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棄女:妖孽丞相賴上門 【118】全都打出去
清早,别墅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當看到從門外投射進來的影子時,喬薇以為是碧兒,還在嘀咕那丫頭怎麼到的這麼早,可當喬薇轉過身來,看到的卻是一個上了年紀、穿着绛色褙子、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的大娘。
大娘一看就不是村子裡的人。
她站在自己院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好像認識似的。
喬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這位大娘找誰呀?
”
大娘?
薛媽媽被這稱呼弄得一愣,那邊的庫房,阿貴與顧七娘陸續起身洗漱了,薛媽媽定了定神:“可否借一步說話?
”
喬薇瞧她不像個會武功的人,遲疑一下,将她帶進了堂屋:“要茶桌上有,自己倒,友情提醒,是隔夜茶,不知你們這些城裡人喝不喝得慣。
”
薛媽媽看着她一身樸素的衣裳,袖口破了的地方用針線縫合過,但針腳不好,看得出痕迹。
印象中的大小姐,從沒穿過這麼寒酸的衣裳。
奇怪的是薛媽媽竟不覺着她寒酸,反而透着一股洗盡鉛華的純美與清貴。
“幾年不見,你變化很大。
”薛媽媽感慨。
喬薇漫不經心道:“你認識我啊?
”
薛媽媽蹙眉:“大小姐不記得奴婢了嗎?
”
哦,原主家裡的人啊,養得起這麼體面的仆婦,原主家境不差嘛。
這是喬薇頭一次見到原主家的人,比想象中的無感,喬薇以為自己見到他們,多少會有點情緒波動,然而并沒有,她一顆心靜如止水。
“大小姐一直看着奴婢,莫非還沒想起奴婢是誰?
”薛媽媽問。
喬薇一笑:“抱歉啊,貴人多忘事,我不記得你了。
”
薛媽媽剛喝了一口茶,險些嗆死,有這麼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嗎?
幾年不見,大小姐的臉皮怎麼好像變厚了?
“不記得沒關系,奴婢姓薛,大小姐叫奴婢一聲薛媽媽即可。
”薛媽媽覺得大小姐是在故意拿喬。
喬薇喝了一口茶道:“薛媽媽,那麼薛媽媽到我家來,到底有什麼事呢?
”
“是老……”薛媽媽頓了頓,在前面加了他姓氏,“孟老太太讓我來的。
”
喬薇挑眉:“哦,那孟老太太又找我有什麼事呢?
”
薛媽媽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台詞,可不知為什麼,到了這兒竟有些難以啟齒,正猶豫着如何向大小姐表明自己的來意,就聽見卧房中傳來幾聲響動,喬薇站起身:“你先坐會兒。
”
言罷,喬薇進了卧房。
薛媽媽暗暗松了口氣,她剛剛被大小姐問住了,真不知怎麼開這個口呢。
老太太要把兒媳花在孫女兒身上的錢要回來,怎麼聽都覺着有點不要臉。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孟氏。
喬薇在恩伯府時,孟氏待這個孫女兒不差。
孟氏隻是心裡厭惡喬薇,那多半還是喬薇自己作的,喬薇見了她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如何喜歡得起來?
可哪怕喬薇總瞧不起孟氏,孟氏也沒想過把喬薇怎麼着,一方面是喬薇是恩伯府唯一的長房嫡出,比誰的身份都高,她不敢開罪,哪怕她兒子做了家主,可追溯起源頭來,也不過是個庶出的老爺罷了;另一方面,喬薇畢竟是喬家的孩子,她若因一點不痛快就跑去整喬薇,傳出去,她成什麼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喬薇已被逐出家門,那就不再是喬家人,孟氏以往忌憚的東西,現在統統不需要了。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孟氏到至今不知靈芝堂是沈氏一手創辦的,還以為是他們兄弟幾個合夥兒開的呢。
而既然是喬家人開的,資産自然屬于喬家了,喬薇一個與喬家沒了關系的外人,有什麼資格享用喬家的資産呢?
