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旖旎,冤家路窄
喬薇走得好好的,聽到這句露骨的話,一個踉跄險些栽倒!
一個這麼正經的人講出這麼不正經的話真的好嗎?
他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都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誰要跟他有意外了?
雖然她的身體不是了,但她内心,還是一個非常純(矯)潔(情)的、小、處、女!
總在她面前開火車,會把她吓壞的!
被“吓壞”的某小處女擡手攏了攏耳後的秀發,露出一截白天鵝般修長的脖頸,肌膚細膩如瓷,汗珠如露,精緻的鎖骨若隐若現,勾得某人一陣喉頭發緊。
姬冥修眸色一深,湊近她耳畔,玩味地說道:“喬幫主,手段了得啊。
”
喬幫主一副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的表情,無辜得不得了。
小沒良心的,幾日不見竟學壞了,會勾引人了,勾了又不讓人吃進嘴裡,當真是蔫壞蔫壞!
姬冥修在她額頭上彈了個爆栗:“再調皮,就地把你辦了!
”
喬薇瞬間慫哒哒的了。
……
回到山上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因不知要忙到多晚,喬薇讓七娘幫忙照看了一下景雲與望舒,恰巧這兩日七娘不必上工,就拿了個針線籃子在門口做衣裳,景雲、望舒與鐘哥兒寫完作業後便在門口玩耍。
碧兒做了晚飯,大家吃完,碧兒又給兩個小包子洗了澡,小包子乖乖地躺到了床上!
碧兒在正院伺候的是二房,二房有個鬼見愁,那真是把人折騰得永無甯日,碧兒看到都怕。
讓碧兒害怕的鬼見愁不是别人,正是徐氏的幼子喬玉麒。
喬玉麒确實是個恨不得日日上房揭瓦的性子,但凡伺候過他的人,就沒誰沒被他弄哭過,碧兒最初就是因為太得徐氏疼愛,被徐氏派去照料了喬玉麒幾天。
那幾天,簡直是她人生的噩夢!
她發誓,甯可貶去做灑掃,也不要貼身伺候三少爺了。
許是對那種小少爺有了心理陰影,初見景雲時,她也是有些心驚膽戰的,接觸了幾日漸漸放下心來,景雲比同齡人乖、懂事、上進,可以說是個非常好帶的萌娃了。
望舒也好帶,就是破壞力強了一點兒,但嘴巴甜甜的,也十分讨喜就是了。
“碧兒姐姐,你頭上戴的是什麼呀?
真好看!
”
“是簪子。
”碧兒取下頭上的銅簪,遞給望舒看。
望舒的小手接過,輕輕一捏,簪子斷成了兩截。
碧兒:“……”
她收回剛剛的話!
喬薇在院子裡磨蹭了一會兒,進屋時兩個小包子已經睡着了。
碧兒退下後,姬冥修走了進來。
姬冥修走到床邊,看着兩個睡得香甜的孩子,聽着他們淺淺的呼吸聲,眼底不自覺地掠過一絲溫柔,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探出手。
“等等!
”洗漱完,換了一身幹淨衣裳的喬薇打了一盆水進來,為防止某人再次不經意地“采光”,她特地穿的嚴嚴實實,幾乎從頭裹到腳。
姬冥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戲谑道:“防狼呢?
”
喬薇一本正經道:“知道就好!
”
姬冥修笑。
恐他又滿嘴占她便宜,喬薇趕緊道:“你手上都是泥,可别把我孩子摸成泥娃娃了。
”
“我們孩子。
”姬冥修糾正,就着她打來的水洗了手。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如玉,泡在水中,輕輕地撥動水花,有種賞心悅目的美。
喬薇呆呆地看着他的手,都忘記去“糾正”他那句刻意給彼此打上烙印的話。
怎麼會有男人的手長得這麼好看呐?
這要放現代,就是一雙彈鋼琴的手啊……
她難得沒把姬冥修的話嗆回來,姬冥修心情不錯,洗完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臉蛋,心滿意足地坐下。
望舒壓着一個布偶,恐她睡得不舒坦,姬冥修輕輕地擡起她小胖腿兒,要把布偶從她屁屁下抽出來,哪知望舒條件反射地,一腳丫子踹過去,踹上了他的臉……
丞相大人拿下面具,白皙如玉的面龐上瞬間多出了一個紅紅的小腳印。
喬薇一個沒忍住,笑了:“讓你搶她東西!
