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技術應用,即便張德可以做,卻也有一個緻命缺陷:标準化。
更精準一點,品控全靠老天賞臉。
比如水泥,簡易球磨機或者說碾子研磨出來,标号是多少,防水效果如何,一無所知。
再比如生鐵和粗鋼,含碳量多少隻能是估算,有時候進行滲碳處理的時候,張德都覺得自己是在作法,全靠蒙。
不是老張不想搞标準出來,實際上這涉及到政治問題和皇權威嚴。
如果說買賣東西大小秤這種問題,倒也沒事兒。
可你自己成體系地推廣一套标準,李世民絕對不會跟你手軟。
華潤号發賣的東西,嚴格地講,一石米大概也就一百斤出頭,是達不到一百二十斤的。
再比如一尺,安平的安利号,盡量使用華潤這邊的刻度尺。
而這個刻度尺,一尺是三十公分左右,定準是在懷遠大河工坊就敲定的。
這事兒隻能偷偷摸摸地幹,還得背一個黑鍋:華潤号和安利号缺斤少兩。
也算是一個把柄吧,至少讓李董覺得張操之愛錢如命不要臉,缺斤少兩坑害人民群衆。
而張德的實際目的,不過是為了适應自己一貫的常用數據,用貞觀年的計量單位,實在是麻煩的很。
“王太史,那炭礦是怎麼回事?
”
長孫沖點了人馬,又請了許多退伍兵王做保镖,前往古龍塞北面搞民族親善工作,順便做大官倒生意。
“工地修路到石城南湖,缺了許多石料,老夫便帶人去幽州采買合用石料。
來薊州之時,路過幽州,得知前任幽州都督曾大肆開鑿石闆,用以修建城防。
”
修建城防?
狗屁!
李客師那是準備買了石頭給李董修行宮的,而且還準備把上好的石料運送到洛陽去。
當時李德勝搞羊吃人運動搞的有聲有色,很多被坑的農民和小戶人家,隻好跑都督那裡告狀。
結果這不是羊入虎口麼?
打包了扔石料廠做苦力去。
本來這些人還想鬧事,結果李客師到底良心沒全黑,給飯不說還給點小錢。
加上華潤号大肆從高句麗采買麻料,李客師摟了不少,就把替換下來的麻衣,給了苦力和苦力的家裡人。
這麼一算,這些石料場的苦力工匠,居然還有得賺,索性就在石料場長幹了下來。
甭管這些人還是不是有病吧,反正石料場現在還維持着,因為石料場的買主不是别人,就是華潤号。
不過當然是分号了,管事是李客師塞過來的,賬本有四本。
張德一本,分号一本,李客師一本,然後就是石料場本地縣衙一本。
大家一起賺才是真的賺,昌平、懷柔、潞縣,三縣縣令沾了光,一年進賬也能有一千來貫。
放京城這就是個屁,但這事兒哪兒?
邊境地區啊。
放一千五百年後,這就叫老少邊窮革命老區。
總之,縣令很高興,李都督很高興,張老闆也很高興,大家都很高興,至于誰不高興,管他們鳥事。
“這石闆……”
“噢,石闆很好。
”王孝通嘬了一口茶,老爺子精神矍铄,高興道,“本來也隻是随便看看,豈料那石闆堆放之處,竟是一片荒蕪。
老夫便去查探,陡然發現,居然有石炭。
老夫又一想,工地人員繁多,若是柴薪焚燒,隻怕是靡費甚多,不若這石炭便當。
”
“王太史誠乃正直君子也。
”
老張興緻缺缺,你說你一個老頭子,一個數學家,不好好地在工地上搞土建搞規劃,跑去石闆場視察什麼啊。
你是總工程師啊,不是工頭!
為了這破煤礦,張叔叔硬是搞了三回演習,恐吓契丹人啊。
你看這些契丹人,餓死幾千,凍死幾千,牛羊十幾萬一場大雪全泡湯了。
唉……真是聞者興奮聽着愉悅,契丹人不死點兒,怎麼會服帖呢?
不服帖,怎麼願意出來做工呢?
還不是想着怎麼搶劫。
所以說,武力不能解決問題,但武力可以保障問題不變壞,而且很有可能讓事物向着美好的方向發展。
王老爺子這是歪打正着啊。
隔壁老王挖牆腳,總是能有點事情發生,不錯不錯。
“土法煉焦,這石城煉制出來焦炭,不如河西甚多。
不過,鐵料已經煉制三爐,尚可。
”
都是土高爐,沒什麼卵用,暫時是為了提供生鐵原物料。
現在隻能靠規模效應,等要正式設計像樣一點的高爐,那時候要做的事情比現在多得多。
光鐵礦石原料粉碎,和焦炭的配比,産生煤氣的排氣管,還有就是鼓風設備。
這些都是需要一些失敗才能摸索到适合薊平之地的合理區間。
再一個,現在張德讓王孝通埋坑煉焦,原料依然是木材。
什麼時候能夠做到大量煤炭煉制成焦炭,然後鼓風設備又用上了蒸汽機,這才算真正技術改變世界。
目前來講,張德隻能夠通過石城南湖的小河水勢落差來做水力鼓風機,這樣生鐵也好,鋼材也罷,才能保持一定的良品率穩定性。
至于其他的材料強度要求韌度要求,去******。
“這昌平的炭場,離得太遠了。
”
一個地球經度,差不多是一百公裡,從石城到昌平,差不多是兩個經度,也就是兩百公裡多點。
四百裡地,就現在的運輸量,死去吧。
好在老張知道石城這裡也是有煤礦的,但是他不說,天下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這種感覺真好。
“石城炭場規模更大,比之昌平炭場,勝之多矣。
”
“……”
老頭兒?