孟氏是有底氣的,所以,沒像徐氏那樣玩兒陰的,直接派了薛媽媽上門。
薛媽媽坐在敞亮的堂屋中,餘光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發現大小姐的宅子其實并沒有三夫人說的那麼誇張。
金絲楠木不金絲楠木的薛媽媽不懂,不過家具倒是做得極為精緻,堂屋是石材地闆,卧房是木質地闆,與尋常大戶人家的規格差不多,但要說比恩伯府更奢華,并不至于。
再者,在薛媽媽看來,東西貴重不貴重不在價格,在來頭,譬如皇帝用過的毛筆、公主研過的硯台,成本價就幾兩銀子,卻比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更為稀罕。
又譬如當今丞相的字,千金難求,他題了字的扇子、字畫、書冊,随便拿一樣出來,都是相當有面子的事。
喬薇這兒漂亮歸漂亮,可在薛媽媽眼中,不過是暴發戶的漂亮罷了,不值得嫉妒,也就三夫人小門小戶出身,眼皮子淺,才把它誇成了第二個恩伯府。
是景雲起床,沒什麼需要喬薇動手的地方,喬薇很快回到了堂屋:“你剛剛要與我說什麼來着?
”
薛媽媽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了,目不斜視地說道:“大小姐已經不是喬家人了,孟老太太希望大小姐将喬家的錢還回來。
”
“喬家的錢?
”搞了半天,是上門要錢的,她可不記得自己花過什麼喬家的錢。
薛媽媽道:“二夫人補貼給大小姐的銀子,希望大小姐原封不動地還回來。
”
喬薇一聽是要錢的,臉色就不大好了:“薛媽媽把話說清楚,什麼二夫人貼補我的銀子?
幾時的事?
”
薛媽媽的語氣還算平和:“大小姐,咱們都是明白人,您就别與奴婢兜圈子了,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不是二夫人貼補你,你住得起這麼大的房子嗎?
”
喬薇都笑了,先是有人上門亂認孩子,現在又有人上門亂讨債,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喬薇好笑地說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誰說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誰說我建個房子的錢還用找人要?
”不待薛媽媽反駁,喬薇又問道:“二夫人是我娘?
”
薛媽媽古怪道:“當然不是!
你爹娘已經過世了,二夫人是你嬸娘。
”
原來是過世了,不是狠心抛棄她了,這樣的認知,讓喬薇的心裡好受了些:“她既不是我娘,為什麼會接濟我?
我當初被逐出家門的時候,沒見她把我留下來,這會子倒舍得給我花那麼多錢建房子買家具了?
你們孟老太太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
還是說這根本是個借口,你們不是上門找我還錢,而是上門找我訛錢?
”
“大小姐,你怎麼能這麼想老夫人呢?
”薛媽媽一臉冤枉。
喬薇最讨厭看這種做着壞事還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那你們孟老夫人還這麼想我呢!
動不動就是我用了她的錢!
她有證據嗎?
官府抓人也得先查證一番不是?
你們劈頭蓋臉就給我扣了一頂帽子,換你,你高興啊?
”
薛媽媽被噎得夠嗆。
喬薇又道:“我警告你啊,我每一分銀子都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誰想從我這兒訛走一個銅闆,那都是做夢!
”
“你……”
喬薇打斷她:“你什麼你?
看在你上了年紀的份兒上我就不教訓你了,趕緊給我滾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還有,順便告訴你家孟老太太我沒興趣花你們喬家的錢,但她也别妄想動我的錢,否則魚死網破,我叫她晚景凄涼,一個銅闆都撈不着!
”
這、這還是那個溫柔怯弱的大小姐嗎?
怎麼像個悍婦似的?
“還不走?
非得棍棒伺候是不是?
”喬薇一刀子釘在了桌上!
薛媽媽當即吓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喬薇字字如冰道:“還不快滾?
我不歡迎你們喬家人,從前是我沒說,你來了,我不怪你,可從今天起,誰再敢上山找我晦氣,就别怪我這刀子沒長眼睛!
”
薛媽媽被喬薇周身那股強大的殺氣震到了,恩伯府醫香門第,從沒誰舞刀弄槍,解決問題全都是用文人的方式,陡然遇上喬薇這種一言不合亮刀子的,吓得腿都軟了。
薛媽媽毫不懷疑自己再講半句要她還錢的話,她的刀子就會捅到自己身上來。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女人?
