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的事已經結事,在場的官卿再被獻帝劉協拿話一砸,全都默然無語。
而獻帝劉協在環顧了一周之後向曹操道:“曹愛卿,今抄籍已畢,觀陸卿家産之寒薄便足以證明陸卿絕非貪墨,僅僅隻是無心之失而已。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且陸卿久負辛勞功績頗著,數年來又從未得爵賞,今稍有過失就罷其官、籍其家,行之過矣!
朕意原其過并複其職,曹愛卿意下如何?
”
“這個嘛……”
按說皇帝開了這樣的口應該是正合曹操心意的,但曹操的臉上卻顯出了幾分不悅之意,目光也就下意識的飄向了陸仁。
而此時有不少人附和起了獻帝劉協的意思,紛紛的出了聲,荀彧則在那邊向陸仁輕輕點頭、大甩眼色,那意思是陸仁你趕緊向獻帝劉協謝恩。
隻要一謝恩,那麼陸仁的官職就能回來了。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陸仁會高興的向獻帝劉協謝恩。
你想啊,皇帝都親自開了口,你陸仁隻要磕個頭就能把官撈回來,那何樂而不為?
可這些人真的是到死都想不到陸仁跟他們可不一樣,因為陸仁可是個有着大量的後世資料的家夥。
有這些資料為鑒,陸仁能看到許許多+2,多他們看不到的東西。
向皇帝磕個頭再把官撈回來?
聽起來是不錯,可陸仁留心的卻是曹操為什麼要猶豫,臉上為什麼會有不悅之意。
這次的事,陸仁和曹操都是知道隐情的當事人,彼此之間心照不宣,陸仁也很清楚曹操其實并不想罷免自己的官職,當時也實在是被鬧得沒辦法才這麼做的。
按說獻帝劉協出面說要恢複陸仁的官職,曹操應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麼會面露不悅?
别人或許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陸仁卻隻是稍稍一想就馬上明白了過來。
本來之前還很有幾分飄飄然的得瑟,現在卻已是脊背之上都冒了冷汗。
其實這個事說穿了也很簡單。
在這麼多人的面前,獻帝劉協讓陸仁官複原職,那麼這份人情是獻帝劉協的,曹操卻沒什麼份。
再以當時人們普遍的觀念,往小了說陸仁這是受了皇恩,自然要對皇帝感恩戴德,然後當然要對皇帝盡忠。
看上去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可曹操呢?
還有個曹操夾在中間!
陸仁要是謝恩複官,那麼在曹操看來會不會是陸仁就此便倒向了獻帝劉協的那一邊?
往大了說,獻帝劉協這也是在找機會在拉攏人心,至少也是在豎立起一個有德君王的形像。
今天要是把陸仁拉起來了,那麼日後或許就能夠拉起來其他的人。
而這樣的事,陸仁很清楚可不是曹操願意看到的。
要是自己不知好歹的接了獻帝劉協的招,那麼回過頭來,曹操會不會接着來對付自己?
獻帝劉協隻是個傀儡,但曹操可是個實權人物!
當初獻帝劉協找陸仁去當玩伴打籃球的時候,陸仁就擔心過這樣的事,因此對這一類的事那是格外的小心加敏感,以至于陸仁經常借着要督促屯田,在諸屯中巡視的借口來規避掉上朝的事。
現在的陸仁雖說被“炸彈”擊中,在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中有失落、感慨、氣悶、得瑟等等的情緒,甚至被這些情緒所左右了一些行為,但并不表示陸仁就會因此而徹徹底底的昏了頭。
恰恰相反,陸仁在經過了焚書毀酒這樣的事使得怨氣有所發洩,而且接着就在人前得瑟了那麼一小下之後,心情已經有所平複,因此平時的那種小心謹慎也回到了身上。
也正因為如此,陸仁才會格外的留意曹操的狀态。
曹操有不悅之意,陸仁的心裡是馬上就有了底的。
再略加思索,陸仁就向獻帝劉協畢恭畢敬的回應道:“陛下隆恩,草民(因為沒了官,所以是以草民自稱)誠惶誠恐!
但請陛下明鑒,我大漢政失于寬已久,以至于今有諸賊禍亂天下。
正所謂亂世當用重典,曹公如今治政,就當以嚴刑峻法來拔亂反正,助陛下重振漢室江山。
“今草民被罷官一事雖屬無心之失,但畢竟有罪,有罪便當嚴處。
曹公念及草民舊日之勞,免去了草民及家人僮客的徒刑,已然是有所寬容。
若是再有所寬待,便是用法不明。
用法若不明,則天下何以為定?
故草民絕不敢複歸于職,還願陛下恩準!
若是陛下尚有不忍之意……”
說到這裡陸仁扭頭看了看那邊被抄出來的東西,之前的話還說得有條有理的,但這會兒卻不再那麼文绉绉的了……說實話那番話單是措詞就讓陸仁覺得很累:“那裡的東西能不能還一些給我?
其實有很多并不是我自己的,而是糜家小姐寄放在我這裡的東西。
還有那幾枚玉飾,是某位小姐送給我和婉兒的留念之物。
”甄氏是不能直說出來的,不然可能會惹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陸仁開頭的話還讓衆人覺得挺不錯的,可後面的話說出來就讓人們覺得哭笑不得了,獻帝劉協和曹操也同樣是如此。
獻帝劉協很無奈的搖了搖頭,複又向陸仁道:“陸卿你又何必如此?
