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流血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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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不知是何方貴客莅臨我寺?
”
“無需多問,見了便知!
”
“走吧!
你我一同去迎接貴客。
”
說罷,法顯不待主持大師拒絕,便起身往山門外走去。
主持大師不敢怠慢,忙領着衆僧徒緊随其後。
當衆僧見貴客竟是雍王本人,不由誠惶誠恐起來。
寺院主持更不敢怠慢,忙雙手合十,迎了上去。
“恭迎雍王法駕。
”
衛朔含笑還禮道:“冒昧來訪,請大師見諒,不知這位大師是?
”
“回殿下,此乃我寺有道高僧法顯大師。
”
“法顯?
”
衛朔不由一愣,沒想到眼前這個大和尚,竟是曆史上西遊天竺的那個著名高僧。
就在兩年後,即公元399年春,法顯将同慧景、道整、慧應、慧嵬四人一起,從長安起身,向西進發,開始了漫長而艱苦卓絕的旅行。
衆人經西域至天竺,前後遊曆二十多個國家,收集了大批梵文經典,共曆時十四年,于義熙九年回歸中土。
不得不說,在漫長的曆史上,除了張骞那次官府委派旅行外,隻有佛教徒私下組織了幾次成功的‘國際旅行’。
不管是眼前法顯,還是唐朝玄奘、鑒真,都曾勇敢地離開中土,前往外界遊曆。
而讓人為之扼腕的是,他們僅僅給華夏帶回來幾部佛經,遠不如張骞為華夏開辟了一條千年商路。
以法顯為例,他前後遊曆十四年,途徑近三十個國家,去時走陸路,歸來靠大船。
他曾到過東天竺著名海港多摩梨帝(今加爾各答西南之德姆盧克),又乘商船到獅子國(今斯裡蘭卡),中途經耶婆提(今蘇門答臘島或爪哇島),最後才換船北航,在今山東半島南部崂山附近登陸。
如果他像麥哲倫等西方航海家一樣,将沿途路線詳細記錄下來,或許價值更大。
在衆僧陪同下,衛朔、崔浩等人步入白馬寺參觀。
與寺外滿目殘破不堪不同,寺内之奢華遠遠超出衆人預料。
但衛朔一想到白馬寺香火旺盛,寺内有此‘盛景’也不算意外。
“果然是佛門淨地,莊嚴肅穆!
”
聽着雍王這誇獎不像誇獎、諷刺不是諷刺的話,主持不由暗暗一凜。
他深知眼前這位雍王,對佛門沒甚好印象。
而眼下又因官府推行均田制,佛門正處于風口浪尖,更加不由他不小心。
然與主持提心吊膽不同,法顯舉止更加從容,其實他也對某些佛教徒生活奢侈十分不滿。
此皆因戒律經典缺乏,使華夏佛教徒無法可循,以緻上層僧侶窮奢極欲,甚至無惡不作。
而這也是曆史上,法顯在将近古稀之年仍堅持西行求法的重要原因。
不管衛朔内心有多看不慣眼前佛門行徑,但表面上仍給足了衆人面子。
同時他也特意多關注了一下法顯,發現對方果然不愧是佛門高僧,周身上下神采奕奕,讓人望之而心生好感。
在寺内轉了一圈,衛朔遂跟随衆僧來到廂房閑聊。
“殿下,請用茶。
”
主持見雍王興緻不錯,遂鼓足勇氣道:“殿下,近來官府推行均田制,連寺院田産也在清丈行列。
”
“可我佛門乃世外之人,不知能否看在佛祖面上網開一面?
”
看在佛祖面上網開一面?
!
不等雍王做出反應,那邊崔浩先忍不住了。
他斜眼瞅着主持,冷哼道:“大師此話好沒道理,什麼叫佛門乃世外之人?
!
”
“爾等既是世外之人,又何必身入紅塵之中?
”
“既然身在紅塵,就得遵循國家法度。
”
“還有你那什麼佛祖在哪兒?
麻煩你讓他現身出來,讓雍王瞧瞧。
”
“你算什麼東西?
!
憑什麼上下嘴唇一碰,雍王就得網開一面?
!
”
被崔浩劈頭蓋臉一頓呵斥,主持登時臉色大變,面上有些挂不住。
當下他把臉一沉,不虞道:“大人行事乖張,難得不怕激起民變?
”
“民變?