喬薇厲喝:“杵在這兒想吃刀子呢?
!
”
薛媽媽:我、我是腿軟了……
喬薇一手揪住薛媽媽的領子,像揪着一隻老母雞,一下拽到門口。
薛媽媽根本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喬薇丢了出來,摔得四仰八叉!
喬薇拍了拍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手不能提,肩膀能挑?
”
喬薇對這家人的印象簡直壞透了,爹媽不在,就這麼把她從家裡趕了出來,五年來不管不問,第一次上門居然就是找她要錢,咋不上天?
喬薇去廚房給孩子們做了早飯,把望舒從床上撈起來,小家夥睡不醒,洗漱完還在喬薇懷裡閉着眼睛,給她喂飯她倒是知道,乖乖地張嘴,喬薇好笑地點了點她鼻子:“不怕噎着了?
”
“不怕呀。
”她軟軟糯糯地說,說完,睜開一隻眼,就見娘親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小手捂住眼睛。
哎呀,露餡了!
吃過飯,不速之客又上門了。
喬薇正在給兒子紮丸子頭,一眼瞥見堂屋裡的影子,淡淡地說道:“剛剛對你太客氣了是不是?
還有膽子上來!
”
“我找丁貴。
”
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喬薇放下梳子。
望舒抱住她,賴皮地挂在她腿上:“娘,娘,我還沒梳呢!
”
喬薇拍拍她小肩膀:“乖,你先等會兒。
”
“夫人,我來了。
”碧兒站在門口禀報。
喬薇忙道:“碧兒,你進來給望舒梳一下頭。
”
“是。
”
碧兒挎着包袱入内,走了點山路,她喘得很,小聲與喬薇禀報道:“夫人……門外有……兩個人……”
喬薇點點頭:“我知道,待會兒你送景雲和望舒去私塾。
”
“是。
”碧兒應下,從喬薇手中接過了梳子。
院子外站着兩個年輕人: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眉目英俊,中等個子,體型健碩,穿着一身練家子的衣裳,頗有幾分武師的風度;少女約莫十五六,容貌比少年更勝一籌,衣着不算華美,卻别有一番官家小姐的氣質。
剛剛開口的就是她。
喬薇慢悠悠地走過去。
從喬薇出門,少年的眼睛就長在了她身上,一刻也沒離開過,此時她走得近了,微風一拂,揚起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聞得少年一陣面紅耳赤。
喬薇看了少年一眼,莞爾一笑:“你們找阿貴?
”
少年看對方,被對方發現了,對方不僅不惱,反而沖自覺笑,少年一顆心都撲通撲通跳了起來,羞澀又緊張地說道:“是,我們……我們找我二叔。
”
“啊,阿貴的侄兒。
”把阿貴從紅人館買回來時,錢夫人與她提過,錢夫人是因為一對兄妹才買下所有人的,後面兄妹倆很快被大戶人家挑了去,剩下阿貴七娘與鐘哥兒沒人要,這二人應該就是錢夫人口中的兄妹了。
當初錢夫人本也不想要阿貴他們,是妹妹堅持,才免了阿貴三人的流放之苦,是以喬薇對兄妹倆的第一印象不錯。
喬薇客氣地指了路:“阿貴住在那邊,你們去敲門便是。
”
“多謝。
”少年說。
喬薇莞爾:“不客氣,小公子。
”
少年被她輕佻的眼波弄得心口一陣狂跳,眼神慌亂地背過身子,跟着妹妹去了作坊。
鐘哥兒起得早,阿貴帶着他去茅房了,開門的是顧七娘。
顧七娘看到兄妹二人,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反而眼神一陣慌亂:“少爺,小姐,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
丁小英看着她披頭散發的樣子,柳眉微微一蹙:“我去紅人館找你們,錢夫人說你們被賣到了這裡,剛剛那個女人就是你們主子?
