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婉清草草用了飯便歇息了。
隔日起來,隻聽到外頭很是熱鬧,叫來小丫鬟一問才知道,今日是吳國的賽歌節,這個節日是一年中年輕姑娘能夠自由出來玩的唯一一日。
這一日從早上到下午,城中都會有各種各樣的表演,而到了晚上,在城中的最中心位置的酒樓,則會舉辦一年一度的賽歌會。
賽歌會是由幾大酒樓輪流舉辦的,而今年恰好輪到聽雨樓。
樓下那樣吵鬧,就是為了賽歌會做準備的。
“夫人今晚也來參加吧?
”小丫鬟替她倒了茶水,笑吟吟地邀請。
尚婉清搖頭,“都是你們年輕人玩的,我就不摻和了。
不過今晚賽歌會場地隔壁的幾個包廂,給我留一個吧,或許可以去聽一聽。
”
丫鬟忙點頭應了,“奴婢這就去跟掌櫃的說。
”
尚婉清自然不是想聽歌那麼簡單。
賽歌會舉辦是在高台上,隔壁的包廂正對着街外,一向都是千金難求的。
據她所知,知縣和幾個朝廷命官打算在那裡談事情,到時候她打算在隔壁蹲點,看看能不能探聽到什麼消息。
暗衛八已經出去了,尚婉清用過飯便小憩一下,打算養好神。
一整日外頭都是熱熱鬧鬧的,尚婉清一點睡意都沒有,幹脆開了窗子朝外頭看。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怎麼會是她?
”尚婉清心裡有疑問,再定睛一看,那人已經朝着聽雨樓來了。
尚婉清等了片刻,便喚來掌櫃的,“方才那個姑娘是打算用飯還是預定廂房?
”
“夫人是說那個長得及其美豔的姑娘?
預先已經有人定了廂房,那個姑娘是直接過去的,廂房預定到明早,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來參加賽歌會的姑娘呢。
”掌櫃皺起眉頭,“這姑娘有問題麽?
要不要我找個人留意一下?
”
“不用,掌櫃的,你把她隔壁的廂房給我空出來。
”
“好的,屬下明白。
”掌櫃立刻出去了。
尚婉清換了身不打眼的衣服,不多時掌櫃又來了,引着她到那間留好的廂房裡,并親自給她示範了廂房裡的暗門。
“有勞了,另外,找個丫頭外頭守着,别讓人闖了進來。
”
掌櫃的連聲應下,“屬下曉得了。
”
掌櫃的走後,尚婉清打開暗門,站在那裡與隔壁包廂隻有薄薄的一牆之隔,裡面的人說話,她這裡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到底什麼時候過去?
”一個女聲響起來。
尚婉清想了想,确認這個聲音之前沒有聽過,不然她肯定會有印象的。
“魚煙姑娘,你到底有沒有聽主子的吩咐辦事?
這麼多天連這個事都辦不好,或者說,你又打算背主了?
”
是的,尚婉清方才看到的,就是晉親王身邊的舞姬魚煙。
按理她現在應該在晉親王府,怎麼會到這個小鎮來?
而且,“又打算背主”是什麼意思,她的主子不是晉親王?
尚婉清屏息凝神。
那邊的魚煙似乎給激怒了,聲音帶了絲尖銳,“閉嘴!
”
陌生的女聲又道:“我說錯了麽?
你以前跟着晉親王,他對你可是寵愛有加,你還能一轉頭就把人賣了。
如今跟着我們王爺,誰知道會不會轉頭又翻臉?
!
”
魚煙似乎怒極反笑,“我與你們王爺的事情,幾時輪到你來插嘴。
總之,若是安排好了,我自然會派人通知你,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候。
若是因為你的愚蠢而壞了王爺的大事,到時候死的可就不是我了。
”
“你……”
魚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有,不要再讓人到晉親王府找我,我今日是借口賽歌節才得以出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會直接報到王爺那裡。
你給我記好了,王爺讓你來,是讓你來協助我的。
”
兩人似乎不歡而散,有一個人摔門而去。
又等了一會,魚煙也走了出去,離開了廂房。
尚婉清給躲在暗處的暗衛打了個暗号,讓他跟上他,但是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暗衛跟了上去,尚婉清急忙回了後院,換上一身樸實的男裝,從後院的角門出去,按着暗衛留下的記好一路跟上去。
魚煙似乎沒有目的地閑逛。
尚婉清示意暗衛回到暗處跟随,自己一路悄悄跟在後面。
魚煙去了一家胭脂鋪子,出來之後又在攤子上吃了些馄饨。
一直閑逛了大半個時辰,她才慢悠悠地回到聽雨樓。
尚婉清先一步從後院角門回來,吩咐暗衛:“她早上去過的地方,你去一一排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可疑的。
”
暗衛去了之後,尚婉清又再一次進入安排好的廂房裡。
這一次魚煙還是在那間廂房,裡面的人卻換了一個,是個男的。
“魚煙姑娘,早上的事王爺已經知道了,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至于冒犯你的人,王爺一定會有所懲罰的。
”
魚煙冷哼一聲,“看在王爺的份上,我自然不會跟她計較。
不過王爺答應過我的事情,到底什麼時候要兌現?
