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檐上。
一個面蒙黑紗身材曼妙的女子緊緊伏着,目光鋒利。
她手握着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伏在那裡一動不動,猶如雕塑一般。
她并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不遠處,白衣穆長風衣袂紛飛,凝立在屋脊上,手執長劍,肅然不語。
穆長風早就認出此女就是那夜暴風雨中出現在汴州城内企圖刺殺蘇婳的女刺客。
女刺客潛入孔晟臨時的寓所,隐藏在蘇婳卧房的屋脊飛檐後,穆長風悄然追蹤,隻是對方沒有行動他也沒有妄動。
這一次,他斷然不會放這女刺客逃逸。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女刺客的來曆并不簡單,恐怕不是普通的江湖人那麼簡單。
雖然間隔了有這麼十幾丈的距離,穆長風都明顯體察到女刺客強自壓制住的森然殺機。
他心頭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此女跟蘇婳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讓她殺機這麼強烈。
院中,孔晟向烏顯烏解道:“穆大哥去了何處?
”
烏顯笑着:“大人,穆大俠可能出城遊玩去了,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
不過,大人也不必擔心,以穆大俠的絕世武功,沒有人會傷得了他。
”
穆長風武功高強,又飛來飛去,除了江湖劍客之流,普通人想都别想傷他半根毫毛。
孔晟哦了一聲,卻并不認為穆長風一大早會出城閑逛。
穆長風不善于言辭,也很少會表露他的真實心迹,但他的忠誠感和責任心根本不亞于任何人。
當前,孔晟大軍進駐洛陽城。
洛陽城中如今魚龍混雜,雖然安慶緒帶人逃竄,但城中安氏叛逆的殘留不知道隐藏了多少。
所以别看孔晟表面上以安撫為主,沒有加以冷酷鎮壓,實際上背後安排李彪李虎率軍在城中嚴防死守。
正在秘密清剿安氏殘留的逆黨。
穆長風自然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最近對孔晟幾乎是寸步不離。
暗中保護。
正面的沖擊孔晟不會怕,孔晟身邊有大量的彪悍軍卒守衛,怕的就是神出鬼沒的江湖人暗殺手段防不勝防啊。
朝陽升騰,紅霞漫天。
盛夏漸漸過去,初秋的洛陽城,西南風徐徐拂過,也裹夾着一絲絲的涼意。
天空是如此的湛藍,這藍色又是如此的浩瀚和純粹。
孔晟仰首望着天際雲端。
心頭的感慨淡淡地。
他轉身走向蘇婳的卧房,這次他沒有叩門,而是直接推門而入。
蘇婳沒有反應,侍女向他拜了下去。
孔晟擺擺手,示意侍女不要多禮,他走過去,見蘇婳蜷縮着身子,雙手抱頭,像一隻蝦米一樣在榻上酣睡着,身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毯子。
孔晟有些訝然。
在心理學上,無意中展露這種睡姿的人,屬于極度缺乏安全感之列。
可蘇婳卻是西奚公主、掌握西奚兵權。
一向高高在上俯視衆人,而又是心高氣傲眼高于頂。
沒想到她卻在潛意識裡暴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這說明她的内心深處遠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這麼堅硬和強悍。
孔晟緩緩坐在了床榻上,凝望着酣睡中的蘇婳,輕輕一歎。
他探手過去為蘇婳緊了緊毯子,然後默默起身離去。
侍女柔兒望着孔晟離去的背影,心道:孔太守其實對公主還是蠻關心的,隻是這兩人平日裡刀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很多時候看起來跟生死仇人一般。
蘇婳緩緩睜開眼睛。
眼眸中掠過一抹異彩。
但她緩緩又閉上了眼睛,有些困倦地再次睡了過去。
孔晟出了蘇婳的卧房。
突聽屋脊上傳來一聲清朗的斥責聲,旋即是激烈的刀劍碰撞聲。
他臉色驟變,立即奔往院中,翹首向上望去。
屋脊上,白衣穆長風與黑衣女刺客刀來劍往戰成一團,整個府邸被示警聲驚起,李彪李虎烏顯烏解率全副武裝的軍卒轟然趕至,将孔晟團團護衛在其中,而南勇則指揮着弩兵和弓箭手搭弓引箭,如臨大敵,對準了房頂上的刺客。
孔晟眉頭一挑,他正要讓李彪再安排幾個身手不錯的軍卒竄上去助戰,卻見一道清影閃過,一身勁裝手持寶劍的蘇婳原地一縱就上了屋脊,掠過飛檐,半空中身劍合一呼嘯着向女刺客刺去。
女刺客輕喝一聲,揮刀擋過穆長風必殺的一劍,然後身形折返揮刀迎向了蘇婳。
她眼眸中透露出濃烈的殺機,那揮去的一刀幾乎是不顧自身安危置于死地而後生的一刀,指向蘇婳的要害。
蘇婳人在半空中已經認出了女刺客。
她俏臉大變,倉促間身形猛然使了一個千斤墜,墜落在屋脊上,險之又險地避過了女刺客的這一刀。
蘇婳揮劍護在兇前,突然顫聲高呼道:“蘇櫻姐姐,你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才罷手嗎?