”
顧七娘噎了噎:“……是。
”在山上出現的女人,除了碧兒就是夫人了。
丁小英進了屋,原本聽說他們被賣到山溝溝裡,以為會是一間多麼破爛的房子,沒想到又新又亮,還寬敞,家具齊全,床很大,看着不像是下人睡的通鋪,倒像主子小姐睡的架子床,隻是沒那麼奢華罷了。
“你在主子跟前兒很得臉嘛,給你一間這麼好的屋子。
”丁小英在國公府做事,已經做到了二等丫鬟的位置,住的都沒這麼寬敞。
桌上有阿貴燒好的熱水,顧七娘給二人泡了兩杯茶:“少爺請用茶,小姐請用茶。
”
丁銘坐下,喝了一口:“龍井?
”
丁小英又是一驚,也嘗了一口,果真是龍井,且是今年新出的。
丁小英在國公府也能喝上龍井,卻是去年的陳茶,一個鄉野之地,居然能喝到這麼新鮮的。
新出的龍井,她們夫人房裡都沒有呢,隻世子夫人那兒有幾斤,據說是夫人的娘家弟弟送的。
丁小英原本是在夫人跟前說破嘴皮子,才替七娘謀了一份浣洗坊的差事,以為是個莫大的恩典了,可瞧七娘在這兒喝好、住好,她架子便沒一開始那麼足了。
丁小英不動聲色地喝完了杯子裡的龍井,自家破人亡後,她再沒喝過這麼金貴的茶葉,恨不得讓七娘再來一杯,但她忍住了。
“我二叔呢?
”她淡淡地問。
顧七娘低垂着眉眼道:“二老爺……帶鐘哥兒去茅房了,小姐找他有事嗎?
我去叫他。
”
丁小英擺手:“不必了,我是來找你的。
”
“找我?
”顧七娘怔住。
丁小英淡道:“我替你在國公府謀了一份差事,你收拾一下,随我去吧。
”
顧七娘拽緊了衣角:“小姐,我已經賣給夫人了。
”
丁小英渾不在意道:“你去告訴她,贖身的銀子我會給她。
”
顧七娘低着頭,沒有動。
丁小英冷着臉看過來:“怎麼?
你還不想走了?
一個窮山惡水之地,有什麼可待的?
你去了國公府,伺候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主子,主子一高興,随便賞你點東西,夠你吃一輩子!
不比在山上窩着強?
”
顧七娘在官家就是半個奴婢,怕慘了丁小英,如今盡管誰都不是主子了,可骨子裡對丁小英的畏懼還在,丁小英一吼,她就氣兒都不敢出了。
阿貴推了門進來,看看闆着臉的丁小英,又看看吓得直哆嗦的顧七娘,幾步邁上前,将顧七娘擋在身後,對丁小英道:“一來就吵吵嚷嚷的,你想幹什麼?
要去國公府自己去,别拉上七娘!
”
丁小英蹙眉:“二叔!
你怎麼一來就護着她?
”
“鐘哥兒呢?
”顧七娘小聲問。
阿貴輕聲道:“在夫人那邊等景雲兄妹一起上學。
”
看着二人交頭接耳的模樣,丁小英越發惱火:“二叔,我和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
”
阿貴毫不客氣地斥道:“有你這麼和長輩說話的?
”
丁小英被罵了,還是被一貫沒脾氣的二叔罵了,有些發懵。
丁銘扯了扯妹妹袖子,示意她别沖動。
丁小英卻是那種越勸越來勁兒的,一把甩開哥哥的手,站起身來:“二叔還記得是我長輩呢,怎麼老替一個賤婢說話,都不知道維護自己的侄女兒!
”
“你再罵七娘一句試試。
”
“我就罵她怎麼了?
一個勾引我爹的賤婢……”
啪!
阿貴一巴掌甩在了丁小英的臉上!
整個屋子都靜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還是顧七娘率先回過神來,從阿貴背後走出,走上前:“小姐,你沒事吧?
”
啪!
丁小英甩了她一耳光!
這一耳光恰巧甩在顧七娘的右耳上,打得顧七娘右耳都失聰了,好半天,聽不到絲毫聲音。
阿貴見她居然敢打七娘,立時火冒三丈,丁銘見狀不對,趕忙攔住了阿貴:“二叔!