”
哪知丞相大人不僅不惱,反而有些高興,睡覺都壓着不讓人碰,說明女兒喜歡他送的禮物不是嗎?
看不出平時老實巴交的女兒,護起東西來也是很彪悍的,有乃父風範。
想到什麼,姬冥修又問:“景雲喜歡嗎?
”
“你說你送的書啊。
”喬薇想了想,“這個得問他自己了。
景雲不善言表,想什麼都裝在心裡,不像望舒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
”
那應該不是特别喜歡,喜歡的話,日日看,天天看,不必說,喬薇也能感受得到。
不得不說,在抓取信息方面,丞相大人還是十分厲害的。
姬冥修也不氣餒,景雲不喜歡書,那就送點别的好了,大梁朝那麼多寶貝,總有一款會讓景雲喜歡。
“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喬薇納悶地問。
“就不能是看我孩子?
”姬冥修反問。
要看早看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避嫌都來不及,萬一讓人發現她五年前與他也有一腿,景雲與望舒的身世就徹底說不清了。
喬薇相信在這一點上,他與自己的意見是一緻的,那就是先找出證據推翻五年前的“真相”,将胤王三振出局,再光明正大地公布孩子的身份。
姬冥修倒是想早點将真相公布于衆,也好早點接他們母子回府,奈何那個唯一的目擊者遊醫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海十三發動了全部力量,依舊一無所獲。
至于事件的另一個女主角,不知是已經不在人世,還是察覺到海十三在查探她,愣是消失得比遊醫還徹底。
這麼多年來,除了自己的病,這是唯一一件讓他頭疼的事情。
相信天底下沒有哪個父親會不喜歡自己孩子,他也一樣,他希望能早日将他們接回府,一家團聚,然而那兩人的失蹤就猶如一道天塹,死死地攔在了他們父子團聚的路上。
“你不要着急啊,慢慢找嘛!
”喬薇笑着說。
姬冥修唇角一勾:“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趁早死了這條心。
”
喬薇兩眼望天:“你想多了,我能打什麼主意?
”
好吧,她其實有點害怕他會把小包子從她身邊搶走,她養孩子養了那麼久,好不容易養得這麼白白胖胖、這麼招人喜歡,他一句話孩子就是他的了,怎麼想都不甘心。
姬冥修探出大掌,輕輕地揉了揉她發頂。
喬薇最怕人對她好,他氣氣她她還能怼他,柔情攻勢什麼的,最讓人無力招架了,喬薇垂下眸子,含了一絲委屈地說道:“不許搶我孩子。
”
“嗯,不搶。
”姬冥修柔聲應下,“你在哪兒,孩子在哪兒。
”
這句話聽着有點不對勁,不過喬薇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那你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
”
“有東西給你。
”
喬薇眼睛微微一亮:“什麼東西?
”
姬冥修從寬袖中拿出一張金色小帖子,遞給喬薇。
喬薇接在手裡,翻來覆去沒看懂:“這是什麼?
”
姬冥修道:“楊湖畫舫的船票。
”
“楊湖在哪兒?
”喬薇問。
“京城。
”
喬薇撣了撣手中的票子:“才一張票呀?
我們母子三個怎麼去?
”
“你沒算上我?
”姬冥修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喬薇悻悻地扒拉了一下小耳朵,忘了。
幸虧姬冥修本就沒打算去,否則,真被這小沒良心的活活氣死:“這是金票,可以帶人的。
”
“能帶多少?
”喬薇眼睛亮亮地問,飛速在心中算着可以帶過去的人。
姬冥修好笑地看着她:“想帶多少帶多少。
”
喬薇心裡一樂,面上卻十分淡然的樣子:“金船票啊,看着很高大上的樣子,上船後吃吃喝喝都是免費的吧?
”
“嗯。
”
這下面上都藏不住興奮了,古代的船長什麼樣,她還沒見過呢,正好借此機會見識一下,萬一哪天不小心回了現代,又多了一項能與同事們吹噓的東西。
喬薇高高興興地收下了船票,收得十分坦蕩。
姬冥修見她把東西毫不猶豫地收進了盒子,沒有絲毫“表示”的意思,眉梢一挑道:“就不‘感謝’一下我?
”
喬薇理所當然道:“五年沒給贍養費,就一張破船票,很便宜你了!