”
刺客身形輕飄飄地落在飛檐上,手裡的彎刀橫在兇前,冷聲道:“蘇婳,你該死!
”
蘇婳俏臉慘淡:“蘇櫻姐姐,蘇婳昔日犯錯在先,傷害過姐姐,若是姐姐非要取蘇婳的性命,蘇婳也不敢反抗。
”
蘇婳将手裡的寶劍揮手投擲而下,噗嗤一聲落在院中一名軍卒的腳下,這道寒光閃過,擦着軍卒的面皮而下,吓得此人毛骨悚然,差點沒尖叫出聲來。
女刺客冷笑連連:“蘇婳,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過去的事情,我本來都不再放在心上了,但是你……竟然胡作非為,汴州城折損數千族人,皿債累累,我饒不了你!
”
穆長風飄然飛射而至,護在了蘇婳的身前。
見兩女明顯是熟人,而且看起來關系還匪淺,穆長風沉聲道:“某家不管你們過去有什麼個人恩怨,但是,你休要在某家面前行兇!
”
蘇婳幽幽一歎,突然向穆長風抱拳一禮道:“穆大俠,這是蘇婳跟蘇櫻姐姐之間的事情,還請你不要插手。
”
蘇婳飄然上前,苦澀道:“蘇櫻姐姐,汴州城一戰,蘇婳深知鑄下大錯,追悔莫及。
數千族人死傷,我罪責難逃。
不過,戰事起,我們西奚人既然參與其中,就不可能沒有傷亡,這一點,還請蘇櫻姐姐見諒才是。
”
名叫蘇櫻的女刺客尖聲爆喝:“蘇婳,你休要狡辯,看刀!
”
蘇櫻持刀刺來,蘇婳面帶哀傷地緩緩閉上眼睛,動也不動一下,沒有躲避反抗的意識。
穆長風皺了皺眉,立即揮劍上前,替蘇婳擋過了這殺氣凜然的一刀,又與蘇櫻戰在了一起。
蘇櫻身手不凡,與穆長風武功正在伯仲之間。
兩人在屋脊上飛縱連橫,殺得興起,各自都起了火氣。
孔晟揮了揮手,幾個身手不錯的軍卒飛縱上屋脊,慢慢向蘇櫻和穆長風包抄過去,死死堵住了蘇櫻能逃竄的幾個角度和方向。
而陸續還有越來越多的軍卒被李彪指揮着竄上屋脊,手裡的弩箭封死了每一個角落,布下了天羅地網,這個時候,蘇櫻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即便是在激戰中,蘇櫻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切。
她心裡的憤怒和氣惱陡然上升到一個極緻,同時也有些絕望和無奈,若不是穆長風的阻攔,她早就将蘇婳斬于刀下。
至于這些包抄過來的軍卒,根本不曾放在她的眼裡。
蘇櫻被擒下。
她臉上的面紗被掀下,暴露在孔晟眼前的是一張明媚姣好的面孔,而面容五官與蘇婳極其相似。
尤其是那眉眼輪廓,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被牢牢捆縛在院中的樹上。
孔晟緩步上前,淡淡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在本官的眼皮底下行刺蘇婳公主,同時擅闖本官府邸,又有行刺本官的嫌疑,你可知這是死罪嗎?
”
蘇櫻呸了一聲:“狗官,少來恫吓我,我既然敢來,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是我跟蘇婳那賤婢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
孔晟似笑非笑:“怎麼能與我無關?
蘇婳是孔某的女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刺殺我的女人,還要讓我袖手旁觀嗎?
本官勸你趕緊老實交代,否則,我有的是手段對付你。
”
蘇櫻身形一震,深深凝望着孔晟,良久才一字一頓冷笑道:“一丘之貉,狼狽為奸,果然是一對狗男女!
”
蘇婳在一旁臉色漲紅起來,她正要上前,卻被穆長風死死攔住。
孔晟忍不住笑了:“你這女子挺有意思的,你倒是說說,本官跟蘇婳是怎麼狼狽為奸了?
”
蘇櫻冷冷嗤笑一聲,扭過頭去。
孔晟上前一步,目光鋒銳逼視着蘇櫻:“交代你的來曆出身,否則,本官就将你的衣衫剝光,扔到大街上去遊行半日。
”
蘇櫻身形一震,身子激烈地掙紮起來,臉色憤怒目光幾欲殺人:“無恥之尤!
狗官,你要敢羞辱我,我師父一定會斬你的狗頭!
”
“你師父又是何人?
”孔晟漫不經心地淡淡道:“本官千軍萬馬之中尚且來去自如,還能懼怕你一個江湖女子?
孔某還是那句話,老實交代來曆,否則我馬上安排人将你剝光衣衫扔到大街上去。
”
“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