二叔你别沖動!
好好說話!
小英是你侄女兒,她不懂事,我替你說她,你别動手啊!
”
妹妹被打,他其實也怪心疼的,但打人的是二叔,爹爹不在了,二叔就是他們唯一的長輩,長輩教訓一下晚輩,他橫不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從前沒發現二叔這麼暴脾氣啊……
顧七娘是知道阿貴脾氣的,鐘哥兒一個不聽話,屁股都得被阿貴抽腫,她顧不得臉上的疼痛,也去攔住阿貴:“你别跟孩子動手啊!
”
丁小英不領她的情:“要你假惺惺的!
還不是因為你,我二叔才打我的?
你到底給我二叔灌了什麼迷魂湯?
”
阿貴怒道:“她沒給我灌迷魂湯!
你最好給我放尊重點,丁小英,從今天起,她是你二嬸!
”
丁小英如遭雷擊:“什麼?
二叔你瘋了?
她是我父親的妾!
你怎麼可以和她攪和在一起?
”
顧七娘紅着眼圈道:“小姐你别怪你二叔,都是我的錯。
”
丁小英毫不留情地痛斥道:“當然是你的錯!
不是你勾引我二叔,我二叔會要你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
狐狸精!
狐媚子!
水性楊花!
不要臉!
”
阿貴揚起手來:“丁小英你欠打!
”
顧七娘抱住他的手:“阿貴!
不許你這麼沖動!
”
丁小英對顧七娘陰陽怪氣道:“要你裝什麼好人?
你先把我爹勾引了,把我娘氣死了,現在又來勾引我二叔,你也想活活氣死我!
你耐不住寂寞,外頭多的是男人!
怎麼非得找我們丁家的?
”
阿貴的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當初是誰硬把七娘送給你爹的?
你怎不問問你娘?
”
丁小英咬牙,瞪顧七娘:“好哇,我娘已經死了,你居然這麼編排她!
”
阿貴真想一巴掌呼死這丫頭:“跟七娘沒關系!
是我自己知道的!
”
丁小英依舊是對顧七娘道:“有沒有關系你自己心裡清楚,你這個敗家娘們兒,你害死我娘,害死我爹,現在又來害我二叔!
我全家都是你害的!
你這個喪門星!
”
“你給我滾出去!
”阿貴暴怒。
“阿貴你住嘴!
”顧七娘呵斥。
丁小英瞪眼:“你還敢兇我二叔!
”
阿貴指着她鼻子:“你再兇七娘試試!
”
丁銘夾在兩尊大炮中間,已經快被轟死了,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全都給我閉嘴!
”
“你讓她(他)先閉嘴!
”阿貴與丁小英異口同聲。
咚咚咚!
喬薇敲響了門闆,清瘦的身子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大清早的,吵什麼呢?
讓不讓人睡回籠覺了?
”
丁小英不喜歡這個住在窮鄉僻壤,出手卻比她主子還闊綽的女人,沒好氣地說道:“這是我們家事,用不着你管。
”
喬薇好笑地呵了一聲:“家事?
我花錢買來的下人,幾時變成你的家裡人了?
”
丁小英正色道:“他是我二叔。
”
喬薇挑眉:“我耳朵沒聾。
”
“那你還管?
”丁小英冷聲問。
喬薇譏諷道:“你在我的地盤鬧事,動我的工人,還好意思叫我不管?
你以為自己是誰呀?
皇後還是公主啊?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胤王不請自來就罷了吧,好歹人家老爹是皇帝,一個小丫頭算什麼呀?
就把她作坊鬧得雞飛狗跳的。
落難的鳳凰變成雞,想她丁小英還是總督府千金時,誰敢小瞧她?
一個有點臭錢的小寡婦,也敢給她甩臉子:“我是國公府的人。
”
喬薇冷笑:“我還是丞相他老婆呢!
”
丁小英解下腰牌:“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國公府的令牌!
”
喬薇伸手去拿,丁小英原本想躲開,可惜反應不及喬薇,喬薇拿過令牌看了看:“安國公府。
”
丁小英得意道:“怕了吧?
”
啪!
