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花好月圓,喬峥醒來(上)
小白的皿不愧是療傷聖藥,姬冥修服下以它做藥引的藥物後,那股躁動的内勁被壓下了,隻是被許永清打出來的傷勢仍需慢慢調養。
姬無雙的處方:卧床休息。
喬薇要回山上,出來這麼久,孩子們該着急了,更重要的是,她也想孩子們,想得心口都難受。
姬冥修抓着她袖子,語調有些委屈:“留一晚怎麼了?
我都傷成這樣了,還怕我把你怎麼着?
”
我就是覺得你不能把我怎麼着,留着沒必要。
喬薇被自己的小污污雷得外焦裡嫩,清了清嗓子道:“真的要回了,他們看不見我,會睡不着的。
”
好像本少主就睡得着似的!
姬冥修抗議無效,起身去送她。
喬薇自是不讓,卻也拗不過他。
一國權相,放着好好的丞相府不住,成天往鄉下跑,成何體統?
!
二人在姬無雙刷刷刷的眼刀子裡踏上了回村的馬車。
馬車駛入村口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夜幕低垂,繁星閃爍,村莊在籠在朦胧的月色中,甯靜而祥和。
喬薇跳下馬車:“你不要上山了,早點回去休息。
”
姬冥修說道:“我想看看孩子。
”
喬薇望了望陡峭的山路,想着他重傷的身體,實在不忍:“我背你吧?
”
燕飛絕一個沒忍住,笑了。
喬薇見姬冥修不說話,又道:“我抱你也成。
”
反正我力氣大。
姬冥修腦補了一下自己被某人公主抱的畫面,臉色瞬間不好了。
而車座上的燕飛絕,已經哈哈哈哈哈哈地笑翻了。
撲通一聲,栽到地上,吃了一嘴泥……
為表示自己擁有良好的體力,姬冥修堅決徒步上了山。
山上的情景有點兒凄涼,羅大娘與碧兒坐在門口的小闆凳上,面着山下的方向,懷中各自抱着一個孩子,孩子已經睡着了,兩個人也昏昏欲睡,腦袋一下一下地垂着。
“幹娘,碧兒,”喬薇輕輕地拍了拍二人肩膀。
羅大娘打了個呼噜,猛地驚醒,看看喬薇,又看看一旁的姬冥修:“回來了啊?
你們。
”
你們。
姬冥修的眸光微微動了一下。
“夫人,公子。
”碧兒打着呵欠,“餓不餓啊?
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
”
喬薇搖頭:“不餓,你和幹娘快回去歇息吧,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
”
說罷,喬薇從羅大娘懷中接過景雲,又從碧兒懷裡抱過望舒。
姬冥修看着累,把景雲抱了過來。
羅大娘見他二人一兒一女地抱着,忽覺這樣其實也不錯,雖然她對這個有着未婚妻還勾引她閨女的男人
羅大娘歎道:“本想進去睡的,但一進去,倆人就醒,非得在門口等你回來,我說你興許不回了,二人就難過。
”
粘人的小東西,幸虧她是回了。
羅大娘與暈暈乎乎的碧兒各自去了,二人抱着兩個孩子進了屋。
放到床上的一霎,景雲醒了,看到冥修,先是一愣,随即扭頭去找娘親,确定娘親也在,閉上眼,安心地睡了。
“他很挑人的。
”喬薇把望舒也放到床上,“他不大喜歡别人抱,尤其睡覺的時候,換個不夠喜歡的,他能立馬清醒。
”
姬冥修眉梢微微一挑,這是喬薇慣有的小表情,相處時日久了,他臉上也竟也有了她的神态:“你的意思是他喜歡我?
”
喬薇給兩個孩子分别蓋好被子:“我的意思是,他缺乏安全感!
