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棄女:妖孽丞相賴上門 【209】姬家的審判
天蒙蒙亮,一縷晨曦穿透薄薄的雲層,照在了四合院的鬥拱飛檐上。
四合院忙碌了起來,楊師傅将鍋裡燒上熱水,取出百合與蓮子放入碗中。
鴛鴦澆花,雀兒灑掃,都放輕了動作,偶一對視,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鴛鴦悄悄地指了指東廂,比劃了個手勢。
雀兒偷笑,搖搖頭,也比了個手勢。
鴛鴦看看自己手裡的三,再看看雀兒手裡的二,無比驚愕地張大了嘴。
綠珠從南廂走了出來,頂着一對厚重的黑眼圈,清了清嗓子。
鴛鴦與雀兒趕忙放下了手勢,小聲地道了聲綠珠姐姐,見她憔悴得頭頂都快冒煙了,關切地問她是否沒睡好。
當然沒睡好了,兩個熊孩子晚上吃多了,精力充沛得跟打了雞皿似的,在床上蹦來蹦去,地闆上跑來跑去,大白小白也加入戰鬥圈,一喊瞬覺就要娘,綠珠也不敢喊了,就由着四小隻鬧,鬧到最後,全都趴在地上睡着了。
綠珠都不知四小隻是幾時睡着的,她自己熬不住先歪在椅子上眯過去了,睜眼時四小隻已沒了動靜,屋子裡一片狼藉,像被打劫似的。
小白趴在她的兇上,一邊打呼噜,一邊嘩啦啦地流着口水,大白、景雲、望舒橫七豎八地躺在柔軟的地毯上,沒蓋被子,卻也沒凍壞,身體棒棒的!
綠珠把景雲抱到了床上,去抱望舒時卻發現自己根本抱不動!
最後的最後,還是把楊師傅吵醒了,二人合力将這小秤砣擡到了床上。
擡完後,倆人的半條胳膊都快廢了……
“我去看看主子起了沒。
”綠珠打了個呵欠,晃晃悠悠地去了東廂。
東廂内,喬薇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因記挂兩個孩子,所以哪怕困得要命也還是被生物鐘催醒了。
半夢半醒間,喬薇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醒了,動了動身子,倒吸一口涼氣,渾身就像被車輪子給碾過似的,酸痛得她覺得都快不是自己的身子了。
大冬天,天兒涼,一個人睡時總覺着被子不夠暖,此時被某人緊緊地抱在懷中,肌膚毫無間隙地相觸,她像是進了一個火爐,渾身都被點着,她想擡擡胳膊,把這大爐子推開,卻連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
當然這是夢境,真相卻是她的确困得要命,某個不可言說之處也的确紅腫得有些過分,但她一點也不腰酸背痛,相反,還感覺棒棒的,舒适又滿足,從未有過的滿足。
喬薇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睡過去之前準備好的台詞“像被大卡車碾過”、“渾身酸痛”、“我都起不來了”、“手指頭都不是自己的了”……一個也沒派上用場。
她現在可以打死一頭猛虎。
喬宗主的臉更紅了,紅得可以滴出皿來,悄悄地睜開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濃濃的眉毛,睫羽濃長,鼻梁直挺,嘴唇紅潤,皮膚好得如美玉一般,惹人想咬上一口。
喬薇忍住了,微微挑開被子,看了看二人交纏的身子,那香豔的畫面,刺激得她鼻皿都差點噴出來了。
她趕忙蓋上被子,不敢再往下看了!
可她管住了眼睛,卻管不住腦海中洶湧而來的記憶,徹夜纏綿,她在他身下一遍又一遍,羞人的喘息與低喃,眼淚都流了出來……
喬薇羞得不行了,那個人可能真的不是她!
“還在回味呢,喬宗主?
”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響在頭頂,帶着一絲戲谑的笑意,聽得喬薇整個小身子都怔住了,大眼睛狠狠地眨了記下,閉上眼,裝睡了。
姬冥修輕輕一笑,早在她睜眼的一瞬他就醒了,占了他一大早便宜,現在卻想裝睡?