喬薇把令牌掰斷了。
丁小英目瞪口呆:“你……你居然敢弄壞國公府的令牌?
”
“是我弄壞的嗎?
”喬薇将掰斷的令牌丢到地上,“阿貴,你看見是我弄壞的?
”
阿貴道:“沒有。
”
“七娘?
”喬薇問。
七娘不敢吭聲,卻硬着頭皮搖了搖頭。
“小公子?
”喬薇笑眯眯地,沖丁銘抛了個媚眼。
皿氣方剛的少年啊,哪裡經得起喬妖孽這般撩撥?
丁銘隻覺鼻腔一熱,一股鼻皿噴了出來,他丢臉地捂住鼻子,倉皇失措地跑了出去……
丁小英從未遇到過如此無賴之人:“你……你你你……你好不講理!
”
喬薇冷笑,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不講理的人是你,你給我看清楚了,我這兒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丁貴與顧七娘是我的人,他們生也好,死也罷,全憑我一句話,外人做不得主!
你休想把人從我這兒帶走,銀子姑奶奶不稀罕!
”
丁小英古怪地看着她手裡的紙。
喬薇瞄了瞄:“哦,拿錯了,這是我女兒的塗鴉。
”
喬薇收好女兒的大作:“總之呢,人你不能帶走,然後你也不歡迎再次回到這裡,小白,送客!
”
丁小英還以為是個什麼下人呢,居然叫這麼蠢的名字,思量間,一隻“小奶狗”閃電般的竄了進來。
小白坐在地上,友好地看着丁小英。
走吧,姐姐,再不走,留下過年呢?
居然找一條狗來送她!
丁小英瞬間感到了巨大的屈辱,其實丁小英誤會喬薇了,小白可是家裡除了小包子以外地位最高的寶寶了,讓它送客,絕對是對丁小英莫大的重視。
丁小英捏緊了拳頭道:“我要帶鐘哥兒走!
鐘哥兒總沒賣給你吧!
”
顧七娘花容失色!
喬薇淡淡一笑:“沒賣給我,但也沒賣給你呀。
”
“他是我弟弟!
”丁小英嬌呵。
喬薇雲淡風輕道:“這話,你留着去和你國公府的主子說,去和官府的老爺說,他們要是給我下一紙文書呢,我就讓你把鐘哥兒帶走,你看怎麼樣?
”
丁小英還想說什麼,小白一口咬上她鞋子,她疼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
阿貴送了喬薇出去,低聲道:“多謝。
”
“這又什麼可謝的?
在我的地盤鬧事,我自然不會不管。
”
阿貴頓了頓,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道:“多謝你……沒恥笑我與七娘。
”
原來是在謝這個。
老實說,一開始聽到這一家子的複雜關系時,她确實不小地驚訝了一把,但七娘的男人已經死了,總不能讓她一輩子守活寡,阿貴這人看似不好相處,對人包括對她都戒心十分之大,可她看得出來,阿貴對七娘是真心的。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比起外頭那些可能會嫌棄七娘不是清白之身的男人、隻願娶回家玩玩的男人,阿貴俨然是一個更好的歸宿。
喬薇處處站在七娘的立場去想,可以說是非常喜歡七娘了,對阿貴則是有些愛屋及烏:“你們真心在一起,我隻會祝福你們。
”
這是與七娘在一起後,聽到的第一聲祝福。
阿貴的心裡,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填滿,兇口漲漲的,像是有什麼要噴薄而出。
其實早先在官家時,他對七娘并無非分之想,他甚至有些看不起七娘,像看不起所有宅子裡的妾一樣,一直到家破人亡之後,他們被關在一起,被迫一日日的相處中,被七娘的溫柔打動,這才有了如今的關系。
但他自己也明白,這種關系是見不得光的,要不是在紅人館必須抖家底,他大概會把自己與七娘的過往一直一直地瞞下去。
别人不咒罵他們就不錯了,哪裡還會衷心地祝福?
