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節
整個許昌的治安巡邏,一直是交給曹丕在負責的,雖然他本人年少,但是自然有手下的人幫助他。
這也是為什麼西涼人馬能進入許昌城大肆嚣張的原因之一。
曹操吸取了以往的一些教訓,嚴令各官員家丁、私兵不得超過兩百人,這比以往東漢官員往往家仆過萬的場面無疑要更好控制得多。
當然曹家自己不在這個限制之中,曹丕的手下,加起來也有兩三千人手。
就連張鋒,家中也不過五百人左右而已。
夏候尚控制着禁軍,曹丕控制着城中維持秩序的巡軍,加上夏候惇駐軍城外,曹操原本以為許昌這樣就能固若金湯,誰會料到變生肘腋?
現在各官員的私兵不足為慮,城中又盡是自己的人馬,曹丕自己也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不安的感覺?
原因是……
有一支神秘的力量,就算他是曹丕也沒能窺全豹——賈诩負責的“毒刺”!
好吧,就算賈诩也從沒要想起對曹家二公子進行監視、提防,那麼這幾天西涼人馬的公然調動,他會毫無知覺?
毫無提防之心?
那他還是那個可怕的,總是在陰暗處把别人命運已經提前決定的毒士賈诩?
賈诩從一開始低調的行事,做人,已經赢得了曹操的絕對信任,這種人,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的。
曹丕還在擔心,吳質和家将們都看着他,眼裡全是希冀和野心即将實現的貪婪目光!
不過不用擔心了,因為有些事已經發生了!
“報!
”
客棧已經是曹丕的臨時大本營,裡三層外三層全是曹丕的人或者西涼人馬,老闆、夥計,加上那些駐店的或者臨時來店客串的歌妓,全都不見蹤影。
曹丕一個親信探子從外面飛步跑進來:“主公!
夏候尚關閉宮門,嚴令任何人等進出!
似是有所覺察!
我們的人無法把消息傳出來,不知道裡面怎麼樣了!
”
“消息一定已經走漏了!
這才多久的事,夏候尚就關了宮門!
”曹丕沉思着,對着吳質說道,“季重,事不宜遲!
想方設法也要把皇帝控制住!
”
吳質臉上閃過一絲為難,自己出出點子還行,可是在對方已經防備的情況下動手,這恐怕……
有些強人所難了。
不過曹丕已經沒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手,馬超在城裡布防,那裡非他不可。
“喏!
”吳質仍是咬着牙應了,現在,還能有退路嗎?
所謂禍不單行,就當吳質前腳出客棧,後腳又有探子送來消息。
街上已經出現一支軍隊,打着正是“除叛”的旗号!
“人數有多少?
”
“至少三千,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
曹丕一聽,眉毛已經皺成一個倒“八”字,“怎麼可能!
許昌城中怎會還有如此力量?
為首之人是誰?
”
“沒見到主将,不過旗号是寫着‘田’!
而且對方人數雖不如我軍,裝備卻極其精良,有鋼甲、鋼弩、鋼盾!
馬将軍西面的人馬已經抵敵不住了!
”
“這他媽還見鬼了!
哪裡冒出一支這樣的隊伍出來?
”曹丕越聽越驚,忍不住一句粗話都冒了出來,“走,跟我一起去會會他們!
”
田?
田豫?
田疇?
他們兩個是有可能,不過一來威望不夠,再說田豫在幽州,而田疇一個破養鳥(鷹)的,怎麼可能統領這樣一隻裝備精良的軍隊?
而且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許昌城裡?
出了街上,來來往往都是頻繁調動的西涼人在來來回回的跑,馬蹄敲擊在大塊的石闆地上,發出整齊的得得聲。
除了兵馬,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許昌人是過足了富足的日子,可是不代表他們是傻子,這幾天全是西涼人在街上設卡、盤查,誰都不會嫌命長了還上街找死。
好幾個街口一個西涼兵都沒有,應該是增援西邊去了,看着空蕩蕩的木制鹿角、拒馬死氣沉沉的躺在街中心,曹丕心裡更有一種不能言明的預感。
不時有臨近街口傳來西涼人的大聲喝呼,大概是召集人手吧?
四處都是馬蹄聲,唯一讓曹丕有點心安的,這全是自己人。
曹操還生死不知,自己這裡就已經出現了情況,難道這次謀劃得還不夠充分?
可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借着曹操頭疼症重的時候動手,隻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而且如果那個傳說中真能治好頭疼症的華陀一旦出現,那麼自己永遠就隻能甘居人下,過一輩子逍遙的二世子生活了!
所以!
這是唯一的一個機會!
西面的情況居然比曹丕想像得還要更糟。
雖然許昌城街道相當寬闊,但是兩邊加起來一萬多人怎麼不可能象平原上那樣象和尚頭上放着隻虱子輕松。
臨近的兩條街全塞得滿滿當當的,人聲鼎沸,罵聲,吵架聲連成一片,曹丕若不是見了自家大旗,還懷疑來到一個熱鬧的商市。
看樣子是自家人馬把對方給圍住了,可是對方數千人卻好象一塊堅硬的磐石,借着裝備和地形之利從容不迫進行反擊,加上街道就那麼寬,居然還打了個有聲有色。
現在曹丕才知道為什麼局面會這樣,而且不時有受傷的西涼人被從前線上拖下來,在街道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色皿痕,象是被一支巨大的紅色毛筆劃過一樣。
對方的裝備不僅僅是精良,簡直就是好得離譜!
對方被堵在西面城牆下,可是臨近的幾個民居上全是他們的弓箭手,這些弓箭手全都是半身鋼制連環铠,不畏普通的木、竹制弓矢,普通箭射到他們身上,不過是上身晃一晃,就象被一個三歲的孩子打了一拳一樣,不痛不癢的。
他們手中也全是一些明晃晃的,由全鋼所制的弩箭,雖然裝填慢,可是射在人身上,那就象射在一張紙身上,可以透體而出!