”
丞相大人很固執:“分明是說他喜歡我。
”
喬薇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你愛怎麼說怎麼說。
”
姬冥修在床頭坐下,寵溺地看着一對熟睡的小家夥:“我兒子,當然喜歡我。
”
喬薇開始收拾東西。
屋子裡有孩子,有男人,孩子甜甜地睡着,呼吸均勻,男人沒說話,隻靜靜地坐在床頭,整間屋子靜得出奇,卻莫名有種淡淡的溫馨。
做着手頭的事,不經意擡眸,有個醒着的人陪着自己,這種感覺,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如果這就是成親之後的樣子——
“冥修。
”喬薇解着包袱,仿佛不經意地喚了他名字。
“嗯?
”姬冥修朝她看了過來,不知是不是燭光落進了他眼底,他眼神裡一片暖意。
喬薇張了張嘴:“我……”
“想說什麼?
”姬冥修輕聲問。
“我……”
說不出口!
她還是沒做好把自己的下半輩子完完全全交給另一個人的準備,她自出生便被遺棄,沒感受過一天家庭的溫暖,她不是不渴望,看見人家有爸有媽,她也很羨慕、很渴望,隻是渴望又有什麼用?
她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這個過程,充滿了嫉妒和痛苦,她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得到。
當她幼小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她便每天都告訴自己,她不需要,她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
時間久了,她也就相信自己可能真的不需要了。
這種“不需要”追随了她二十多年,當羅大娘出現,甚至喬峥出現,她都不敢讓自己去“需要”。
因為一旦這種“需要”被剝奪,她所要承受的打擊,将會比幼童時期的強上十倍、百倍。
至于他,那就更不用說了。
“你怎麼了?
”姬冥修溫柔地看着她。
“我……”喬薇抿了抿唇,抓着包袱的手指微微收緊。
姬冥修的目光掃過她略有些發白的臉,以及被她捏得隐隐泛白的指尖,輕聲道:“你在害怕什麼?
”
喬薇定定神,不看他眼睛,隻盯着被自己揉得發皺的包袱,道:“也不算害怕,就是……就是有些事我不知道好不好,不太确定……要不要去試一試。
”
姬冥修語重心長道:“很多事都隻有試過了才知道,你要是連試的勇氣都沒有,怎麼能知道這件事究竟好不好?
”
“說的也是。
”喬薇扒拉了一下小耳朵。
“需要說給我聽嗎?
”姬冥修問。
喬薇望進他深邃的眼底,素心宗的事一幕幕閃過腦海,這人大概是自己這輩子能碰到的最好的男人了,如果連他都不可以托付終身,大概再也沒有誰能讓她托付終身了。
念頭閃過,喬薇把心一橫:“我想……”
剛說了兩個字,她手臂一扯,扯散了包袱,衣服刷刷刷地散落了一地,夾在兩條淡藍色的羅裙之間,是一條素白的大亵褲。
姬冥修眸色一深:“那是什麼?
”
喬薇看着那條怪怪的褲子,心道我沒有這麼粗的腰啊,定定地看了半晌,莫名覺得它眼熟,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一把将内褲抓起來,塞回了包袱!
姬冥修俨然已經“看清”了,小沒良心的,果真偷了他内褲!
忍住被許永清打出的重傷,丞相大人精神抖擻地走到了桌邊,從她手中奪過包袱,打開,拿出了自己的白色大亵褲:“喬宗主,如果本少主沒認錯,這好像是本少主的褲子吧?
你偷本少主的内褲!
”
“我沒有!
”喬薇想也不想地駁斥。
姬冥修呵呵:“沒有你藏什麼?
”
喬薇杏眼圓瞪道:“還不是怕你誤會?
你看看,你果真誤會了吧?
”
姬冥修冷笑:“誤會?
那你倒是說說,本少主的内褲為什麼會在你的包袱裡?
”
喬薇急得跳腳:“你問我我問誰?
總之不是我放進去的!
”
姬冥修危險地眯了眯眼:“不是你難道還是綠珠?
”
完全沒發現綠珠悄悄動了手腳的喬宗主:“也說不定是你自己呢!
”
姬冥修笑了:“呵,你收拾東西時本少主一直站得遠遠的,連包袱的邊角都沒碰到,而且本少主比你先出的屋子,出了之後再也沒進去,本少主哪兒來的作案時機?
