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晨,空氣清冷。
庭院裡,那棵被小侯爺賜名“梅超風”的柳樹開始季節性脫發,讓工作量徒增的掃地僧十分不滿,每天打掃時都要抱怨幾句,而柳樹自知理虧,并沒有使出“九陰白骨爪”。
門廊下,燕子夫妻已經頻繁交/配了幾個月,卻仍然沒能當上父母,終于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生殖障礙”,讓剛好路過的金牙覺得十分不堪入耳,但因為未經人事,面對兩性話題時難免有些好奇,于是假裝無意的走過,在暗中偷聽着燕子夫妻的房中秘事。
這時,内院裡傳出了開門的聲音。
金牙内心羞恥,但仍裝作若無其事,優雅地走開,而燕子夫妻仍然沒完沒了的相互指責。
内院裡,趙啟明走出門外,聽着掃地聲和鳥語,惬意的伸了個懶腰。
馬場中雖然自然環境不錯,工作也十分輕松,但畢竟不如家裡舒服。
尤其是在感受過了馬場裡的土炕之後,回到家裡再睡自己的床,感覺就跟到了天堂似的。
果然還是家裡好啊。
趙啟明神清氣爽,心裡正感歎着,忽然看到了細柳。
那丫頭正坐在門廊下,背對着他,看動作似乎正在吃豆腐腦。
說起這丫頭,趙啟明也是真的沒辦法。
昨天他回來的時候,細柳還卧床不起,可到了晚上,那丫頭卻又自己爬了起來,堅持說她已經好了,而且怎麼命令都不肯回去繼續躺着。
現在倒好,不僅不在床/上躺着,而且還坐在門檻上吃早飯,跟沒事人一樣。
作為老闆,趙啟明覺得應該批評這丫頭,于是他咳嗽了一聲提醒。
可細柳似乎正想着什麼心事,沒怎麼聽到背後的動靜,于是他又重重的咳嗽一聲,細柳這才發覺了他。
小丫頭扭過頭看到了趙啟明,然後就趕緊站了起來,并轉過身。
仔細一看,這丫頭的腦門仍然很大一個紅色的包,而且手上果然捧着個裝豆腐腦碗,樣子看上去傻極了。
“病好了?
”趙啟明表情不善的問。
細柳欠了欠身,然後猛點頭:“奴婢真的已經好了。
”
“那你做廣播體操給我看?
”
細柳猶豫了一下,然後把碗放在門檻上,真的打算開始做廣播體操!
趙啟明一看這架勢,知道這丫頭可能真的已經好了,于是制止了那丫頭準備做廣播體操的行為,繼續表情不善的說:“就算風寒好了,你腦門上的傷也還沒好吧?
”
細柳苦着臉,下意識的伸手去摸。
“跟你說多少次,不準碰!
”趙啟明指着那丫頭的腦門:“你雞蛋哪去了?
”
“昨晚餓了……”
“那是療傷的,你怎麼能給吃了!
”趙啟明痛心疾首,正巧,這時其他内院裡的丫鬟回來了,趙啟明一看其中某個丫鬟端着早餐,于是就朝那個丫鬟說:“拿顆雞蛋給細柳。
”
那丫鬟愉快的完成任務,然後就去屋子裡忙活了。
這讓接過雞蛋的細柳很羨慕,視線追随着那個丫鬟進了屋裡,還踮起腳張望。
看到她這幅樣子,趙啟明/心裡笑了。
可能這丫頭的确有着強大的身體機能,這麼短的時間就能讓身體恢複健康,但在此之前畢竟有那麼幾天時間卧床不起,于是又再次丢了貼身伺候小侯爺的工作,估計現在能做的也就澆花和照顧金牙,當然羨慕其他那些能夠貼身伺候小侯爺的丫鬟。
說起來,這丫頭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丢失工作了。
但趙啟明的态度和之前一樣,絕對不會去幹涉。
看着細柳一邊滾着雞蛋,一邊羨慕的張望其他丫鬟走進屋裡的樣子,趙啟明恨鐵不成鋼的說了句:“不管這次工作是怎麼丢的,自己想辦法搶回來,别指望我幫你。
”
細柳看了看趙啟明,有點委屈地點了點頭。
“記住,要好好滾雞蛋!