”
姬冥修:“……”
“時辰不早了,想來你還要許多公務要處理,趕緊回吧,城門關了就不好了!
”喬薇十分“善解人意”地說。
姬冥修:“其實還有一樣東西送給你。
”
“不過你爹娘這麼厲害,想來城門關了你也能打開的。
”喬薇狗腿地說完,眨巴着眸子看着他,送什麼呀?
比金船票好麼?
一般送禮都是把好的留到後頭――
姬冥修扣住她柔嫩的下颚,在她唇上輕輕地印下一枚輕吻:“不客氣。
”
喬薇怔忡了好一陣兒才回過神來,啊啊啊,被耍了!
喬幫主想打人,丞相大人卻已越窗而出,走在如水的月光下,神清氣爽。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間回過頭來。
夜色已模糊了他的輪廓,卻抹不去他一身風華,以及那眉梢眼角,得逞的笑意。
……
喬薇穿到這來這麼久,還沒享受過古代紙醉金迷的生活,每日都為生計發愁,沒把自己熬成一個黃臉婆都是她底子太好。
雖然有些氣惱冥修花式占她便宜,可她不能與船票過不去,她這人素來是公私分明的。
吃過早飯時,喬薇便與孩子們提了出遊的事,孩子們很興奮,望舒飯也不吃了,跳下地,背上書包便哒哒哒哒地跑下了山:“我去找先生請假!
”
“我也去。
”景雲吃完最後一口粥,拿上書包,“娘親再見!
”
得,都不必她送去上學了。
盡管是一張想帶多少帶多少的船票,可事實上,喬薇能帶的人并沒有多少,羅大娘一家務農收蝦去不了,老秀才暈船去不了,阿生私塾不放假去不了,就是山上的這幾号人了。
下班後,喬薇與阿貴、七娘以及小魏打了招呼:“明日帶薪休假一天,公司福利出遊。
”
幾人一頭霧水,休假與出遊他們倒是懂,但帶薪什麼鬼?
公司什麼鬼?
福利又是什麼鬼?
喬薇解釋道:“就是明天不上工,我帶你們出去玩,不扣工錢!
”
這麼說大家就明白了嘛,不過,又能出去玩,還不扣工錢,真有這等好事嗎?
喬薇笑道:“這就叫福利了。
”
衆人頓悟,原來占老闆的便宜就叫福利啊。
能出去玩,衆人自然是高興的,主要是還不扣工錢。
顧七娘自打做了鐘哥兒的娘後,一直在颠沛流離中度過,沒好生帶鐘哥兒玩過一日,如今有了一家三口出遊的機會,自是希望好生把握了。
聽說是去遊湖泛舟,恐孩子玩濕衣裳,她連備換衣衫都裝上了,小食什麼也是一樣不落。
碧兒住在作坊,她屋子在顧七娘隔壁,大家都去了,她不好意思不去,睡前挑了一身最體面的行頭,準備明日換上。
小魏是最興奮的,他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鄉下啊,明天居然就能去遊湖了!
山寨的土匪們羨慕得眼睛都直了,對面山上的富戶咋就這麼富呢,每天大魚大肉就算了,竟然還領着一群下人外出郊遊,這是嫌錢多啊!
這幾個下人看上去也不咋滴嘛!
一個瘦高個兒男人,跟梅幹菜似的,有勁兒不啦?
一個紙片一般的女人,風一吹都能倒了,能行不啦?
小魏更不用說了,寨子裡武力值最弱小的一個,平時一桶水都提不起,幹起活兒來能賣力不啦?
這麼菜的下人,帶去玩什麼玩嘛?
“你們啥時候回來?
”寨主問。
小魏笑道:“看情況吧,夫人說城門要是沒關就晚上回,要是關了便帶我們在京城的客棧住一晚!
”
“所以你們晚飯不回來吃了?
”甄威猛瞪大眼。
小魏點頭:“肯定回不來嘛!
”
甄威猛炸毛:“啊啊啊啊,那我們晚上吃什麼?
!