”
陸仁一本正經的回應道:“法當嚴行,國亂方可速平!
”
獻帝劉協又想說話,曹操這時用力的咳了兩聲,拉過了衆人的注意之後才向獻帝劉協道:“陛下,義浩所言句句在理。
若今日之事不加之以責罰,陛下将來又何以服衆?
不過義浩懇求陛下能歸還些家産一事,臣以為可行,如此亦可盡顯陛下寬仁之風。
”
獻帝劉協頓時就沒了脾氣。
再次的環顧了一下周邊群臣,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
一片附議之聲。
都鬧到這個份上了,又都是些聰明人,誰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當衆矢之的?
誰站出來誰就是傻的。
獻帝劉協最後是歎了口氣:“也罷,依律将陸仁罷官,但不必廢為庶人。
至于陸卿的家産,将宅院籍沒即可,其餘的錢糧衣帛盡數歸還。
此事到此為止,其他的涉事之人亦不再追究……曹愛卿,你意下如何?
”
說明一下,貶不貶為庶人可是很重要的,貶為庶人就意味着不再是“士農工商”中的士人階層,換言之就是再沒有出仕為官的資格。
用後來的話說,就好像是科舉制裡的秀才,如果連秀才都不是,那就是連應考的資格都沒有。
要是擱到現代社會,就好像是考公務員需必需的文憑。
而這時曹操馬上就大聲的回應道:“陛下聖明,正當如此!
”
又是一片的附議之聲。
而陸仁這時想起了點事,告了聲罪之後在那些抄出來的東西裡翻找了一陣,最後是把獻帝劉協當初交給他的那枚金符……也就是可以随時進皇宮的通行證給翻了出來,雙手捧着向獻帝劉協道:“負罪之人,不可再侍于君側,今将此符奉還陛下。
”
這回獻帝劉協可真的是不高興了:“陸卿,你雖被罷官,但朕與你仍為布衣之交。
朕閑暇之時,仍望你能入宮伴朕球戲。
這金符你還是留着吧,此事亦不違律法。
”
曹操這時也覺得陸仁别做得太過頭了。
萬一陸仁把東西交完,然後帶着行李什麼的離開了許昌,那曹操這裡豈不是竹籃打水?
相比之下,是該有點什麼合理的借口把陸仁絆在許昌,所以亦向陸仁道:“此天子之意,義浩你不可固辭。
你官宅雖已籍沒,但孤可另賜田宅于你,也算是對你屯田之功的補賞,你大可安心耕讀。
陛下若召你入宮球戲,你也可于時入宮,不使陛下久等。
”
陸仁見曹操這麼說,知道事情别做得太過頭,所以就應了一聲,把金符重新收好。
獻帝劉協是個相當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這個時候再争下去既無意義也沒用處,所以隻能是搖頭歎息:“罷了罷了,諸卿都各自歸府吧。
陸卿你也不用這麼快就遷出官坻,等曹愛卿将田宅賞下之後再行搬離亦無不可。
到是朕難得出宮一趟,正好這院中頗有美酒,朕想在這裡使陸卿再陪朕小飲幾杯,其餘諸卿就不必作陪了。
”
衆人各自領命再紛紛散去,說實話今天的事确實讓很多人都很難堪,都不好意思再杵在這裡,可以溜的話當然是趕緊的溜之乎也。
至于曹操本人雖然有些不爽于獻帝劉協的舉動,但一則是陸仁本來就經常進皇宮陪獻帝劉協吃喝玩樂,并沒有什麼太過值得懷疑的地方;二則是總歸要顧着一點獻帝劉協的面子。
所以曹操也沒再說什麼,也跟着群臣們離開了陸仁的府坻。
當然了,府坻外面保護獻帝劉協的禁衛軍可不會少。
不過群臣之中隻有一個人例外,就是孔融孔文舉。
雖說也在往外走,但卻是一步三回頭,既有望向坑中還在焚燒的簡椟,也有望向院中的那些酒。
陸仁見了都覺得有些好笑,心說酒鬼能到他這個份上的也真是少見。
不過這個事就是這樣,一個平時隻能喝些二鍋頭、老白幹的酒鬼,突然一下看到極品茅台就在手邊會是什麼情況?
好笑歸好笑,陸仁索性挑了最大的一壇出來,抱到孔融的面前再往孔融的懷裡一放,笑道:“反正我也沒打算帶走,這壇放了最久的陳釀就送于孔少府吧。
若是覺得不錯,以後就還請孔少府多去照顧一下青果酒肆的生意。
”
孔融奇道:“我知道青果酒肆是投奔在你這裡的糜氏所設,但酒肆之中不是隻有各類的果液嗎?
”
陸仁道:“那時候不是有禁酒令嗎?
此令取消之後,糜氏另購了糧谷,用我的秘制之法新釀了不少谷酒,再過個三、五月就能出壇販售了。
許都城中,僅有此一家而已。
而我被罷官之後有的是閑暇,少不了要去那裡飲酒弄樂,少府可有意乎?
”
孔融抱着大酒壇子,上上下下的掃晾了陸仁一番之後笑道:“美酒佳樂之中,與諸士談辭論賦,此吾之願也!
新酒啟壇之際,融一定到場置酒。
”
(周五下班,又被同事拉去喝酒唱k了,頭暈暈的隻來得及碼出這一章,各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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