!
你誠心找茬的?
!
張德一臉震驚:“王太史,你……你怎麼知……知道的……”
“老夫前來三州,走遍諸縣,閑暇之餘,更是查閱典籍。
兩漢之間,漁陽等地皆有自燃黑石産出。
老夫便想,莫不是石炭?
于是老夫帶人發掘一番,果有收獲。
這石城炭場,挖掘十丈,得一礦脈,老夫估算,隻消掘地得當,建一通道,輔之以木軌,日産石炭,一二千斤總是有的。
”
老頭兒?
!
你這麼牛逼你家裡知道嗎?
!
“……”
本來想驕傲一下的,可是為什麼總覺得渾身難受?
你說這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兒,一個優秀的數學家,你好好算你的土方量不就行了?
煤礦挖洞要你去算?
就你能?
!
然後王孝通摸出一把小算盤,噼裡啪啦打了一會兒,贊歎道:“這算珠比之算籌,便當多矣。
老夫當年若有此物,何須蹉跎?
”
片刻,王孝通把算盤遞給張德看:“若是挖掘得當,日産石炭,約莫這個數。
”
滾!
初級煤鋼工業體,在脫離了木材和水力的制約之後,必然會朝着煤礦區鐵礦區富集,到了那個時侯,高爐會越來越大,然後生活用品逐漸被鐵器替代。
武器裝備也會全面提升,接着就是賣不出去,然後打世界大戰什麼的……
操,想那麼多幹什麼呢。
老張停止了胡思亂想,回歸到正事上:“那些奴工,可有鬧事?
”
“有突厥貴人在,哪敢鬧事。
公主殿下用人得當,又頗有名望。
突利可汗舊部之人,更是俯首帖耳。
去歲張都督派人過來,本是要助威,豈料也沒派上用場。
此間三五十号突厥貴族,便把數千契丹奴工震懾了。
”
嗯?
!
什麼鬼?
!
什麼突厥貴人什麼公主殿下?
!
張德眼珠子鼓在那裡:“太史,您說的公主殿下是……”
“咦?
難道不是汝讓瀚海公主殿下前來遼西,震懾突厥舊部,諸族餘孽嗎?
”
卧槽!
老子瘋了才叫她來!
“咳,太史,這……這……殿下人在哪裡?
不會在這兒吧?
”
“當然沒有,殿下金枝玉葉,怎會來這等苦寒之地。
殿下在幽州。
”
一個突厥公主到處跑,難道朝廷也不盯着的?
難道不怕突厥人聯合起來上訪嗎?
很危險的啊。
可是仔細想想,媽的都建立安北都護府了,瀚海城特麼就是唐朝湯鍋裡的口味,瀚海公主府貌似也沒啥精兵強将,夷男那麼拽,不還是被老瘋狗一巴掌扇死了嗎?
“還好還好,幸虧不在這裡。
”
老張擦着額頭上的汗,之前去薊州,還真是幸運啊。
若是去了幽州,豈不是羊入虎口?
那小蹄子整個一花癡,老子又不是什麼猛男,盯着老子幹什麼。
“不過殿下聞汝人在薊州平州活動,便是差遣了人過來,說是要從幽州過來。
”
“……”
“王太史,此間事體,還望多多盯着。
修橋鋪路之事,吾會記得的。
吾想起滄州還有諸多要事,這就回去一趟。
”
“放心就是,此間工事,老夫自會料理妥當。
”
老張趕緊騎上黑風骝,帶上夜飛電,叫上一幹随從,連忙離開這鬼地方。
突厥白富美辣麼瘋,還不如家裡那兩隻心機婊綠茶婊呢。
離開之後,老張準備前往鮑丘水,結果發現潤丘河的津口前,居然有一票嚴整精騎。
這些精騎有突厥人,有鐵勒人,也有漢人,不過漢人看上去都是軍官,一個個橫刀在手,特冷酷無情的那種。
張德見狀,心中松了口氣,瞧這架勢,估計是都督府出來的,自己人。
然後老張帶着人上前,亮出旗号。
“來者可是張梁豐張公?
”
“正是吾家東翁,敢問将軍有何事體?
”
“有禮,吾乃定襄都督府校尉,此來河北,身負上命。
”
言罷,那校尉下了馬來,張德見狀,不疑有他,便過去見禮:“可是叔父有什麼囑托?
”
“正是。
”
然後校尉遞給老張一封信,張德打開一看,面部肌肉頓時抽搐起來。
卧槽,什麼鬼?
!
讓老子照顧一下阿史德銀楚?
!
老張整個人都不好了。
“張大郎!
許久不見,予甚思念,兇中有許多話想和你說。
快些上車!
”
一輛雙輪馬車,就這麼出現在不遠處,車簾一掀,露出了阿史德銀楚那張妖冶動人的臉。
這妞基因真好,又漂釀了許多。
“這個……殿下,吾乃有婦之夫,若與殿下共處一室,恐引流言。
在下區區賤名不足挂齒,然則殿下金枝玉葉,豈能有污名加身?
德雖非君子,亦不可為也。
”
阿史德銀楚冷笑一聲:“張大郎,來不及同汝多言,快上車!
”
那漢家校尉,抖了抖兇大肌,左右幾十條彪形大漢,頓時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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