”
男人歎了口氣,“我們王爺也想早日兌現諾言啊,隻可惜他現在手上并無任何權柄。
自打晉親王成了這攝政王以來,就對我們王爺頗多打壓。
所以,王爺如今的希望可都在魚煙姑娘身上,若是事成,莫說一個郡主,就是一個公主,王爺也是舍得給的。
”
魚煙似乎滿意了,半響才道:“我可以等,不過也請王爺不要忘記他的承諾就是了。
再過些日子,晉親王府會有個契機,到時候我想辦法把她們推薦過去,至于成不成事,就要看她們了。
”
“好好好,魚煙姑娘能做到這些已經幫上大忙了。
”
魚煙猶豫了一下,道:“具體哪一天我現在無法确定。
這件事晉親王還在考慮當中,所以我也說不準。
不過我可以保證,一旦他确定了,你們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
男人忙不疊應好,聲音裡充滿了感激。
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的話,沒多久,男人就先離開了。
尚婉清立刻讓暗衛跟上,她自己則繼續盯着魚煙。
可惜這一次,魚煙并沒有再見什麼人,她出了聽雨樓之後便找了輛馬車,一路回京城去了。
确認她不會再回來之後,尚婉清回到聽雨樓,兩個暗衛都回來了。
“如何了?
方才那個男人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
“屬下無能,給跟丢了。
他一路朝西去,出了城門之後就進了一家客棧,我一直等到天快黑都沒見到人。
後來進去一打聽,他隻是去借茅房的,屬下猜想他應當是換了身衣衫逃走了。
”
尚婉清點頭,“這事不怪你,這個人這般謹慎,必定是早就預防着有人跟蹤。
不過他既然是出了城門往西,那個方向有幾位閑散王爺,你去查一查。
”
“是。
”暗衛領命下去。
尚婉清這才看向另一個暗衛,“有沒有發現什麼情況?
”
暗衛搖頭,“屬下找附近的人仔細問過了,應當都是普通的商人,并無可疑。
”
“那就暫且不查了,你也辛苦了,先去用飯吧。
”
他們走後沒多久,暗衛八就回來了。
看她眼冒精光的樣子,看來是有所收獲了。
尚婉清笑了笑,“且不急,先洗漱完再來禀報。
”
暗衛八感激一笑,退下沒多久便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過來。
她現在是尚婉清的貼身丫鬟,所以進進出出也不引人注意。
“說吧,有什麼發現?
”
暗衛八收了笑容,道:“屬下特意往進京方向的驿站過去,發現沿途好些當官的路過。
從他們的交談中,屬下聽到幾個有趣的事情,如今的攝政王,也就是晉親王,在朝中也并不是一手遮天的。
其中反對他最猛烈的,就有吳國當朝宰相柳辰海,以及鎮西将軍劉博飛。
”
“喔?
你是怎麼發現的?
”
“屬下在那裡蹲守,恰好看到兩撥官員吵了起來,言談間就涉及上頭那兩位大人。
後來為了證實,屬下又找了幾個地痞幫着打聽,據說這個柳辰海是先皇的忠臣,他一直懷疑先皇是讓晉親王害死的,所以一直不肯臣服于他。
至于這個劉博飛,他跟攝政王結怨,倒是因為私人恩怨。
聽說晉親王還是個閑散王爺的,他就曾經想把女兒許給他,可惜晉親王拒絕了,所以就結下梁子。
”
“劉博飛?
吳國的鎮西将軍,倒是聽說過,手裡握着兵權,吳國皇帝還在世時就頗為忌憚他,倒真像他會做的事。
”
“娘娘是說散布謠言的事情嗎?
”
“不,散布謠言這件事誰都可能做,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可疑的嗎?
”
暗衛八點頭,“真讓娘娘料到了,如今真的有人因為流言而開始讨伐攝政王,聽說已經組成勤王軍,領頭的是個書生。
”
“都是些無利不起早的啊!
看來目前這些暗中的勢力,光咱們發現的就有四方。
”
“四方?
”暗衛八詫異地擡頭。
尚婉清點頭,“一會再跟你說,先磨墨,必須得先跟皇上說一下,好讓他有所準備。
”
暗衛八立刻鋪開宣紙,替尚婉清磨墨。
一封信寫完,暗衛八也明白了“第四方”到底是誰了。
“等暗衛回來,相信那位王爺的身份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樣一來,咱們的人手就有些不夠了。
”尚婉清凝眉沉思。
暗衛八生怕尚婉清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忙勸道:“既然咱們人手不夠,不如就在這裡等皇上到了再說。
”
尚婉清搖頭,“這一去一來,十幾日的功夫總是要有的。
其他人可以等,但是有件事卻拖不得。
晉親王府的那個魚煙跟某位王爺到底在算計什麼,她說過些日子就可以讓‘她們’進去,到底‘她們’是誰?
”
“那就讓屬下去晉親王府盯着那個魚煙,若她有什麼行動,我第一時間傳回來。
”暗衛八認真道。
尚婉清敲了敲桌面,“我且再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