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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6章 生死之間

朕的霸圖 醉尋芳 2570 2024-01-31 01:13

  春日黃昏,即将西沉的太陽映得天際一片金黃,幽州城東北十五裡的天柱莊,在夕陽暮藹相映中披上了一層飄渺而淡薄的金色。
溫淪河從天柱莊北環繞而過,夕陽斜映下的河面金光粼粼,與兩岸淡淡的綠色相映成趣,一直向東南潮白河延伸。

  當耶律楚思匆忙撤離清晉門,順廣安門大街到南京留守府時,緊急通知值守官衙的親衛跟上,一路狼狽不堪地跑到安東門外彙合了五六千騎兵,緩緩沿東城牆下向北而行。
等到城池東北角時,蕭思溫盔歪甲斜地率兩三千騎狂奔而來,随之東郊外傳來震天的馬蹄聲。

  耶律楚思意識到有伏兵,立即在前向北奔逃,并傳令蕭思溫跟上,到天柱莊以東,遠遠就見紅袍黑甲的禁軍鐵騎在河北岸依次展開,如一堵紅黑混色的牆聳立在原野上擋住了去路。
而身後蕭思溫三千餘騎緊随而至,更遠處黃塵漫天,号角嗚咽,重重疊疊的禁軍騎隊已在南面呈扇形包抄,順着東邊溫淪河與西邊天柱莊兩頭緊逼而來。

  “楚思!
到你我拼命的時候了!
還能一戰麼?
”蕭思溫望着河北岸那堵牆中豎立的“高”字将旗,已經猜到主将是誰了,心中憂急如焚,卻不好表露出來。

  “有何不能?
南兒馬軍何足懼哉?
與我大遼鐵騎相去甚遠,不過是先搶占了河岸有利地形,若我們渡河則被南北夾擊,往西去又有天柱莊擋路,因此我們不如向東,過望京館北上順州再作打算,如何?
”眼下四面被圍,生死一線,耶律楚思卻還是頗為淡定地提議道。

  “叔父國之柱石,可速向東去,侄兒勃魯願為你斷後!
”蕭勃魯身前鐵甲甲片翻卷了一大塊滿是皿迹,手提一杆仍在滴皿的狼牙棒,大聲吼叫道。

  “楚思都總管且先去!
馬、步提轄耶律女古在此,定不教南兒追過河去!
”身後遠處又有數百騎疾奔而來,為首将領也是皇族庶支,名叫耶律女古,骁勇擅戰不輸于蕭勃魯。

  “甚好!
前方兩道河流,馬速一旦提起切不可停下!
走……”耶律楚思一拉馬僵,雙腿催動戰馬蓦地調頭向東,後面五六千騎未及整隊便匆忙跟着小跑。

  這時南面尾随而來的禁軍鐵騎追近了,分出數千騎疾奔而來,殺向策馬緩緩移動的耶律女古和蕭勃魯,其餘大部顯是看出了遼軍意圖,隔着兩裡多遠在南面處也調頭向東,沖向了溫淪河岸。

  “殺!
”耶律女古大喝一聲,手持彎弓緊扣一支箭矢,與蕭勃魯各率四五百騎,一左一右迎向殺來的周軍騎兵,眼見沖近時忽地策馬斜走,讓開正面與周軍騎兵相錯,同時張弓放箭,身後數百騎紛紛仿效,一片箭雨疾射而去,周軍落馬數十騎。

  但眼看就要錯開沖過時,周軍騎兵後隊忽然向兩邊伸展倒卷,耶律女古措不及防,一下被迎面堵上,急忙從馬背上摘下連枷,左右揮舞如輪,奈何周軍騎兵人多勢衆,尚未殺透陣列,剛跑過去的調過頭又殺了回來。
在包圍圈将要形成的刹那,耶律女古望見,蕭勃魯部數百騎,似乎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曾幾何時,周軍騎兵隻會在三輪箭雨後猛沖猛打,現在居然也玩了這一手“蠍勾倒轉”,令耶律女古大為意外,不過看周軍騎兵也就是仗着優勢兵力才敢這麼玩,隊形奔動起來十分生硬。
也就在看見蕭勃魯時,耶律女古發現了一名身披黃銅山紋铠的周軍騎将。