”
趙啟明提醒一句,見細柳的确老老實實地滾雞蛋,就回到屋裡洗漱。
吃完早餐時,太陽出來了,天色不錯,正是秋高氣爽時。
趙啟明打算去村子裡轉轉,走出内院的時候發現細柳也已經吃完了早餐,而這丫頭今天的工作居然是修剪院子的花草,不過看那丫頭的樣子顯然不認真,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還時不時朝屋裡張望,看樣子估計是在想着怎麼奪回貼身丫環的工作吧。
趙啟明很滿意,于是也沒打擾細柳。
走到庭院時,外出辦事的錢管家回來了。
沒什麼特别的事,跟趙啟明打了個招呼,聽說趙啟明要去東鄉亭轉轉,問是不是要招呼秦文跟着,趙啟明說自己很快就回來,錢管家就去忙自己的去了。
此時已經是深秋季節,侯府外大片的農田有淡淡的霧氣蒸騰而起,早已經收割完成的麥田種上了油菜,雖然看樣子病怏怏的,但其實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長得老大。
相信到了初春時節,就能看到油菜花海了吧?
周啟明想着這些,心情不錯的吃着果子,很快就轉到了作坊門前的大路上。
這個時間還不是繁忙的時候。
一方面是因為取貨的商号還沒來,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作坊已經不再玩什麼饑餓營銷,眼下的産量足以滿足長安城的消耗,所以并沒有什麼争搶的場面。
不過當趙啟明經過作坊前的大路時,意外的看到了一輛馬車從路上下來。
遠遠一看,他認出那是胡先生的馬車。
前些日子錢管家就曾提出過要給胡先生配馬車。
一方面是因為生意繁忙,胡先生每天都要外出,需要代步工具。
而另外一方面也的确是因為作坊的生意越做越大,要給胡先生些排場。
排場,是精神與物質的高度統一,比妓/女和殺手還古老,比唯物主義還要堅/挺,隻要人類文明存在一天,就絕不會消亡。
所以小侯爺對個安排是一點意見也沒有,還專程把胡先生叫到書房談了心。
起初,胡先生還是有些推辭的,覺得不必如此鋪張,但在場的錢管家也出言勸說,最後胡先生勉為其難,也就隻能同意。
經過這段時間,胡先生似乎已經習慣了乘坐馬車出入。
而且按照錢管家的配車原則,給了馬車就必須有跟班。
所以遠遠看去,胡先生的車子慢悠悠的駛出作坊,邊上還有兩個夥計徒步跟随。
這樣的排場足夠撐得起作坊的臉面,趙啟明這個當幕後老闆的臉上也有光。
所以當看到胡先生離開作坊時,小侯爺笑得很欣慰。
知道胡先生這個時間離開肯定是有生意上的事,趙啟明沒有去打擾,等胡先生的車子離開之後才經過作坊。
他本來是打算去東鄉亭看看。
因為昨天聽下人說,有個雜貨鋪子在東鄉亭開了個門面。
隻不過考慮到現在時間還早,估計那雜貨鋪子還沒開張,所以他改變了主意,打算去找靜安公主。
出來時沒帶上金牙,趙啟明也懶得再跑一趟。
他從東鄉亭的村口,沿着村民們經常走的路穿過農田,遇上很多已經在田間勞作的村民,也沒去打擾人家,就這樣走上了河堤。
泾河緩緩流淌。
回想起來,過去的整個夏天這條河流都是如此的氣質溫婉,并沒有因為夏天時的降雨突然洪水。
作為一條大河,不糟蹋農田,不危害鄉民,足以說明它是條品德高尚的好河。
趙啟明很欽佩品德高尚的好河。
但他更欽佩穿河而過的那些石橋。
幾塊不知道來自哪裡的跳石,本該在某個犄角旮旯裡永生不死,卻因為被放置在河流之中承擔起了河岸兩邊的百姓們相互溝通的橋梁,任人踐踏也從不抱怨一句。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跳石橋多次目睹小侯爺和靜安公主私會,卻從來不曾向人說起過這驚天的八卦。
真是條任勞任怨而且口風很緊的跳石橋啊。
趙啟明發現自己今天好像有點多愁善感。
果然不愧是大文豪!
很有文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