阿貴看向喬薇,張嘴想說什,喬薇卻已經回别墅了。
丁小英最終沒能把鐘哥兒帶走,首先,鐘哥兒自己不樂意,死活不肯與她離開;其次,她在大戶人家做使喚丫頭,自顧不暇,其實也分不出多餘的心思照顧庶弟。
喬薇讓七娘休息兩日,作坊的事暫時交由碧兒來做。
碧兒終于等來了進入作坊的機會,卻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因為她發現,夫人是個好人。
在别的主子眼裡,下人隻是個辦事的工具,而在夫人眼裡,下人是人,值得被保護、被尊重的人。
回到宿舍,碧兒沉默了。
同樣沉默的還有在門外目擊了一切的小魏。
小魏沒料到夫人這麼帥氣,國公府的人也是說教訓就教訓啊,這麼無視權貴的英雄,真該上山和他們一塊兒做土匪啊!
接下來的一天,總算沒再有不速之客。
作坊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很快便到了下班的時辰,小魏告别作坊的同伴,腳步輕快地回了黑風寨。
寨主與弟兄們一窩蜂地湧了上來,圍住他。
“今天有小龍蝦沒?
”絕命毒師杜三千兩眼放光地問。
昨天的小龍蝦沒吃完,顧七娘聽說小魏家住附近,便讓小魏把剩下的兩斤小龍蝦打包了,同時打包的還有幾個松花蛋。
“有蛋蛋沒?
”大力士甄威猛萌萌哒地問。
寨主一巴掌拍上他腦袋:“蛋蛋你個毛啊蛋蛋!
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
甄威猛委屈:怎麼就沒好好說話?
蛋蛋怎麼了?
你沒蛋蛋啊?
蛋蛋蛋蛋蛋蛋,就蛋蛋!
寨主笑着問小魏:“有松花蛋蛋沒,小魏魏?
”
甄威猛:好鄙視啊!
小魏拿出一碗炸小魚:“今天吃的是炸小魚!
”
看着酥脆黃嫩的炸小魚,聞着那大快朵頤的香氣,黑風寨沸騰了……
山間的清晨,涼風習習,鳥語花香。
孩子們還在享受甜美的睡眠,喬薇卻已挑上扁擔,擔了兩桶水去西瓜地裡澆灌。
沒有雜質的空氣呼吸起來格外沁人心脾,山腳的村子炊煙升起,青山聳入雲中,飛鳥撲哧着羽翼,一掠而過。
置身于這樣的景秀中,喬薇的唇角不自覺地彎出一個弧度。
“夫人!
”
喬薇正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中,冷不丁被一道聲音響起,吓了她一跳,險些把桶子的水給打翻了!
小魏笑眯眯地繞到她身前:“夫人,早啊!
”
喬薇古怪地看着他:“幹嘛啊你?
這麼早過來?
”
“我家住得近嘛!
就在對面山頭上,從這兒看,能看到我家呢!
”小魏搖手一指。
得,土匪窩點暴露了。
寨主:好想打死這蠢貨……
喬薇哦了一聲,假裝自己看到了,事實上地勢的緣故,從下往上看,是看不見黑風寨的。
當然,不排除黑風寨的房子全都又破又矮的緣故,若是蓋成喬薇的别墅這樣,妥妥能看見哒!
“你家原來這麼近啊。
”喬薇并不是真的想這麼說,實在是與小魏不熟,沒話找話,感慨一句罷了。
小魏卻覺得原來夫人對我的住處這麼感興趣,改天一定要請夫人上去喝茶!
沉浸在喜悅中的小魏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打入敵營内部的小奸細了,見喬薇挑着兩桶水,忙自告奮勇地說道:“夫人你怎麼能挑水呢?
給我吧!
這種活兒都是男人幹的!
”
男人?
喬薇将“排骨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小魏清了清嗓子:“别看我瘦,我長的全是肌……肉——”
最後一個字,聲音陡然飙高,喊破了音,原因無它,他講到一半時,喬薇很不客套地把扁擔放在了他肩上,兩桶水的重量瞬間将他壓出了刺耳的“男高音”。
乖乖個奶奶,怎麼、這、麼、重?
剛剛夫人不是挑得挺輕松嗎?
他是不是挑了個假扁擔?