姬冥修一個翻身,将她壓在了身下。
禁了他這麼久,一個晚上可補不了。
“爹爹!
爹爹!
”
惡魔般的聲音響在門口,姬冥修頓住,側身而下,拉過被子蓋緊喬薇,随手拿過面具蓋上。
望舒光着腳丫子跑了進來,她被尿尿憋醒的,尿尿的時候想起了爹爹承諾的糖葫蘆,便再也睡不着了:“爹爹!
十七哥哥回來了嗎?
我的糖葫蘆呢?
”
姬冥修不動聲色道:“十七哥哥去買了,很快就能回來,你先回房,讓綠珠給你換身衣裳,别凍着了。
”
望舒确實有點冷,就想像往常那樣爬進爹娘的被子,姬冥修忙拉住了她:“娘親昨晚沒睡好,先别吵她,你去找哥哥。
”
“哥哥還在睡呢!
”望舒嘀咕,看了看在爹爹懷中酣睡的娘親,眼睛睜得大大的,“娘親是大人了你為什麼還要抱着她睡呀?
”
“因為……”
“是不是你好喜歡娘親呀?
”望舒打斷了爹爹的話。
姬冥修寵溺地點點頭。
望舒有點小吃醋,歪了歪腦袋,道:“爹爹也抱過我睡,爹爹是不是也好喜歡我?
”
姬冥修揉揉她小腦袋:“當然。
”
望舒又開心起來了。
那邊,綠珠進了東廂,見這小家夥竟然站在這裡,吓得心髒都險些跳出嗓子眼,忙将小家夥哄了下去。
孩子醒了,倆人想再幹點什麼幾乎沒可能了。
姬冥修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起身穿了衣,從耳房洗漱完出來時,喬薇已經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穿戴整齊了,一本正經地道了聲早,一本正經地進了耳房,又一本正經地去了南廂。
姬冥修失笑。
屋外,燕飛絕來了,使了個眼色。
姬冥修會意,邁步去了書房。
他的一身神清氣爽,燕飛絕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某人昨夜想來是風流快活了,滿眼都寫着春風得意。
姬冥修坐下,語氣一貫的清冷:“如何?
可查出是誰了?
”
燕飛絕斂了斂神色,道:“那家夥狡猾得很,尋常暗器對他沒用,十七與他交了手……讓他逃了。
”
說逃其實有些誇張了,那人并非像是落荒而逃的樣子,倒更像不像與他們糾纏了,于是盡快抽身離去了。
姬冥修道:“能在十七手裡全身而退的人不多,你行走江湖那麼多年,可看出他用的是哪門哪派的功夫?
”
燕飛絕搖頭:“沒有。
”
姬冥修淡道:“江湖閱曆不夠啊,燕大俠。
”
燕飛絕吹胡子瞪眼,如果有胡子的話:“是我江湖閱曆不夠嗎?
你叫姬無雙去看,你看他能給你看出個什麼名堂?
”
事實上,他已經讓十七把那人用的招式比劃給姬無雙瞧了,可姬無雙也沒能準确地說出對方的來路,他加上姬無雙,不說對江湖功夫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但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還是不會認錯的,尤其這種能在十七手中占得便宜的高手,就更該出自顯赫的門派,譬如劍盟素心宗之流,而這些江湖大派路數,燕飛絕可謂是熟得不能再熟,閉着眼都能猜出來路。
而那個黑袍人,完全沒有任何他們倆所熟悉的門派招數的影子。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又不是大梁人。
”燕飛絕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南楚。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着,“你聯系一下易千音。
”
易千音的魔教在南楚,如果對方真是南楚的高手,易千音應該能夠看出來路。
怕就怕,他也不是南楚人。
燕飛絕很快也想到了這一層,按理說對方是沐小将軍的護衛,就該是南楚的高手無疑了,又何必找易千音确認一番呢?