”
山寨的土匪們集體抓狂了……
六月十二,風和日麗,是個出遊的好日子。
喬薇從車行雇了兩輛馬車,阿貴七娘與小魏、鐘哥兒一車,喬薇與碧兒、景雲望舒一車。
楊湖就在城南,進城門沒多久便到了。
楊湖的岸邊是一條青石闆鋪就的大街,街道上商鋪林立,卻好似不怎麼做白天生意,門庭有些冷清,但每間店鋪都擦得又光又亮,可見是勤于打理。
楊湖畫舫是楊湖上最大的畫舫,足有兩層,紅牆黛瓦,飛檐翹角,格扇花窗,雕梁畫棟,以天為頂,青山為幕,水波潺潺,湖光粼粼,像極了一幅名師筆下的畫作。
“哇哇哇!
水上的房子!
”望舒興奮得大叫。
那就是畫舫了。
喬薇曾在前世看過一些畫舫的圖片,當時便覺着向往,真正到了這裡,才發現卻遠不如身臨其境來得震撼,要說大,倒也不算十分巨大,但那股撲面而來的古樸氣息,會讓人忍不住心馳神往。
登船口,有專門的夥計負責檢票。
喬薇将金票遞給他,夥計看到金票時微微楞了一下,朝喬薇看了看,見一行人衣着樸素,眼底閃過疑惑,卻并未盤問什麼,清點了一下人數之後喚來侍女将衆人領上了畫舫。
“夫人想坐二樓還是一樓?
”侍女恭敬地說。
六月天,二樓是烤爐,還是一樓吧。
喬薇找了一張靠窗的長桌,示意幾人坐下。
他們哪兒好意思?
雖說是夫人帶他們出來遊玩,可畢竟主仆有别,他們是斷斷不敢與夫人同坐一桌的。
喬薇就道:“大家是出來玩的,就别拘泥于那些規矩了,你們都站着,我一人坐着,我也吃不香,都坐吧。
”拍了拍鐘哥兒的肩膀,“鐘哥兒,坐。
”
鐘哥兒挨着景雲坐下了。
阿貴猶豫了一下,也拉着七娘坐下了。
小魏心大,鐘哥兒坐下沒多久他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倒是碧兒,既不像小魏不拘小節,又不像阿貴他們曾經是大戶人家的主子,别扭了許久才被七娘拉着坐下了。
這位子選得極好,陰涼又傍水,此時畫舫未動,水聲不大,隻偶爾微風卷起小浪,輕拍着船身,像是一個溫柔的撫摸。
望舒趴在窗台上,伸出小手,想去摸水。
喬薇抓住她褲腰帶:“别調皮,當心掉下去。
”
望舒聽話地坐回了位子上:“我想玩水,娘親,我們的池子什麼時候能有水呀?
”
今年雨水少,灌溉莊稼都不夠,她哪裡好意思再引來供自己享樂?
喬薇揉揉她小腦袋:“等你再大些吧,好嗎?
到時候娘親就教你和哥哥凫水。
”
望舒笑眯眯地應下:“好!
”
侍女呈上了茶水與點心,侍女眼色好,看得出喬薇是一行人的主子,笑着問喬薇:“夫人想吃些什麼菜?
我們這兒的楊湖烤魚十分不錯,夫人要嘗嘗嗎?
”
喬薇點頭,看向一行人:“你們想吃什麼?
”
阿貴道:“七娘愛吃蝦。
”
“有蝦嗎?
”喬薇問侍女。
侍女笑着答道:“有的,夫人,是要蒸蝦還是鹵蝦呢?
”
“就這兩種?
”
“是的,夫人。
”
喬薇看了看衆人:“一樣來一份吧,我們人多。
”
“好。
”侍女說道:“對了夫人,我們這兒新出了一道名菜,是松花蛋做的,夫人要嘗嘗嗎?
”
幾人相視而笑,他們就是做松花蛋的呀,天天都能吃到,用得着在外頭吃?
喬薇忍住笑意:“松花蛋就不必了,天天吃,都吃膩了。
”
侍女愕然,他們的松花蛋是在鎮上的一家小酒樓買來的,那家酒樓每日隻賣八十個,他們稍稍去晚一點就被人搶光了,這位夫人卻天天都能吃到,太讓人驚訝了。
看夫人的穿着,她還以為對方沒什麼錢呢,不過轉念一想,沒錢也弄不到他們的金票了,這位夫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真人不露相吧?
喬薇依着幾人的口味點了幾道特色菜,平時都是做給别人吃,難得吃一回别人做的,喬薇有些期待。
此時畫舫人不多,不少位子空着,三個孩子便在位子上爬來爬去,玩得好不熱鬧。
“阿貴哥,我們去上面瞧瞧!
