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節
戰事進行得有些緩慢,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折了宋謙後,江東軍的行動就有些奇怪。
呂蒙、淩統等人輪流帶兵來襲,卻都是一觸而走,絕不真正的硬拼,或許是忌憚曹軍的戰力,有時甚至江東軍的戰船到了江邊呐喊一陣就逃走了。
司馬懿和張鋒都不明白,怎麼江東軍會這樣,難道周瑜有什麼别的後手?
可是整個徐州各處都沒有任何遭受攻擊的消息傳來,難道真的是周瑜怕了?
或者是來月經了?
當然不是這樣。
張鋒可不覺得周瑜是個容易放棄的人,不管是曆史書中的記載,還是現實與他的幾次交手,這個人有着絕對的韌勁。
打不死,甩不脫。
就算戰力遠遠遜色于曹軍,可是周瑜卻從不表現出一點半點的懼意。
他到底想做什麼?
張鋒猜不出,但是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都督,呂将軍回來繳令!
”
“請!
”
周瑜甚至都沒有換上軍服,一身書生打扮,手中一部邊緣磨得很光滑,色澤已經很亮的竹簡,是一部用牛皮釘裝的《呂氏春秋》,身邊站着淩統等小将,卻都無一例外的沒有一絲面對曹軍強勢的緊張感。
“都督!
末将已回,特來繳令!
”
“子明辛苦了,坐。
”
周瑜笑了笑,看着呂蒙将頭盔摘下,跪坐在一邊,問道:“曹軍那邊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嗎?
”
“正是。
”呂蒙的眼睛中有着一些精力無處發洩的遺憾,“我令士卒們大喊了一陣:‘驸馬爺果然厲害’,便收兵回營,彼未追。
”
“很好,過不了多久,相信我們就會順利的登上北岸了。
”
周瑜呵呵的笑着,似乎一切成熟在兇,其餘衆人都是面面相觑。
“都督……”呂蒙忍不住了,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曹賊是張鋒的嶽父,這計能成嗎?
”
“說實話,我也沒把握。
”周瑜放下竹簡,站了起來,淩統等人忙跟在身後。
“張鋒在曹賊起兵之初便跟随,又以張村和濮陽相贈,若是沒有張鋒,便沒有如今的曹操——”
“曹賊有今天,張鋒說是居功至偉也不為過,不談數次救了曹賊性命,就是那些個虎将——趙雲、徐晃、文聘等,皆是張鋒所薦。
”
“打個不合适的比方,張鋒就是當初的韓信,曹賊就是太祖,可惜啊,如果張鋒自立,或者如今早就是他的天下了。
”
“既然如此,為什麼都督還定下這樣的計?
張鋒和曹賊,有那麼容易離間嗎?
”呂蒙還是不太明白。
“當然不容易,如果曹操還是當初那個什麼都沒有的義軍首領的話。
”
“可是現在不同了,曹操現在貴為魏王,世襲罔替,他一步步的從白身到王,權力已經慢慢成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沒有人可以輕易的舍棄它。
”
“他為了他現在的權力,以及子孫後代的考慮,任何有可能威脅到他的人或事,都會被他毫不猶豫的抹殺。
”
周瑜轉過身來,對着諸将一笑,衆人都看見了他眼中那一絲自信的堅定。
“别忘了荀彧!
”
諸人都是一震。
是啊,荀彧也是功不可沒的老人,也是很早就跟随曹操,并且當時棄了如日中天的袁紹,這份恩情和功勞,又豈是區區幾個文字可以說明的?
可是偏偏曹操就殺了荀彧,沒人想到。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事後曹操也大張旗鼓的為荀彧辦喪事,可是明眼人心裡都清楚,除了曹操還有誰能令荀彧悄無聲息的突然從這個世上消失?
“張鋒的權力、聲望、還有個人的能力,都已經讓曹操覺得擔心了。
更何況張鋒這個人雖然行事張狂,卻是個聰明人。
曹操一定很清楚這一點。
”
“郡主的事,表現上看是張鋒掃了主公的面子,可是深一想,我們大可以就此大做文章,嘿嘿,”周瑜說到這裡的時候,笑得有些奸詐,兩排整齊的白牙露了出來。
“你們說,如果你們是曹操,得知張鋒這個江東的‘驸馬’讓江東軍一次又一次的望風披靡,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
“好極了!