而地面上列着一個個整齊的四方陣,陣中有人指揮,紅旗、黃旗互相揮擊,舞得風聲呼呼,而根據旗語,就有人在用近乎稚嫩的聲音在大聲的号令全軍,時而近逼,時而後退,卻是一付從容調度的樣子。
陣中的士兵全是一些嘴上連毛都沒長齊的少年,卻是披着全身連正規将領見了都眼紅的全身鋼甲,雖然沒有曹操的重甲兵那麼多虎蛇鷹之類的獸頭裝飾,可是堅固程度卻怕是更上一層樓。
兖州産的第三代鋼甲!
曹丕見過這玩意,那時兖州獻上一件給曹操過目時,他也曾有幸親眼目睹過,那時曹操愛不釋手,卻送給了三弟曹彰了!
曹丕心都涼到了屁股,這麼一隻全鋼打造的烏龜,就算再兇惡的豺狼,卻能從哪裡下口?
西涼人都知道曹丕就是現在的新主子,簇擁着他上了一家民居頂,遠遠才觀察到這支軍隊到底是由誰指揮,一輛四輪車,周圍也是一些膀大腰圓,但是依然年輕的漢子在推着,上面站着三個人,兩個瘦弱的文士,他們兩個卻是以一個少年為中心,把他護在中間,那少年沒有披甲,但手中卻搞舉着一頂金光燦燦的頭盔!
“那是……”曹丕象是尾巴被踩住了一樣驚得叫起來,手指着那頂金盔,舌頭上下翻動了半天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大将軍的頭盔!
”
這時他才認出來,那兩個老頭般的文士,一個是田豐,一個是沮授,而那個高舉金盔的少年,也是正在根據旗語發号施令的人,正是軍院中謀士班裡最出色的——諸葛亮!
難道這些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全是軍院的學生!
?
想想才恍然大悟,一定是張鋒怕諸葛亮年紀小,說話沒有說服力,便宜讓他拿了自己的頭盔,去了軍院搬救兵!
張鋒啊張鋒,你莫非就是曹某人的克星,從生下來就跟我作對,鐵了心的輔助大哥曹昂不說,這個時候還想出這麼驚天的一招,來扭轉乾坤?
“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拿下他們!
”曹丕有些失控的大喊,他已經忘記了失蹤的曹操和曹昂一行人才是他的目标。
身邊的西涼将領都是馬超的親信,一個個低了頭赧道:“世子,您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發起幾波攻擊了,我們的西涼人個個都是好樣的,可是這些娃娃……打不下來,兄弟們已經死傷不少了,他們裝備太好了,我們的兵器根本砍不動他們,象是鐵砣一樣,現在隻能等馬将軍來看能不能打破這個局面……”
馬超,對對,我還有馬超!
曹丕這才從失神中有些驚醒,象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孟起在哪裡?
”
身邊人往東一指,“來了!
”
馬超在西涼人心目中的地位,就象張鋒在兖州人心目中的地位一樣,那是神!
不可戰勝,絕不會失敗的神!
東面一騎當先,全身閃着刺目标的銀色亮光,頭戴銀龍吞雲盔,身披爛銀甲,手中一杆銀色長槍,一辔紅纓象是剛渴飲過鮮皿般的殷紅,染紅了西涼人好勇鬥狠的雙目,也點燃了曹丕這方人馬的鬥志!
馬速并不快,身後還跟着一大群親兵,可是所有人的眼中卻隻有那個人,西北之地從沒失敗過的戰神。
象是在自家花園中信步閑庭一般,馬蹄有節奏的敲擊,卻象敲在每個人的心上,自己這邊人馬的臉上又浮現出因崇拜而生的彪悍之情,仿佛有了他在,沒有什麼不可戰勝的敵人,而這種随意而王者般的霸氣,也着着實實震懾到了那些訓練得刻苦,卻依然隻是一群學生的學院軍士兵。
剛才還尤如磐石般不可撼動的陣腳,卻在西涼人排山倒海一般的歡呼聲中漸漸後退,仿佛海洋中一支孤單的小舢闆,面臨着一個高達十數米的驚天巨浪即将拍下!
學生兵沒真正的見過皿,沒真正的上過戰場,而馬超的人氣和對他的崇拜卻是用鮮皿和生命換來的。
就馬超有如實質的殺氣中,學生軍們畏懼了。
哪怕旗語揮舞得更加頻繁。
哪怕小諸葛亮喊破了嗓子。
那種如臘月中的寒意一樣籠罩在每個人身上的殺氣,讓每個學生軍都産生了想要逃跑來避開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一種被獵人盯上,無可逃避的感覺。
不愧是馬超啊!
車中的諸葛亮有些洩氣,手臂舉了半天,早就酸了,而馬超甚至還沒有出過手,自己這邊的士氣都全沒了。
身後的田豐和沮援卻象知得他的心思一樣,拍拍他單薄的肩膀,盡管他已經長得比他們兩個老頭子都高。
“不用擔心!
張鋒從來都是一個叫人意想不到的家夥,他會帶給我們驚喜的。
”
“孟起,這裡全靠你了!
”
曹丕扶着欄杆,歇斯底裡的大喊,馬超往這邊看了一眼,隻是輕吐了幾個字:“主公,放心!
”
歡呼聲更加嚣張,這一刻馬超才是天地間的神,任何力量在他面前都會不堪一擊。
曹丕滿意的點點頭,看來不用擔心,馬超的戰意如此之強,連自己都能強烈的感覺到,看來他也是為了夢想要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