”
這一點喬薇無法否認,她收拾東西時,他确實隻是在一旁站着,與她說了幾句話便去院子陪孩子了,一直到她把包袱提上馬車,他也就跟着上車了,整個過程,他沒就接觸過她的包袱。
但如果不是他,也不是綠珠,又會是誰呢?
總不是自己不小心收進去的吧?
她明明記得自己把他的褲子疊進了暗格,難道說疊進暗格後,她又稀裡糊塗地把褲子拿出來,收進自己包袱了?
她有這麼健忘嗎?
姬冥修内心樂開了花,面上卻無比諷刺地說道:“偷男人的内褲,喬宗主究竟想做什麼?
不會是自我纾解的時候拿出來用用吧?
”
喬薇被雷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你胡說什麼?
誰自我纾解了?
!
”
姬冥修笑得意味深長:“我明明都撞見兩次了,還狡辯。
”
喬薇的内心真是哔了狗!
“呵呵,喬幫主這麼臉紅,看來是被本少主說中了啊。
”
我是給你氣的!
“汗都出來了,來,擦擦。
”姬冥修十分善解人意地從懷裡拿出了一方粉色的“帕子”,餘光一瞅這顔色不大對,愣了愣神,沒反應過來哪裡不大對,等他反應過來時,唰的抽回手,要把“帕子”塞回懷裡,卻被喬薇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喬薇比他更危險地眯了眯眼:“冥少主,這是什麼?
不會是我的肚兜吧?
”
“你看錯了。
”姬冥修面不改色。
喬薇譏諷一笑:“這肚兜是我親手做的,上面還繡了我的名字,我會看錯?
”
“你的名字?
”姬冥修蹙眉,攤開肚兜,望着邊角白乎乎的一團道:“這個小桃子?
”
喬薇炸毛:“薔薇!
我繡的是薔薇!
”
其實連桃子的形狀都是想象出來的姬冥修:“……”
不論怎樣,抓了某人現行的喬薇總算能挺直腰杆兒了,似笑非笑道:“冥少主可否給在下一個解釋?
在下的肚兜怎麼會跑到你懷裡?
還當帕子擦汗,你是不是要擦一擦再聞一聞啊?
你這個變态!
色情狂!
”
姬冥修不知道色情狂是個什麼意思,但也聽得出絕不是什麼好話:“某人還偷了我内褲呢,到底誰色情狂了?
”
“你!
”
“呵~”
姬冥修其實無比的冤枉,昨天那件衣裳明明已經洗了,這件肚兜也該一并洗了才是,怎麼會出現在這一件的小兜裡?
他哪裡知道,綠珠給他洗衣裳時發現他兜兒裡裝着喬薇的肚兜,便以為他是有這種嗜好,連夜洗好烘幹後疊得整整齊齊,放進了他的小兜,還熏了熏香喲!
快被綠珠坑死的姬冥修簡直無言以對。
而被綠珠坑個半死的喬薇也滿嘴說不清。
“這是物證,本少主不會帶走的。
”姬冥修一本正經地說。
喬薇睫羽顫了顫,不甘示弱:“我……我也不拿回自己的物證,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你就等着!
”
二人重新揣上了對方的犯(定)罪(情)證(信)據(物),冷漠臉,下山的下山,洗澡的洗澡,一夜長眠。
秋季的山頭格外涼爽,霧大,能見度不足數米。
喬薇許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霧了,還是小時候在孤兒院見過,秋冬的早晨去上學,每日都是大霧缭繞,恍若仙境。
喬薇喜歡有霧的天氣。
伸了個懶腰,去後院洗漱,回屋時不出意外,景雲起來了,正有闆有眼地疊着被子,他力氣小,擺弄一床四斤的棉被還是挺困難的,鼻尖的汗都累出來了。
喬薇輕輕一笑,走上前:“你放着,娘親來疊就好了。
”
“我想幫娘親做點事。
”他睜着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認真地說。
喬薇心頭淌過一股暖流,親了親他小臉蛋,被親的臉蛋以看得見的速度變紅了,他害羞地抓住被角,很想在娘親面前好好地表現一番,奈何力氣感人,這麼一抖,沒把被子抖開,反而把自己給抖摔了。
喬薇哈的一聲笑了。
景雲揉了揉在妹妹肚子上磕紅的小鼻尖,也跟着笑了。
小小年紀便已初具風華,笑起來如天上的明月,迷死人的好看。
這長大了怎麼了得?