”小魏說道。
阿貴問七娘:“你要不要去二樓轉轉?
”
七娘看了一眼不遠處玩得滿頭大汗的三個孩子,說道:“你們先去,你們回來了,我再與夫人碧兒一起去。
”
阿貴與小魏上了樓。
這就是喬薇喜歡七娘的地方,溫柔體貼,細緻周到,盡管沒生過孩子,卻通身都散發着一股母性的溫柔,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鐘哥兒命苦,爹死了,娘跑了;鐘哥兒卻也命好,遇上了七娘。
三個女人一台戲,起先七娘與碧兒還有些拘謹,在喬薇打開了話匣子後,便争相聊起家鄉的趣事了。
喬薇樂得聽這些,人生有時不是大起大落才盡興,家裡長短,也别有一番細水長流的溫馨。
碧兒正眉飛色舞地講着他們村兒的大肥鵝是怎麼把小偷的屁股給咬掉的,就被一道細柔的聲音打斷了:“糟糕,咱們的位子沒有了!
”
說話的是一個穿着粉色比甲的丫鬟。
她身邊,另一個穿綠色比甲的丫鬟道:“我就說要早些出門吧,今兒天氣好,遊湖的人一定很多。
”
“那怎麼辦呀?
”粉比甲丫鬟急得跺腳,“夫人要知道咱們沒訂到位子,一定會罵死我們的!
”
她們是二等丫鬟,不常貼身伺候夫人,卻因辦事得力,也十分得夫人賞識,這次夫人出門遊湖,便先讓她倆前來定位子,她們夫人是這家畫舫的常客,她們也跟着來了許多次,知道中午一般沒什麼人,她們便在路上買胭脂水粉耽擱了一會兒,哪知到這邊,夫人的“專用”位子被人占了!
粉比甲的丫鬟急得快要哭了。
綠比甲丫鬟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我去看看,能不能與她們協商一番。
”
粉比甲丫鬟哽咽:“嗯,石榴姐姐,都看你的了。
”
綠比甲丫鬟緩步走到喬薇的桌邊,剛開口喚了聲夫人,便聽到七娘驚訝的聲音:“小姐?
”
沒錯,被喚作石榴的丫鬟就是丁小英,夫人不喜歡丁小英的名字,給改了石榴。
丁小英沒料到會在這種場合碰到顧七娘,前日上門找顧七娘時,她穿着最體面的衣裳,眼下卻是一副丫鬟打扮,而反觀顧七娘,一身素色束腰羅裙,頭挽百合髻,簪一支挂了珠子的銅簪子,盡管樸素得有些寒酸,卻是自由身的穿戴。
在官家時,七娘就是他們家的一個奴才,可現在,這個奴才穩穩當當地坐在主子才能坐的位子上,她這個千金小姐,卻像個丫鬟似的站在她面前。
确切的說,她就是一個丫鬟了。
心頭湧上一層濃濃的尴尬與羞惱,丁小英漲紅了臉。
顧七娘趕忙站起身來,輕聲道:“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
丁小英沒好氣地道:“我怎麼會在這兒你不知道嗎?
沒看見我穿着丫鬟的衣裳嗎?
我不像你這麼命好,不用為曾經的罪孽付出代價!
我是丁家人,一輩子都是!
”
喬薇對這姑娘第一印象極好,接觸了才發現自己真是看走眼,喬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可惜啊,世上已經沒有丁家了。
”
丁小英氣得兇口發堵。
喬薇漫不經心地問道:“石榴姑娘找我們有事嗎?
”她剛聽到另一個丫鬟叫她石榴姐姐。
丁小英這才想起正事,暗道這麼華貴的畫舫,一般人根本上不了,能上來的都是關系戶,這個女人不過是個鄉下寡婦,也不知憑的什麼手段混進來了。
按耐住火氣,丁小英說道:“這位子是我們夫人訂下的,勞煩你們讓一讓。
”
喬薇淡淡一笑:“船上的人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哦,他們讓我随便挑位子,想坐哪兒坐哪兒。
”
丁小英道:“我們夫人每次來都坐的這個位子。
”
這裡靠窗,頂上恰巧是一個推出的露台,擋住了射下來的光,可以說是個非常涼快又非常能欣賞湖光山色的位子。
喬薇呵了一聲:“坐的多了,這個位子就變成她的了?
