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清見典史大人維護李飛白,心裡已怕的要死,如今見唐心庵還要跟李飛白交朋友,更是感覺天懸地轉。
唐心庵雖不是官,但比普通的官要厲害許多,往往一句話說出,不知多少當官的要為他效勞。
而且這種巨富往往黑白通吃,黑道上也不知有多少人指望跟他混飯吃,要是他們出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還是趁早去找自己的舅舅,趕快與李飛白合好,不然今後的路實在艱難。
他趁夥計拿出紙墨準備立字據,悄悄的溜出鋪頭,悶頭朝衙門走去。
趙劍早毛清一柱香時間進了衙門,林志淵緊随其後也進了衙門。
趙劍冷笑一聲:“林典史好巧,咱們又見面了!
就是不知過幾天,還能不能在衙門碰到林典史!
”
這句話威脅味十足,林志淵後背不由泛起一層冷汗。
一路上他已考慮過自己說那句話的後果,趙縣令知道後一定會勃然大怒。
當兩個人的本子同時送到吏部,隻怕吏部會相信趙學飛而不相信他,這官眼瞅是當不成了?
但他還抱着一絲希望,萬一趙縣令能禀公處理呢?
雖然希望渺茫總還得試一試。
聽了趙劍的威脅,他本想央求兩句,希望今天的事就這麼算了。
可讓他一個朝廷命官跟一個大使說軟話,實在是開不了那個口。
一時間他又有了脾氣,道:“如果吏部誤判,我會上京告禦狀的!
告不倒你個小小大使,老子誓不罷休!
”
趙劍冷哼一聲,道:“你以為皇上是你說能見就能見的?
你要有見皇上的本事,也不會在濟源當個小小的典史!
”
兩人一齊朝退思堂而去。
衙門裡一共有三個堂。
一個是處理縣務,審案判案的大堂。
一個是查看卷宗,接待客人的二堂。
一個是退堂之後,進入裡邊小憩,回思一日公務的三堂,亦就是退思堂。
這個時辰,趙學飛應該剛剛結束午堂,正在退思堂小憩。
退思堂的大門未閉,門口兩邊各有三個皂隸把守。
趙劍與林志淵未到退思堂,已見趙學飛坐在堂中,雙手十字交叉按在小腹上閉目沉思。
趙劍走到門前,噗通一聲跪下身去,道:“大人,小人有事禀告!
”
林志淵以前是不跪趙學飛的,此時也跪下身道:“大人,下官也有事禀告!
”
趙學飛睜開眼,略顯詫異的看了看趙劍與林志淵,知道兩人是來互相拆台的。
而林志淵竟然下跪,可見這件事對林志淵十分不利。
他點了點頭,道:“進來!
”
趙劍得意的看了林志淵一眼,起身邁步走了進去,心中暗道:“姓林的,還有那個姓李的,你們兩個今天死定了!
”
林志淵也起身走了進去,習慣性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卻見趙劍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他跟着也想下跪,但想着已坐下了去,再起身去跪,倒讓人更加小瞧。
于是把屁股坐穩,暗道:“你真要包庇趙劍,我就是跪死也無法改變,還不如留些顔面。
”
趙學飛道:“有何事禀告?
”
林志淵張嘴正要說話,趙劍已跪在地上哭道:“縣令大老爺,你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
”
趙學飛暗皺眉頭,道:“有事說事,哭什麼?
”
趙劍道:“小人今天去收稅,正好碰到林大人。
許是林大人與那家商戶的掌櫃喝過幾次酒,關系熟悉,竟攔着不讓小人收,還說讓小人給個面子。
小人說經商繳稅乃是王法,不敢徇私。
林大人便生了氣,說小人的屁股不幹淨。
又說小人是縣令大老爺的親信,縣令大老爺的屁股也不幹淨。
他要參大老爺一本,讓大老爺倒黴!
”
他一邊說着,一邊擡眼看趙學飛的臉色。
見趙學飛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越來越沉,心中狂喜,暗道:“姓林的,今日還整不死你。
”
林志淵氣得臉成了豬肝色。
沒想到趙劍竟如此曲解他話的意思,連聲道:“我沒有這樣說!
”
趙劍道:“你說了!
”
林志淵朝趙學飛道:“大人,咱們可以把那個商戶請過來,一問便知。
”
趙劍道:“請他過來?
你們兩個是一夥的,肯定已溝通過如何講。
不然這樣,我稅課司也有七八個人能證明你這樣說了,把他們一起叫來如何?
”
趙學飛冷哼一聲,臉色冰冷。
趙劍耳聽趙學飛的那聲冷哼,知道自己已經勝出,嘴角上翹忍不住就要樂出聲來,嘴上卻道:“請縣令大老爺為小人作主。
”
林志淵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歎了口氣,接着道:“我今天閑來無事,就想着去找李飛白商量商量濟渎廟收門票的事。
誰知到了那裡,這個狗東西正在收李飛白的稅。
一個小店,生意再好,一年頂多一百來兩的稅,可他竟要收十二萬兩。
咱們城裡,所有店鋪加起來,也沒有一萬兩千兩的稅吧!
他收十二萬兩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氣不過,就讓他按正常的稅收。
可這狗東西眼中根本沒有我這個典史,嘴中污言穢語讓我着實氣不過,便說了句氣話,要上本參這個狗東西。
誰知他颠倒黑白,竟往我身上潑污水,還請趙大人公斷。
”
趙劍道:“縣令大人明斷,他完全是胡說八道。
我去收稅,僅收一百二十兩,他竟說我收十二萬兩。
天啊,這樣的謊話他也說的出來?
可這樣的謊話誰又能信呢?
隻怕一個傻子也不會信!
”
趙學飛斷喝一聲:“住嘴!
”
趙劍渾身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
擡眼去看,隻見趙學飛雙眼噴火正瞪着他看,一副要把他生撕了的架式。
他吓得雙股發顫,一股涼意從腳底涼遍全身,心中疑慮不知哪出了岔子,趙學飛為何是這般模樣。
趙學飛接着道:“趙大使,你說我趙某人是個傻子?
”
趙劍忙道:“沒有!
”
趙學飛道:“你不是說,誰要相信林典史的話,誰就是個傻子?
告訴你,我就信林典史的話!
”
此話一出,趙劍與林志淵全都一愣。
趙劍想不明白,為什麼趙學飛明明已被自己說動,突然之間便翻了臉。
林志淵也想不明白,趙學飛為什麼會突然幫自己。
趙學飛道:“趙劍!
你背着我幹的那些龌龊事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之所以隐忍不發,是給你一個機會,希望你幡然醒悟改邪歸正。
沒想到,你不僅不改邪歸正,還變本加厲,不僅用巨額課稅欺壓良善,還手段卑劣的要挑撥我與林大人的關系。
就憑你一個區區的稅課局大使,就想把我們朝廷命官玩弄于股掌之間?
簡直是癡心妄想!
來人,把這個肆意妄為的下賤禍害給我押入大牢,仔細的審清楚所有罪行,然後按王法處置!
”
趙劍想想自己以前所幹的那些事,真要往實處查,不死也得掉層皮,磕頭道:“請大老爺饒命!
”
這時,已有兩個皂隸進來。
趙學飛怒喝:“還不把他給我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