呵呵……”
崔浩冷笑幾聲,剛要出言,卻被衛朔呵斥住。
“此乃佛門‘淨地’,伯淵不可無禮。
”
“佛門淨地就要有佛門淨地樣子,不要壞了佛祖臉面。
”
“今日在寺内轉了一圈,也算是開了眼界。
”
“接下來孤還有要事,不便久留,日後有暇再聆聽諸位大師講經說法。
”
說完衛朔起身,即與衆僧告辭。
望着雍王離去背影,法顯心頭沉重。
顯然他已看了出來,雍王對寺院奢侈生活十分不滿。
而寺院主持等人卻還在為沒能說服雍王讓步而遺憾不已。
“唉!
今後佛事怕是要艱難矣。
”法顯忍不住感歎道。
“不至于吧!
佛門在中原有十數萬信徒。
”
“雍王與我佛門為難,豈不是給自己找不麻煩?
”
法顯搖頭道:“雍王乃曠世雄主,什麼麻煩沒見過,佛門又算得了什麼?
”
“若佛門識趣兒交出田産,或可免除禍患,不然怕是免不了一場浩劫。
”
主持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當然知道放棄田産便可免禍,但放棄田産今後衆僧生活怎麼維持?
他們早過貫了不事生産的奢侈生活,誰願再去過清苦修行?
……
三月春暖花開,萬物複蘇,整個大地一片生機勃勃。
但在中原,卻因官府強力推行均田制,導緻各地暗潮湧動。
不知不覺到了午時,衛朔處理完政務剛要去吃飯,卻見康龍急吼吼闖了進來。
“禀殿下,白馬寺出了亂子,仆射已經帶人趕去處理。
”
突聽爆發民亂,衛朔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眉頭緊緊擰成一團。
原本當日與衆僧見過面,他就已覺得佛門定然不會輕易屈服,想不到今日還是出了亂子。
“有傷亡嗎?
”
“聽說已見了皿,但具體傷亡尚且不明。
”
“請殿下立即調兵鎮壓,再晚了,怕要波及到城内……”
衛朔又緩緩坐了回去,穩了穩情緒,又問:“可知因何作亂?
”
很顯然,康龍也知之不詳,隻能大概介紹一下情況。
“事發時,仆射大人正帶人清丈土地,因事發倉促,具體情形尚未來得及細細察尋。
”
“但仆射讓末将提醒大王,此事八成與清丈土地有着千絲萬縷的幹系!
”
衛朔微微颔首,俗話說:“斷人财路,猶如殺人父母!
”
如今河西強力清丈佛寺和世家大族土地,幾乎等同于斷了衆人财路,又怎麼可能不會遭遇激烈反抗?
世家大族那邊暫時由鄭家安撫,估計陰謀還在醞釀當中。
但佛門不一樣,原本他們對河西壓制佛教便心懷不滿,如今各種矛盾累積起來,自然需要一個宣洩口。
不過,對此衛朔早有心理準備,倒也沒有感到絲毫慌張。
唯一讓他感到棘手的是,參與民亂者多是被佛門蠱惑且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
那些心懷叵測之輩,将數以萬計的普通信徒推到前面做擋箭牌,令他顧忌重重。
總不能不分緣由将普通百姓一律鎮壓吧?
如此亂來,不僅不利于他收攬中原民心,也不利于河西穩定中原。
“康龍!
”
“末将在!
”
“你帶上孤手谕,馬上去見伯淵,告訴他先關閉洛陽各城門,暫時禁止百姓出入。
”
“另外通知城内所有寺院,暫時禁止向百姓開放,至于何時可以開放,等日後通知。
”
“那……那白馬寺亂民呢?
”
“平亂之事……統統交給伯淵全權負責!
”
“另外,你再轉告伯淵,讓他以懷柔為主,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開殺戒。
”
就在衛朔給康龍下令關口,崔浩已帶人趕到了白馬寺外圍。
此時他已收到更多詳細訊息,對民亂經過有了大緻了解。
今天一早,五名小吏奉命趕來白馬寺,準備清丈佛門田産,不知因何故忽然被數千信徒圍困。
在一番沖突後,五名小吏已被憤怒信徒活活打死。
說實話,對于突發情況,崔浩早有預料,不然他也不會讓雍王派侍衛軍壓陣。
作為深謀遠慮的政治家,他很清楚任何一項涉及各方利益的改革,必然要伴随着流皿犧牲。
但是他更清楚,任何敢傷害河西人的人或勢力,都要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