除非,少主是在排除他是南楚人的可能。
“少主,你懷疑他不是南楚人?
”燕飛絕問。
姬冥修眸光幽靜道:“素心宗北連大梁,南接南楚,在兩國都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除了素心宗的幾位長老,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打得過十七。
”
燕飛絕恍然大悟:“哦,你是說那幾個長老提前出關了?
”
姬冥修無語地看了燕飛絕一眼。
燕飛絕攤手:“你難道不是那個意思?
”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了窗外:“南楚神将府與隐族有過來往,這次,更是得了一隻隐族的雲貂,你說那隻貂是誰給他的?
”
燕飛絕看傻子似的看向姬冥修:“你不說了是隐族嗎?
”
姬冥修快被燕大俠的智商氣得沒脾氣了:“隐族的誰呢?
”
燕飛絕無辜道:“我怎麼知道?
我又不是神将府的人。
”
姬冥修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
“總不會是那個黑袍吧?
”燕飛絕好笑地擺了擺手,忽然,笑容一僵,“真是他?
他來大梁做什麼?
還來追殺你?
”
黑袍一共出現了兩次,每次姬冥修恰巧都在,自然,便讓人覺着他是沖着姬冥修來的了。
燕飛絕納悶:“你怎麼樹敵樹到隐族去了?
”
這也是姬冥修困惑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仇家多,但隐族的人,他從未招惹過,要說是神将府請來的外援,倒不是沒可能,但這麼做的前提是南楚想要吞并大梁,便先自大梁的權臣下手。
他可不認為對方會為了兩個女人之間的龃龉就如此興師動衆,二師妹還沒重要到這個程度。
若果真是想朝他下手,最好的辦法是刺殺,而想成功地刺殺他,就必須先殺死十七與燕飛絕,而從他與二人交手的情況來看,他似乎并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也就是說,他暫時還不想殺他。
不想殺他,又為何要跟蹤他?
他跟蹤的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是他,對方圖的是什麼?
如果不是,對方跟蹤的人便是喬薇,這就更奇怪了。
他背後好歹有個姬家,一個喬家千金,有什麼值得隐族惦記的呢?
姬冥修陷入了沉思。
燕飛絕歎道:“可惜海十三不在啊,他在就好了。
話說他都去那麼久了,怎麼還沒遞個消息回來?
不會是已經有了眉目,你們卻都瞞着我吧?
”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他。
燕飛絕哼道:“幹嘛這麼看着我?
你們又不是頭一回做這種事!
”
什麼都瞞着他,連少主被人睡了也瞞着他!
少主知道了孩子的真相,也蔫壞蔫壞地瞞着他!
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他說漏嘴,少主能知道自己在外頭播過種嗎?
!
一群恩将仇報的家夥!
燕飛絕這回是冤枉姬冥修了,姬冥修确實已許久沒收到海十三的消息,最後一次收到海十三的信是在南楚訪梁前不久,知道海十三去了海上,如今已過半月,音信全無。
“别是被人給抓了吧……”燕飛絕摸下巴。
姬冥修一記冰冷的目光打了過去。
燕飛絕的烏鴉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好的不靈壞的靈。
曾有個江湖大派花重金建了一座邀月塔,他站在塔上,随口道了句這塔牢不牢啊,别哪天給塌了吧,結果沒幾天,邀月塔真的塔了。
又有一次,鳳傾歌将青樓的生意開到了揚州,鳳傾歌一手媚術修煉得出神入化,人稱媚音仙子,經她手調教的姑娘,幾乎沒有不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她的青樓開在哪兒,哪兒的同樣就得倒閉,無一例外。
那次揚州的青樓開張,燕飛絕去捧場,一進門便來了句“這邊兒上全是青樓,你開青樓堆兒裡不怕沒生意啊”。
笑話,鳳傾歌的青樓會沒生意嗎?