怕是比你爹更招姑娘喜歡呢。
喬薇把兒子團進懷裡,可勁兒地揉了一把,趁着還小,多吃點豆腐,等長大變成哪個小姑娘的丈夫,她就抱不着了。
母子倆好生親昵了一番,望舒醒了。
景雲自覺地跳下床去洗漱,他是不會和妹妹搶娘親的,望舒跐溜溜地滾進喬薇懷裡,笑嘻嘻地睜開眼,一臉興奮:“娘親!
”
喬薇笑着親了親她小臉:“什麼事這麼開心?
”
望舒開心道:“今天放假!
”
小熊孩子就喜歡不上課。
喬薇好笑地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屁股:“早上想吃什麼?
”
望舒在床上翻了個跟頭:“蟹黃包!
”在四合院吃上瘾了。
家裡恰巧有四夫人送來的螃蟹,個個肉多肥美,喬薇給望舒洗漱完便去了廚房,做了一籠蟹黃包、一籠流沙蛋黃包,又煮了一鍋小米粥,蒸了一盤熏肉。
一家人吃得飽飽。
随後兩個小包子去找鐘哥兒玩耍了,喬薇記得裘掌櫃的事,叫來了七娘:“你的事裘掌櫃都與我說了,這件事,阿貴知道嗎?
”
“他不知道。
”七娘難為情地說。
喬薇想起阿貴通身的直男癌,搖了搖頭:“那還是别讓他知道了。
”
七娘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
喬薇頓了頓:“你那晚是怎麼回的?
”
七娘抿唇:“裘掌櫃送我回來的。
”
喬薇在這方面比較開放,并不覺得男女獨處一車就意味着發生了什麼,隻是世道艱難,女人的處境總是較男人尴尬些:“他對你什麼意思你應該看出來了吧?
”
七娘點頭,一開始确實不知,後面相處了一兩次,漸漸地感受到了,隻是誰也沒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她也就當做不知情,反正她心裡隻有阿貴,又不會與裘掌櫃怎麼樣。
這一次若非夫人危險,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找上門去。
喬薇心知七娘的品性,不會在兩個男人之間左右周旋,多半是因為自己才豁出臉找了裘掌櫃,喬薇語重心長道:“謝謝你這麼替我着想,但我也很擔心你,你以後不要再一個人冒險了,你是沒碰上劫匪,萬一就碰上了呢?
你可是要我内疚一輩子?
”
七娘垂眸:“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
喬薇道:“以後要想。
”
七娘看着她擔憂的眼神,說道:“我會小心的。
”
七娘從别墅出來,去了作坊。
阿貴道:“剛剛夫人找你什麼事?
”
七娘眼神一閃:“沒什麼,就問問她不在的這幾天,作坊的進度怎麼樣了?
崔總管那邊的貨不能晚。
”
阿貴把一罐子做好的松花蛋抱了起來:“都做着呢,晚不了!
”
七娘暗暗松了口氣。
喬薇去了喬峥的房中,查探喬峥的情況,喬峥的脈象已經趨于正常,面色也不再死灰一般,白白的,略有些紅潤,這是大好的迹象,隻是不知為何始終不醒。
喬薇歎了口氣。
門外忽然傳來容老闆的聲音:“小喬!
你在不在呀?
”
喬薇給喬峥掖好被角,起身去了堂屋:“喲,什麼風把容老闆吹來了?
”
容老闆幽怨地翻了個小白眼:“我都來兩次了!
你每次都不在!
讓你去找我,你也不去!
還當不當自己是容記的當家了?
”
喬薇笑了笑:“我這不是有點私事嗎?
”
容老闆哼道:“你上次明明說私事處理完了的!
”
上次是喬家的事,這次是素心宗的事,她可是真沒閑着。
喬薇微微一笑道:“容哥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呀?