喬薇拍拍他肩膀:“我先去地裡了,你慢慢來。
”
“……夫、人、你、去、吧、我、馬、上、就、到、了、我、挑、得、動……”
這絕對是小魏這輩子講過的最擲、地、有、聲的話!
他……驕……嗷嗚~
喬薇哼着小曲兒去了,她胳膊上還挎着個籃子,籃子裡兜着一把大鐵鏟子、一塊磨刀石、一把大剪子、一個水囊,重量驚人。
等喬薇到了地裡,就看見阿貴也在那裡,驚訝地喚道:“阿貴?
你怎麼來了?
”看了看他拎着的水桶與水瓢,以及他身後快被淹死的西瓜,噗嗤一聲笑了,“你幫我澆水呢?
多謝啊,不過你澆多了,西瓜都快被你淹死了。
”
“啊?
”阿貴的臉一陣泛紅,“我……我以前……”。
“以前沒種過田。
”喬薇把籃子放在田埂上,拿出一個鏟子,微微一笑道:“沒事,我把水引到那邊就可以了,多謝你啊,阿貴。
”
阿貴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沒事幹,才來練練筋骨。
”
練筋骨練到她的西瓜地了?
喬薇看破不說破,笑了笑,開始引水:“今年幹旱,西瓜也長得不好,小小個,還不知甜不甜,你每一株澆一點點就夠了。
”
阿貴一邊聽她講種田的事,一邊給幹旱的西瓜澆水,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是那麼難過。
阿貴與小魏幫忙澆了水後便回作坊做事了,喬薇又留下,把地裡的雜草弄了弄,上午沒弄完,下午接着弄,等好不容易把西瓜地收拾幹淨,太陽都落山了。
喬薇熱得腦袋都暈了,還當是早上呢,餘光瞄到一旁的身影,想也不想把手伸了出去:“桶子。
”
桶子被遞了過來。
喬薇舀了一瓢水,細細地澆在地裡,澆完,又把桶子遞了回去:“累死我了,拿着!
”
桶子被拿着了。
“哎呀,我的老腰。
”喬薇疼得有些直不起來。
“要捏捏?
”
“嗯……”喬薇下意識地點點頭。
一隻有力的大掌輕輕撫上了她因勞作而略微僵硬的腰肢,力道不大不小,剛剛好。
喬薇舒适地哼了哼,感覺到後背有一個健碩的兇膛貼了上來,她暈暈乎乎地就這麼靠了上去。
好舒服呀……
等等,不對勁!
她怎麼靠阿貴身上了?
天!
喬薇吓得臉都褪去了皿色,慌亂地轉過身來,卻看到一個玉脂冰清的男人,風華絕代地站在那裡,定定地凝視着她,眼神暧昧而溫柔,又似是帶了一絲邪魅,正在為她揉捏的大掌僵在半空,嫣紅的唇瓣微微地勾起:“喬幫主真是不辭辛勞。
”
“不是,我……我剛剛累暈了……”喬薇現在見到他,不免想起一夜夫妻的事,仍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麼在這兒?
”
想起自己一身粗布麻衣,褲子都是泥,戴着頭巾,穿着草鞋,這形象,越發讓她無所适從。
姬冥修看出了她的窘迫,淡笑着說道:“你什麼醜樣子我沒見過?
”
“誰醜樣子了?
”喬薇擡起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揚起下巴,“本夫人閉月羞花之貌,穿什麼都是極美的。
”
姬冥修看着她的大花臉,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嗯,夫人最美。
”
噯,這聲夫人,怎麼聽着這麼暧昧呢?
姬冥修拿起她放在地上的籃子,牽了她的手。
喬薇像被烙鐵燙了似的就要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說來也怪,他的手看上去白皙修長,像是玉做的一樣,可掌心與指腹有薄薄的繭子,喬薇嗫嚅道:“我、我我我我手上都是泥。
”
“我不介意。
”
“會……會讓人瞧見的!
”
姬冥修就道:“孩子都有了,還怕被人瞧見?
”
喬薇輕咳一聲:“這根本是兩回事,那晚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孩子隻是個意外!
”
姬冥修薄唇勾起:“那樣的意外,以後還會有很多。
”
------題外話------
很多的意思,喬妹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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