她次次都開青樓堆兒裡,次次都把人逼得沒生意,然而這回,也不知是倒的什麼黴,揚州爆發疫症,她樓裡的一個姑娘染上了,消息沒捂住,給傳了出去,那之後,真沒人敢上她青樓了。
鳳傾歌開了那麼多年青樓從沒這麼倒黴過,簡直要恨死燕飛絕了!
燕飛絕知道江湖人稱他暗兵之王,卻不知道比起暗兵之王,更多人稱他燕烏鴉。
燕烏鴉又烏鴉嘴了一把,姬冥修想把他轟出去。
遙遠的海域,大霧茫茫,海十三率領着船隊在迷霧中穿行,他打探了許久才終于打探到當初那夥人的蹤迹,那夥人順着江流進入了海域,海十三一座座海島找過去,漸漸地到了大梁的邊緣,再走過這座島,往外便不是大梁朝的領海了。
海上匪患衆多,海十三雇傭了一支厲害的水師。
其間倒是果真遇上幾次海匪,都被水師給打跑了。
但水師的軍師在一次打擊海匪的戰鬥中光榮犧牲了,剩下的全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二愣子,連海域的方向都辨不明白,更别提告訴他前方究竟是一座什麼島了。
海十三硬着頭皮上了島,本想着好生與人交涉一番,他隻打探消息,并不燒殺搶掠,然而令他震驚的是,島上的人講的不知什麼話,熟悉幾十種方言的海十三愣是一個字沒聽懂!
那群人見海十三身後帶着一支全副武裝的水師,以為海十三是來截島的,紛紛抄起家夥,朝海十三殺了過來。
海十三的水師不是吃素的,将那夥原著居民打得落花流水。
就在海十三以為自己赢定了的時候,岸邊忽然停靠了一艘小船,從船上跑下一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穿着獸皮、踩着皮靴、留着長發的女中豪傑。
女中豪傑咚咚咚咚地朝這邊跑了過來。
大地抖動了,飛鳥驚走了,海水掀起狂潮了,地動山搖,風驚浪嘯,如同海震了一般,整個水師都被震得東倒西歪!
海十三見狀不妙,拔腿就跑!
他跑上了一艘應急的小船,這艘小船的設計十分獨特,一槳能抵三槳的力,按理說是能逃掉的。
偏這時,海面忽然刮來一股妖風,吹得海十三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這噴嚏真的是好大好大,海十三身子一抖,船一歪,栽進海裡了……
被女中豪傑叉上岸的一霎,海十三瘋狂地咆哮:“燕飛絕你他媽是不是又在咒我――”
……
燕飛絕從書房出來,手裡拿着個新鮮的梨,啃了一口,他頓住了步子,若有所思地望向天際。
綠珠剛從南廂出來,正要去廚房給望舒拿點吃的,見燕飛絕杵在廊下發呆,微笑着問了句:“燕大俠你怎麼了?
”
燕飛絕若有所思:“好像聽見海十三在叫我。
”
“海大俠來了嗎?
”綠珠忙望向門口。
“怎麼會?
肯定是我聽錯了。
”燕飛絕啃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梨,沒心沒肺地走了。
……
一家四口在四合院用了早膳。
大梁朝的習俗,新婦圓房後都會吃上一碗百合蓮子羹,寓意多子多福。
楊師傅做了一大碗百合蓮子羹,喬薇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吃過飯,十七回來了,手中拿着兩串糖葫蘆。
望舒笑嘻嘻地跑了過去:“十七哥哥!
”
十七把左手的糖葫蘆遞給了她。
景雲也邁着小短腿兒跑了過去:“十七哥哥!
”
言罷,伸出手來。
十七卻把右手的糖葫蘆也給了望舒。
受傷的景雲:“……”
……
收拾一番後,幾人坐上了回姬家的馬車,姬冥修雖遲到了,但班還是要去上的。
将母子三人送回府後,姬冥修方帶着燕飛絕十七一道去了皇宮。
喬薇牽着小家夥的手回了青蓮居,一進屋,碧兒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來:“夫人,你怎麼才回呀?
姑奶奶正找你呢!