”
曹操坐在高大亮堂的魏王府,下首賈诩、郭嘉、戲志才等一個個蔫頭巴腦的站着,中間跪着一個毒刺的探子,頭低得隻能看見眼前一小塊地磚。
“知機南方大勝,打得孫權小兒不敢探頭!
待來日班師,又有大賞啊!
”曹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可是底下一班人都沒有吱聲,跟随他時間長的人都知道,曹操這樣笑,心裡并不高興。
相反,還憤怒的很!
見衆人都沒應聲,曹操揮了下袖子:“下去吧。
”
衆人應了聲就往外退,曹操的聲音又響起,“文和你留下,随我去書房。
”
書房,那裡才是曹操命令的下達地,象征着大漢權力中心,每個大的謀劃都是出自這裡。
郭嘉聽到曹操的聲音沒有喊到自己,歎了口氣,搖了搖自顧去了。
曹操在前面大步走着,後面跟着亦步亦趨的賈诩,走到書桌後的太師椅前,重重的一坐,差點被搖翻了。
曹操手舞足蹈尋求平衡的動作賈诩不是沒看到,卻不敢笑,他知道曹操很生氣,隻不是不知道他是生氣什麼。
是氣張鋒,還是氣江東人玩的手段?
“你是聰明人,奉孝是知機的知交,故而未曾喚他一起來。
”
曹操指着賈诩的鼻子,聲色俱厲的沉聲問道:“你說,知機會不會叛我?
”
賈诩當然是聰明人,他怎麼可能說出是或不是這樣的話來?
如果将來張鋒将來真的有了異心,或者說,被逼得有了異心,他能承擔這句話的責任?
他不會,因此,他也沒有說是或者不是。
“大将軍,并沒有兵權。
”
賈诩這句話雖然看起來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可是曹操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指張鋒雖然聲望高,并沒有實際威脅。
他的三千弓騎是厲害,可是現在直轄于曹操的軍馬,有更多強力軍團。
虎豹、重甲,以及二萬訓練有素的,同樣的弓騎。
“可是江東人口口聲聲喊着驸馬驸馬!
”曹操發怒了,一袖拂去,把桌上的玉硯掃落在地,當的一聲響,散落成點點滴滴的晶瑩玉塊。
“周瑜的計!
”
賈诩話不多,字字珠玑,曹操當然也清楚。
一時間書府裡靜得除了曹操粗重的呼吸,什麼聲音也沒有。
“知機這麼多年,從一濮陽令成大将軍,會不會有了觑觎我的位置?
”
曹操好半天才臉紅脖子粗的憋出一句話。
“我不知道。
”
賈诩的回答果然還是沒有明确的表态,正如他一向明哲保身的作風。
“哼哼,好一個不知道!
”曹操卻沒有再咆哮,反正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文和,你下去休息吧,把仲康叫來。
”
賈诩心裡一緊,知道曹操最終還是不相信,但是他還是沒有多說半句話,行了禮便退出,不到片刻,許褚大步而入。
這位山一樣的虬須大漢,身上的肌肉把铠甲擠得鼓鼓的,每走一步似乎身邊都有風為之旋轉呼嘯,在曹操面前應喏而止步時,似乎腳下的磚都難過的呻吟了一聲。
“主公喚某?
”
曹操把桌上剛剛寫完的一封字迹尚濕的信裝進黃色的信封,“這個你拿着,帶着我的兵符,點五百虎豹騎去知機那裡。
”
許褚忠心無二,應了聲便雙手去接,曹操又道:“記住,見了知機的面,當着衆将在場方能拆開,否則軍法從事!
”
許褚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接過,卻傻傻了說了句:“主公,隻帶五百人去助大将軍,是不是少了點?
”
曹操白眼一翻,拿這大個子沒辦法,又不說是做什麼,沒好氣的說:“去便是了,切記,一切照信上的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