”
這聲容哥聽得舒坦,容老闆神色稍霁,把拎來的籃子放在了桌上。
喬薇定睛一看:“螃蟹?
”
容老闆道:“這可不是市面上買的,是我專門托人從外地運來的,每人八個,你是東家,給你二十。
”
這蟹比四夫人送的更大一些,喬薇已經能想象把它們蒸出來的美好滋味了,笑着收下,說道:“多謝容老闆。
”
叫容哥!
容老闆哼唧道:“可不是白給你的。
”
“知道。
”喬薇笑着去了廚房,取來一個密封的罐子。
容老闆打開一瞧,滿滿的鹌鹑松花蛋,開心極了!
想到了什麼,容老闆肅然了臉色:“對了,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
“莊子的事?
”喬薇問。
容老闆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
喬薇笑了笑:“我們最近在忙的不就隻有這個了?
”
容老闆哼哼:“就不能我是專程來給你送螃蟹的?
”
喬薇挑眉:“你難道是?
”
“不是。
”容老闆悻悻地縮了縮脖子,輕咳一聲,言歸正傳道:“就是你那位嬸嬸的莊子,我找了不少人散播謠言,說那兒風水不好,誰去誰倒黴,已經無人問津了,但她還是沒有降價的意思,你看要不要一千五百兩買下算了?
”
喬薇好笑地說道:“你還找人散播謠言,夠奸詐啊。
”
“咳咳,無奸不商嘛!
”容老闆對喬薇不錯,可對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奸商,不然也不會一開始便把成本幾文錢的松花蛋賣到兩百文了,這簡直是漫天要價。
喬薇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地點了一下,這是姬冥修沉思時的小動作:“先不買,晾着她。
”
容老闆想了想:“一千五不虧的。
”
喬薇就道:“怎麼不虧了?
那麼點破地方,值那麼多銀子?
”
“那又不單單是一塊地皮……”言及此處,容老闆意識到了什麼,“我知道了,你是想……嗯嗯。
”
喬薇淡淡一笑:“把我全家害得這麼慘,我總得收得利息不是?
”
中秋快到了,沒銀子過節,她倒要看看徐氏能撐多久!
……
恩伯府的後門,徐氏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裳,低頭徘徊着,周圍時而有丫鬟婆子走過,她用袖子擋住臉。
“今年的螃蟹特别好。
”
“四夫人給每個人都賞了,我家的已經吃完了,你那兒還有沒?
”
“我爹娘不吃蟹,杜媽媽過來吃吧。
”
徐氏聽得心頭冒火,她連小魚小蝦都吃不上,這群下人居然吃起了螃蟹!
“哎?
那是誰呀?
是不是二夫人?
”丫鬟停住了步子。
婆子望向徐氏:“還真是,二夫人!
二夫人!
”
“你認錯人了!
”徐氏落荒而逃!
三夫人搖着帕子,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二人對着三夫人行了一禮:“三夫人。
”
三夫人四下看了看:“你們看見我二嫂沒?
”
婆子搖手一指道:“瞅見個人,與二夫人挺像,往那邊去了。
”
三夫人走進了巷子,望着那個寒酸的背影,幾乎不敢認:“二嫂?
”
徐氏轉過身來,看着珠光寶氣的三夫人,心頭一陣羞窘。
三夫人笑着打量了她一番:“二嫂為了掩人耳目,也不必穿成這樣吧?
”
徐氏定了定神:“我還不是怕給你們添麻煩?
被那丫頭知道你們還與我有來往,怕是會遷怒你們。
”
三夫人假裝自己信了:“二嫂找我有事?
”
徐氏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借我點銀子,等我拿到貨款了,就還你。
”
三夫人美眸一轉:“二嫂的松花蛋不是全都腌臭了嗎?
還能拿到貨款?
”
徐氏一噎:“你聽誰說的?
”
三夫人嘲諷道:“整個喬家都知道了,二嫂你花大價錢‘偷’來大姑娘的配方,結果配方是個假的,你的蛋全都臭了,你賠都賠死了,有銀子還我麼?