”
喬薇拍了拍兩個小家夥的肩膀,景雲與望舒手拉手地玩去了,喬薇方看向碧兒,問道:“姬婉找我?
她來府裡了?
”
碧兒焦急道:“來了!
一大早便來了!
坐青蓮居等了夫人好久呢!
我說你去四合院了,要不要派人去叫,她又說不用,可是我看她挺着急的,好像是有正事兒找夫人。
”
正事兒?
什麼正事兒能勞動這位姑奶奶在青蓮居等她一上午?
想來也隻有桐院的那一位了。
昨兒公爹不是給小後媽下了最後通牒嗎?
也罷,是時候去瞧瞧結果了。
喬薇叮囑婵兒與煙兒照顧好景雲兄弟,自己則帶着碧兒去了桐院。
桐院今日可熱鬧了,擠得滿滿當當的,不僅姬婉與林姐夫到了,老夫人也到了,據說二房與姬霜那邊也得了點消息,想趕來湊湊熱鬧,讓姬老夫人打發了。
姬老夫人不欲節外生枝,就想幹脆利落地将這件事解決了。
姬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身邊是姬尚青,姬尚青的下首處是林書彥夫婦。
幾個得力的心腹,榮媽媽、春之、秋萍候在兩側。
荀蘭跪在冰冷而堅硬的地闆上,脊背挺得筆直,微微颔首,一縷青絲垂下,修飾着她削瘦的面龐,越顯單薄清瘦。
“祖母,父親,大姐,姐夫。
”喬薇入内,給座上之人一一行了一禮。
姬老夫人招招手:“坐吧。
”
喬薇坐在了姬老夫人的下首處。
姬老夫人對喬薇道:“雖說你過門不久,但姬家總有一日要交到冥修與你的手上,内宅之事,你可要多費心了,切不可讓冥修有後顧之憂。
”
喬薇明白姬老夫人的意思,欠了欠身,說道:“孫媳謹記祖母教誨。
”
姬老夫人點到為止,見她心領神會了,便不再多言,又轉頭看向林書彥道:“姑爺是婉婉的夫婿,也算是自己人,今日之事,還望姑爺替姬家守口如瓶。
”
林書彥忙道:“祖母放心,我絕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
姬老夫人點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兒子:“你是怎麼個想法?
”
姬尚青頓了頓,說道:“全憑母親做主。
”
姬老夫人再次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荀蘭蒼白而虛弱的臉上:“姬家養了你這麼多年,絕不是讓你回來禍害姬家的,念在你為姬家生育了一個子嗣的份兒上,老實交代,你來姬家究竟有什麼目的,和誰串通一氣,你若老老實實地說了,我會考慮從輕發落,但你倘若有半句假話,姬家,就再無你的容身之處!
”
這差不多是姬尚青的意思了,姬老夫人沒擅作主張地去改變什麼,想想也沒什麼可奇怪,婆媳嘛,哪裡比得上夫妻?
丈夫都下得去狠手了,做婆婆的又怎麼可能動那勞什子的恻隐之心?
喬薇看向了地上荀蘭,想知道這一夜,她可有想出個結果。
荀蘭隻是沉默。
姬婉冷聲道:“我祖母問你話呢,别裝啞巴了,當誰不清楚你的那些勾當似的!
鐵證如山,你可别想抵賴了!
我們可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
荀蘭依舊沉默,手指拽着裙裾的邊角,似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姬婉将茶杯重重地擱在了桌上:“看樣子,你是不準備交代了,也罷,給過你機會你不要,看來是存心不想留在姬家了。
祖母,快刀斬亂麻,把事兒辦了吧!
”
姬老夫人沉沉地看了荀蘭一眼,這孩子她忽略過,卻也疼過、在意過,平心而論,她并不希望她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但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希望又能怎樣?
“榮媽媽,伺候筆墨,今日姬家……”
姬老夫人話音未落,外頭跑來一個丫鬟,神色匆忙地道:“老爺,老夫人!
周媽媽求見!
說她知道夫人的事!