那京城的路我還天天走呢,京城變成我的了沒?
”
“你……”丁小英被喬薇噎得夠嗆,“你弄壞我牌子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不要再給臉不要臉!
”
顧七娘聽不下去了:“小姐,你别這麼與夫人說話。
”
丁小英低叱道:“要你管?
一個敗壞了我家風的奴才,有什麼資格與我說三道四!
你給我滾開,這兒沒你的事!
”
喬薇冷笑:“七娘也是這兒的客人,這兒的位子也有她一份,怎麼就沒她的事?
”
不是喬薇故意在丁小英面前拉七娘的仇恨值,實在是丁小英心兇太狹隘,見不得曾經的下人過得比她好,就算七娘跪下來像狗一樣舔她腳趾頭,她也不會給七娘什麼好臉色。
而且她發現了,丁小英就是吃軟怕硬的,阿貴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敢與阿貴嗆聲,便把所有怒火發洩到了七娘頭上。
不過七娘是她的人,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随便欺負的。
喬薇又看向顧七娘,當然,她也想看看,七娘到底值不值得她奮不顧身地護下去。
“小姐。
”顧七娘開口。
丁小英道:“你既叫我一聲小姐,那就幫我擺平了這件事,你們搬到别的地方坐。
”
顧七娘吸了口涼氣,猶豫片刻,緩緩說道:“抱歉小姐,我不能這麼做。
”
丁小英眸光一涼,七娘平時最怕她,也最聽她的話,此時居然敢拒絕她?
顧七娘低下頭說道:“小姐曾是七娘的主子,七娘銘記于心,不敢遺忘,就算丁家沒了,七娘也還是拿小姐當主子一般敬重。
但夫人也是七娘的主子,夫人對七娘很好,七娘不能為了小姐,惹夫人不快。
”
喬薇暗暗點頭,看似軟弱,卻有自己的堅持,這大概才是七娘身上最打動人心的地方。
丁小英怒罵:“你不記得當初是我讓錢夫人買下你們,你們才沒被流放的?
不是我開口,你們早在苦寒之地餓死凍死了!
你這個恩将仇報的東西!
白眼狼都趕不上你!
”
顧七娘低聲道:“那是七娘欠小姐的債,七娘會想辦法還給小姐,但夫人與此事無關,我不想為了給自己還債,就把夫人拉上,小姐還是去選别的位子吧。
”
丁小姐譏諷道:“你可真是個見異思遷的東西,對我爹是這樣,對我也是這樣!
我娘真是瞎了眼,把你收到房中做丫鬟!
早知道你這麼狼心狗肺,我娘當初還不如養條狗呢!
”
喬薇一杯茶水潑了過去。
丁小英兜頭兜臉地被澆了一身,溫熱的茶水順着她頭發滑下,迷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看向喬薇,難以置信地張大嘴:“你居然敢潑我?
”
喬薇面無表情道:“看在七娘的份兒上,已經對你手下留情了,回去選個别的位子吧姑娘,我是不會給你家夫人讓位的。
”
粉色比甲走了過來,拉着丁小英道:“算了石榴,我們去找别的位子,這兒還有好多,待會兒向夫人解釋一下,夫人會理解的。
”
丁小英狼狽地站在那裡,目光如炬,被同伴拉走了,依舊憤恨地瞪着七娘。
顧七娘埋頭不敢看她。
喬薇給七娘倒了一杯茶:“這兒的花茶不錯,你嘗嘗。
”
丁小英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她在國公府被主子呼來喝去,被大丫鬟使來使去,沒有勢力的人,就連三等丫鬟都不敢輕易得罪,生怕人家背後有個什麼幹爹幹媽幹姐姐,她如履薄冰,賤如草芥,那個不要臉勾引了她爹又勾引她二叔的賤婢卻過得像個主人,與主子平起平坐不說,所有人還都向着她,都拿她當個寶,憑什麼?
這個寡婦也是!
為什麼要護着她最讨厭的人?
還拿茶水潑她?
她是總督府的千金!
一個小寡婦,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
丁小英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恰巧此時,景雲滿頭大汗地朝喬薇跑去:“娘親娘親!
我想喝水!
”
是那個寡婦的孩子。
丁小英眸光一厲,一把抓起擦身而過的景雲,将他從窗子裡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