  相距約百步!
八十步!
耶律女古閃電般挂起連枷,身體前伏時順勢摘弓在手,嘴中叨着的箭矢湊上右手,楞是躬身橫向一箭射去。

  咻……強勁的箭矢穿過兩騎空隙直透周将肩甲,那周将身子一晃,痛呼一聲,雙目圓瞪着調頭沖了過來,雙手樸刀斬下迎面一騎,似是絲毫不受箭傷的影響,拍馬對沖而近時,又揮刀斜劈而下,嘴裡大喝道:“石守信在此!
也吃某一刀!

  耶律女古反手一枷,撩開周将刀勢奪路欲走,忽感身後刀光一陣兜轉,戰馬随之長嘶一聲,慣性不減向前翻倒,耶律女古倉促跳馬,落地還沒站穩便舉枷格擋,呲啦聲響中,眼前閃過一道刀刃與連枷鐵柄磨擦的火花,那刀刃削到鐵鍊相接處順勢向下,頓感肩脖處一陣巨痛,随後身不由己的翻倒。

  一隻碩大的馬蹄憑空踏下,耶律女古頓感兇口一悶,粘熱腥甜的液體脫口狂噴而出,跟着一陣窒息感襲來,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中,就聽一個聲音怒吼道“休搶!
這顆腦袋是石某人的……”

  我要陣亡了麼……幽州也丢了!
徹底丢了……蕭思溫隻工于心計卻掌大權,可惜了楚思郎君……耶律女古最後的一絲意識滿是不甘地消散。

  天柱莊東頭五裡處,數千騎如飛一般狂奔着沖入河中,借着一往無前的馬力沖過河中心最深處,到對岸時馬速受河水阻力,終于是慢下來了,迎面一陣箭雨中,百十騎落馬被河水沖走,大隊的周軍騎兵也不管不顧向河中殺來。

  眼見耶律楚思已沖上岸殺入周軍騎陣,落在後面的蕭思溫大驚,忙引馬順河岸南逃,忽見前方有一片泥灘地,然而這時戰馬嘶鳴一聲,前蹄已經深陷其中,突然一下跪倒,蕭思溫措不及防,一個跟鬥倒翻出去,落入爛泥灘中,就覺一股巨大的吸力包圍,整個身子重若千斤直往下沉。

  ”來人呐!
救我!
救我……”蕭思溫恐懼地揮舞着雙手,竭厮底裡地大聲驚叫着,但沒有人聽到他的呼救,四周馬蹄轟鳴,踩踏得河邊水花四濺,還有兵器相擊的铿铿聲,以及周軍騎兵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

  這時,腳下一穩,似乎踩到爛泥底了,四周虛不受力的巨大吞噬感突然消失,無助的蕭思溫心中狂喜,隻覺已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生死之間真是無比的恐怖。
這時爛泥已淹沒到下巴,他随手撈了幾把水草蓋在頭上,整個人與河灘爛泥地混在一起,誰也看不到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圍終于安靜了,陣陣蟲鳴和水鳥的叫聲近在咫尺,蕭思溫揭開頭上水草,隻見空中一片烏青,夜幕已然降臨,忙小心冀冀地爬出泥地,一把摘掉頭盔,脫去铠甲,懷中藏着一把短刀,辨認了一下方向,借着夜色掩護向東而去。

  子夜時分,蕭思溫逃到孫侯館,潛入村落一個中戶人家偷了一匹馱馬代步,順便帶走一隻打鳴的大公雞,天亮時到了薊州三河縣郊外,在荒野土地廟生火飽餐了一頓,随之沒敢停留,走荒野小路潛行,兩日後到達順州北面的牛欄山一帶,用一塊玉佩從鄉野小财主口中打聽到耶律楚思敗于順州東郊,僅率十餘騎逃往檀州去了。

  蕭思溫不由悲從中來,抹了一把老淚,咬牙切齒地記住了“章钺”這兩個字,牽着一匹矮瘦馱馬轉而向西,決定走昌平得勝口潛行出關。
反正耶律楚思在前吸引了周軍的追擊,向西反而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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