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池。
時值仲夏,大片荷葉碧綠連天,随着清風搖擺如浪,隐約露出幾朵映日初荷。
荷花深處,九曲盡頭,八角長亭中,正坐着一位被丫鬟們包圍的貴族小姐。
仔細一看這姑娘,她身穿襦裙,滿頭寶钗,随行的丫鬟裡有個抱着小寶箱,有個拿着放飛石索的盤子,還有一個則捧着一袋飛石。
看樣子,正是魏其侯府的那位酷愛打鳥上樹的三小姐。
此時,丫鬟們都圍在三小姐身邊,探着頭看三小姐手裡的絲巾。
而三小姐手裡的那塊絲巾上,寫着的正是趙啟明剛剛才完成的《離思》詩句。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拿小寶箱的丫鬟默念一句,臉稍微紅了紅,然後眼睛迷離的說:“原來下半首是這樣的,東亭侯果然沒讓人失望,整首詩讀起來更有大家風範。
”
丫鬟們很多也都臉紅發燙,嘴裡默念着完整的詩句,眼睛早已迷離。
“呀!
”忽然間,被大家所忽略的解憂尖叫一聲,猛地站起來,咬牙切齒的揪着絲巾說:“說什麼隻有上阙說明不了什麼,現在很明顯了,我果然沒有猜錯,他就是有喜歡的人了!
”
雙眼迷離的丫鬟們回過神來,紛紛意識到現在可是危急關頭,于是抱着小寶箱的丫鬟趕緊朝解憂勸說:“小姐先不要生氣,說不定這首詩并不像我們想的那樣,可能是其他的意思呢?
”
“他就是有喜歡的人了!
”解憂尖叫着跺腳,滿頭的寶钗甩得嘩啦啦作響。
丫鬟們為了避免被滿頭的暗器誤傷都悄悄躲開了一些,等到解憂終于停止尖叫,才重新圍上來勸說:“那小姐也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免得事情無法挽回,我們還是回侯府吧。
”
“我不要。
”解憂甩開拉她的下人,又跺了跺腳,然後朝亭子外守着的某個丫鬟問:“那兩個笨蛋哥哥把他帶來的沒有,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動靜。
”
丫鬟們正要張嘴說話,但瞥了眼荷花池的盡頭,忽然發現了什麼,趕緊壓低聲音朝着亭子裡說:“來了來了,沒看到兩位公子,隻有東亭侯一人。
”
損友都去泡妞了,趙啟明坐了一會,實在是閑得蛋痛,本着混蛋泡妹子,老子就算泡植物也是泡的心态,來到了芙蓉園。
聽到這話,解憂提這裙子跑出了亭子,老遠一看果然是趙啟明,于是立即咬牙啟齒想往上沖。
丫鬟們一看她這家夥,知道肯定要出事,趕緊七嘴八舌的把她給拉住。
“小姐三思啊,不然事情可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
“是啊小姐,就忍忍吧,回去我們可以找侯爺說的。
”
“再不放開我回去就罰你們了!
”解憂似乎鐵了心要找趙啟明理論,幾下甩開了丫鬟,并用眼神警告她們不許跟着,這才重新提起裙子,氣呼呼的往橋上去了。
丫鬟們還在身後小聲的喊着,可解憂根本不想理會,他現在隻想當面質問趙啟明,為什麼會喜歡上别的女人,而且還要為别的女人作詩,弄得全長安城都知道。
這個混蛋!
解憂越想越氣,提着裙子咬牙切齒,踩着木橋噔噔作響。
她遠遠地盯着趙啟明,忽然發現這家夥正在伸手摘荷花,她覺得這種辣手摧花的行為十分無恥,于是覺得趙啟明也是一個無恥的人。
她更氣憤了,覺得不僅要找這家夥理論,還要找機會踢這個家夥一腳,最好害這家夥掉進荷花池裡,這樣的話,這家夥就要濕淋淋的走出去,然後被人恥笑,被人嫌棄。
那肯定是一件很解氣的事情。
這麼想着,解憂已經走到了趙啟明的背後。
她停下腳步,放下自己的裙子,然後朝趙啟明喊了聲:“喂!