”
徐氏被戳中痛腳,氣得心口疼:“我當家時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全都忘了是不是?
”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三夫人滿肚子火氣,好容易攢了十幾年的私房錢,就因為二房得罪了大姑娘,害全家都跟着遭了殃,她吐得一個字兒不剩,還找娘家借了好些才把漏洞填滿。
現在這個二嫂,居然有臉與她說許過她好處?
沒害死她都是她命大了!
三夫人譏笑道:“二嫂給我的好處,我已經原封不動地還給大姑娘了,二嫂要借錢呐,去找大姑娘吧!
”
言罷,再不與徐氏廢話,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
”徐氏繞到前方,攔住了她去路。
三夫人沒好氣地道:“我說了我沒錢,二嫂究竟要怎樣?
!
”
徐氏蹙了蹙眉:“你給娘帶個話。
”
三夫人差點笑了:“你還指望孟姨娘呢?
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你能從她身上拔下一文錢,我高慧就随你姓!
”
徐氏怔住。
三夫人斂了笑,正色道:“還有,如果你想去找四弟妹,我勸你也死了這條心,你當初把她婆婆趕到莊子裡,她嘴上不說,可最近大姑娘允許她把婆婆接回府裡奉養,她與四爺都高興壞了,她心裡定也是恨着你的,你就莫上她跟前讨嫌了。
我知道你艱難,可整個府裡誰敢幫你?
你當初真不該把大哥打成重傷的,大哥是幾位爺裡心腸最軟乎的,你便是犯了再大的錯,好生與大哥低個頭,大哥也還是會原諒你,可現在……唉,你自求多福吧!
”
……
中秋将至,喬薇去鎮上買了食材,與羅大娘、翠雲一道做了幾百個月餅,有蛋黃餡兒、豆沙餡兒、五仁餡兒、蓮蓉餡兒……作坊每人發了一盒,一盒六個,又每人送了六個松花蛋、六個鹹蛋。
松花蛋與鹹蛋都是村子裡吃不起的東西,一下子領了十二個,衆人高興壞了!
月餅市面上買得到,不貴,不過他們領到的月餅不是市面上那種一打開就掉皮兒的酥皮小月餅,而是緊實的棕色面皮,泛着油光,上方印着花紋與幾個大字,看着就特别地高檔,皮兒是軟的,一口咬下去,完全不掉沫沫,那軟軟糯糯的口感,好吃得無法形容。
“花好月圓!
”
小栓子指着月餅上的字,大聲念道。
栓子驚喜:“你認識呀?
”
八歲的小栓子點頭:“先生教過的!
”
全村的孩子如今都識字了,講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
栓子樂得合不攏嘴兒,兒子識字了,他找到活兒幹了,他爹依舊是趕車,但賺的比從前多了,日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越過越好了呢?
小魏也領到了中秋大禮包,碧兒知他家裡人多,偷偷地多塞了兩盒月餅,這樣就有十八個了,切開了分一分,大家就都能吃到了!
土匪們從來沒有吃過月餅,他們吃的最好的東西就是喬薇家的紅燒肉,還有鹹蛋黃。
他們是一群亡命之徒,來自五湖四海,他們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所以他們不過這種團圓的節日……
主要也是沒人記得日子。
但小魏上班啦,便知道今天就是中秋節了!
小魏拎着東西,一蹦一跳地上了山。
寨主對于山寨的第一個中秋節異常重視,将老寨主的牌位請了出來,在外頭擺了酒桌,點了香燭:“儀式,開始!
”
十幾二十号土匪整齊劃一地站在朗月下,望着挂在樹梢的一面,不,半面迎風招展的破了幾個大窟窿的寨旗,右手貼上左肩,莊嚴而肅穆地念起了他們的宣言:“我們是一群有志向的土匪,我們誓要将土匪事業發揚光大,我們的目标是打家劫舍,我們的手段狠辣果決,我們的武功天下第一,我們的口号搶光、搶光、再搶光,絕不給對方留下一點口糧!
”
寨主擡手:“好了,開吃。
”
------題外話------
破千了,謝謝大家。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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