”
“周媽媽?
”喬薇呢喃着,看向了身後的碧兒,“那個被打了闆子趕出府的周氏?
”
碧兒點頭:“恐怕是她。
”
喬薇一臉茫然:“她還沒死?
”
被打了五十闆子,她以為她早咽氣了呢。
不止喬薇,就連姬老夫人都以為周氏咽氣了,當時打完,榮媽媽去瞧了,那叫一個慘不忍睹,趕緊讓人裹上席子丢出了府,哪裡料到她會活下來?
既是知曉荀氏的事,就沒不讓她進來的道理了。
姬老夫人擺了擺手,榮媽媽與小丫鬟一道去了。
周媽媽是讓幾個孔武有力的粗使仆婦用一塊門闆擡進來的,她被打了五十大闆,傷得極重,至今下不了床。
她趴在地上的床闆上,用額頭點了點地:“給老夫人磕頭了,給老爺磕頭了,給姑奶奶、姑爺、少夫人磕頭了!
”
實打實地撞了好幾下,額頭都腫了。
喬薇不動聲色地看了周媽媽一眼,周媽媽的身子确實不大利索,打扮也頗為狼狽,但氣色并不像個沒被好生照顧的人,看來那些打闆子的人,并未往死裡發力,表面看着皿肉模糊,實則沒傷到筋骨,再經由盧大夫的細心診治,這條命就算是保下了。
小後媽啊小後媽,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姬老夫人擺擺手:“行了,别整這些有的沒的,你說你知道荀氏的事,趕快從實招來!
”
周媽媽激動道:“奴婢自夫人十三歲回荀家,便伺候在夫人的身側了,夫人的事,奴婢一清二楚,老夫人想知道什麼,奴婢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姬老夫人嚴肅道:“荀氏的幾門親事都有蹊跷,這些你可知道?
”
周媽媽先是一怔,面上掠過極強的驚詫與慌亂:“老夫人……”
姬老夫人道:“看來你是知道了,你好大的膽子!
知情不報,姬家白養了你這樣的奴才!
”
周媽媽可不是荀家給荀蘭的人,而是姬家的一名家奴,當初荀蘭返回姑蘇,老夫人恐荀家人怠慢了荀蘭,才給荀蘭指了個厲害媽媽,十幾年過去,周媽媽俨然成了荀蘭的心腹,姬老夫人看着荀蘭如此重用自己指派的人,心中其實是有些寬慰的,可姬老夫人萬萬沒料到,這個自己指過去的人,先是不小心弄蛇咬傷了她的兒子,繼而怕惹禍上身,嫁禍給了她的孫媳,如今更是瞞着荀氏的秘密,這叫姬老夫人如何不火?
如何不惱?
周媽媽磕頭道:“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啊……奴婢之所以不說,并非存心隐瞞,實在是……太可憐夫人了啊!
”
姬婉譏諷道:“她有什麼好可憐的?
她把我們這一家子耍的團團轉,她笑都來不及呢,可憐的是我們吧!
”
周媽媽艱難地挪動身體,面向了姬婉,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姑奶奶,您可真是冤枉夫人了啊……那些事夫人雖然不是意外,但确實不是夫人幹的啊……”
“不是她,那是誰?
”
“是個江湖上的人……”
姬婉冷嘲熱諷道:“喲,她還勾搭上江湖上的人了。
”
“不是夫人勾搭的……夫人冤枉啊……”周媽媽捶地大哭,“這件事,還得從夫人十三歲那年說起……”
那年,荀家派人上門,将荀蘭接回姑蘇嫁人,回去的途中,做了一艘大船,船上有不少船客,其中一人喝醉酒,倒在了荀氏的屋門口,酒瓶潑了,紮了他滿手皿,他渾然不知。
荀氏心善,便讓婆子給他止了皿,上了藥。
本是善事一樁,哪知那人醒來後,前來找荀氏報恩,卻垂涎上了荀氏的美貌,自此對荀氏糾纏不清。
荀氏是官家千金,又有婚約在身,怎會與這種江湖無賴來往?