”
正摘荷花的趙啟明似乎吓了一跳,有點驚恐的回過頭。
這就是趙啟明?
解憂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家夥的正臉。
她忽然想起在過去幾年時間裡,自己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許多趙啟明的事,而關于趙啟明的長相,她卻一無所知。
這就是自己夜深人靜的時想過很多次的人。
自己的心上人……
解憂忽然身體一僵。
反觀趙啟明,正有點吃驚的看着她,似乎誤會了什麼,看了看手裡已經摘下的那株帶梗的蓮花,然後尴尬的說:“我看這花好看,沒忍住。
”
這家夥在說什麼?
解憂根本沒聽到,她感覺腦子一片空白,正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
就是這個人,為爹爹送了白瓷,讓爹爹視若珍寶。
也是這人,設計了團扇,風靡了整個長安,讓自己每次看到别的姑娘手拿團扇,都打心底裡自豪。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才華橫溢,做出了那樣的一首詩,令長安城的十字們都躁動起來,讓所有聽到那首詩的姑娘都為之傾倒。
這是多麼有才華的一個人啊……
“要不然我還給你吧。
”眼前的趙啟明用抱歉說着,把帶着長梗的蓮花遞給解憂,緊接着忽然轉了轉眼珠,然後坦然的微微一笑:“要是你還不滿意,我是跟魏其侯府家的兩位公子一起來的,你可以找他們賠償你。
”
在說什麼?
解憂還是沒聽到,但他卻親眼看到,趙啟明微笑着遞給他一株蓮花。
他在送我花……
解憂唰的一下臉色通紅。
這反應讓趙啟明吓了一跳,呆呆的說:“脖子都紅了,一株花而已,不用這麼生氣吧?
”
在說什麼?
催我快些接下蓮花嗎?
解憂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站了半天,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這肯定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搞不好還會讓趙啟明覺得自己是一個奇怪的人,這怎麼可以呢?
她有些慌了,于是猛地伸過手,一把搶過了蓮花。
趙啟明吓了一跳,還以為要挨打,迅速往後退了三步,然後呆呆站着。
完了,好像真的被當做奇怪的人了!
解憂差點被自己氣死了,第一次見面居然留下了這樣的印象,她很想打死自己,根本不敢繼續面對趙啟明,于是她面紅耳赤的轉過身,重新提起裙子,氣呼呼的走了。
趙啟明目瞪口呆,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覺得這地方太奇怪了,于是趕緊開溜。
解憂當然不知道趙啟明已經跑了,她一邊害羞臉紅,一邊氣憤自己的表現,提着裙子面紅耳赤,還氣呼呼的往回走,腳下的木橋被她踩得咯噔咯噔響個不停。
這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不僅是趙啟明覺得奇怪,站在遠處的丫鬟們也看的目瞪口呆。
為什麼小姐面紅耳赤的提着裙子,還氣呼呼的拿着蓮花回來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看着解憂已經走回來,丫鬟們一片寂靜的看着臉色通紅的小姐,不知所措。
“他還在嗎?
”解憂氣呼呼的問。
丫鬟們看了看橋上,然後齊刷刷的猛搖頭。
“吓死我了。
”解憂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放下裙子跑回亭子,端起一碗水猛喝。
丫鬟們這才回過神來,七手八腳的讓解憂别喝得太急,一邊讓解憂坐下。
“小姐,東亭侯到底說些什麼?
”抱寶箱廂的丫鬟問。
解憂拿起扇子給自己飛快的扇風,同時小嘴也不停的喘氣,臉終于不紅了,同時露出回憶的表情,好一會兒之後,才搖了搖頭說:“好像我也沒聽清他說什麼了。
”
“那小姐你怎麼臉都紅了啊?
”抱着飛石索的丫鬟大驚小怪的問。
解憂這才動作一停,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長梗蓮花,露出幸福的笑容。
“……怎麼了?
”
“他送我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