,幽州如何,朝廷會如何反應,他已經不想去管了,他現在,隻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