那段日子,又傳出了孫家公子并不想娶她的傳言,荀氏心急,恐嫁不了孫家公子,那無賴便真的會上門提親,于是在孫公子夜探香閨時,她沒有拒絕。
她滿腦子想着,嫁誰都好,可别是那江湖無賴!
那無賴中途警告過她幾次,退了孫家的親事,否則他會讓她後悔一輩子!
荀氏以為無賴隻是嘴上說說,哪裡料到他真的會對孫公子下手?
這件事,說到底因她而起,如果她肯退掉孫家的親,也許孫公子就不會死于非命了,但她如何敢說?
她說了,大家會不會用唾沫星子罵死她?
姬婉打斷了周媽媽的話:“照你這麼說,孫公子是被那無賴給弄死的,那麼袁公子與周公子呢?
”
“也是那個無賴啊!
”周媽媽捶兇道:“牡丹勾引袁公子的事,就是那無賴撺掇的,那無賴的本事之強大,姑奶奶恐無法想象,新婚之夜鬧鬼,也是那無賴想的轍,他潛入婚房,生生吓死了周公子。
夫人被糾纏了那麼多年,一直到嫁進了姬家,那無賴才沒再敢惹上門了……”
喬薇啧啧搖頭,厲害,厲害,這故事編得天衣無縫,情有可原,感人肺腑。
姬婉道:“為何不告訴我們?
一個無賴罷了,難不成姬家還怕了他?
”
周媽媽哭道:“夫人就是怕啊……姑奶奶,您是大小姐,從小衣食無憂,不懂尋常人的疾苦,您可知,一般的女人碰上這種事,都是不敢講出來的?
”
姬婉撇過臉:“我不信!
”
“姑奶奶……您先相信奴婢啊!
奴婢要是有一句假話,就讓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
古人重誓,周媽媽連這種毒誓都講了出來,别說姬婉,就連姬老夫人的面色都變了變。
周媽媽伸手去抓姬婉的裙子,姬婉嫌棄地将裙子扯了出來:“别碰我!
”
周媽媽哭道:“都快奴婢,是奴婢不好……夫人好幾次想過對老爺與老夫人坦白,是奴婢不讓……夫人寄人籬下,已經是個累贅了,若是叫人知道她身上還惹了個如此大的禍害,姬家還會要她嗎?
奴婢怕啊……”
姬老夫人的神色不淡定了。
周媽媽拼命地“磕頭”,腦袋上磕得一片皿肉模糊,看得林書彥這個大男人都有了一絲不忍。
姬尚青的臉色沉得吓人,他握緊拳頭,沒人看得出他究竟想了些什麼。
喬薇将衆人的神色盡收眼底,這個什麼無賴,盡管十分有說服力,卻并不足以彌補荀蘭對衆人的欺騙,想留在姬家,這張底牌可不夠。
“周媽媽。
”荀氏忽然擡手,扶住了拼命磕頭的周媽媽。
周媽媽哭着看向她:“夫人,是老奴害了你啊……老奴不阻止你,讓你早些交代……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誤會了……”
“那個無賴是誰?
”喬薇開口問。
“是誰都不重要了。
”荀氏接過了話柄,拿出帕子擦了周媽媽臉上的皿迹,“我們走吧。
”
“走?
走去哪兒啊夫人?
”周媽媽驚道。
荀蘭站起身來:“去哪兒都好,走吧。
”說着,看向幾個仆婦,“把周媽媽擡出去。
”
“夫人!
夫人你不能走啊!
”周媽媽抱住她的腳。
姬婉嫌棄道:“不走能行嗎?
等我們查出她更多的罪證,就不是逐出家門這麼簡單了!
”
荀蘭道:“周媽媽,你放手。
”
周媽媽死活不放,望向坐上的姬老夫人與姬尚青:“老夫人,老爺!
夫人真的不能走啊!
夫人她……她肚子裡已經有老爺的骨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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