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沖隻看了片刻,便明白自己之前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民夫們僅僅領一點現銀,其它的都以死期或者活期的形式把錢存到了銀行。
想想也是,銀子放在家裡會擔心被盜。
銀子放在銀行,不僅不用擔心被盜,每月還能領點利息,是他也會把銀子存到銀行而不會放到家中。
他這才明白,之前見到的大明第一商業銀行是幹這等買賣的。
隻是不知,大明第一商業銀行如何賺錢,如若賺不來錢,光是支付利息,隻出不進的,豈不成了賠錢的買賣。
不過,他覺得李飛白既能得到郭勳與王守仁的同時賞識,可見是個聰明人。
一個聰明人怎能做賠錢的買賣,大明第一商業銀行肯定有賺錢的來路,隻是他不知道罷了。
他一個京師重地大城市來的人,也不由羨慕起鳥不拉屎小縣城的人來。
濟源的百姓把錢放到銀行,不僅不用交錢,還能賺錢,要是京城也有這樣的銀行,那該多好!
何天沖見清欠舊債井井有條的進行着,也就沒了再站着看的興趣,反而好奇李飛白在屋子裡跟工匠們商量什麼賺錢的門路。
煤窖與冶鐵所的情況他也大概清楚,如果沒有人去知府衙門或者布政使衙門通融,這鐵定是個賠錢的買賣。
要想賺錢,隻能去求兩位爵爺,再不濟也應該求求他們錦衣衛,那還不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李飛白卻跟工匠們去商量,難不成跟工匠們還能商量出一個讓府裡或省裡收購煤或者鐵的辦法?
他踱着步,朝那間大屋子走去。
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屋裡的人都聚在一起看兩張紙,竟沒人發現他的到來。
紙從前邊往後傳,每傳到一處,都會有十幾二十個腦袋把紙圍在中間,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
有紙看的都聚精會神盯着紙看,沒紙看的翹首以盼,等着紙傳到這邊來,竟沒人發現他的到來。
何天沖也十分想看看紙上有什麼,可他站在最後,也隻能靜靜的等着。
還好,匠人們并不貪占,把紙上的東西看明白後,便把紙往後傳,很快紙便傳到他的附近。
一個匠人拿着一張紙,周圍的匠人便把腦袋湊了過去。
何天沖也把腦袋湊了過去,這時站在他旁邊的匠人便看到了他,大吃一驚之下,就要跪地磕頭。
何天沖擺了擺手,壓低聲音道:“我來湊個熱鬧,大家不必拘束。
”
那些匠人雖不再跪,但站在那裡都有些魂不守舍。
那個拿着紙的匠人見何天沖把眼睛瞄了過來,連忙把紙遞了過去。
何天沖道:“大家一起看!
”等那些匠人都把腦袋往前湊了湊,這才去看手上紙。
紙上是幾副畫。
确切的說是一副畫。
上邊是一個東西的全貌圖,下邊則是上邊東西的拆解圖。
何天沖看着紙上的畫,卻不知畫的是什麼?
那東西正前方有個大洞,中間是圓管,後邊還有往下壓的機關。
何天沖看着那個大洞,又看着中間的圓管似足槍管,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暗道一聲:“莫非是火铳?
”
他身為錦衣衛,擅長的武器是刀而非火铳,但并不代表他不熟悉火铳。
就錦衣衛來說,所擁有的火铳并不比火器營少,所以他對火铳還是很有了解的。
如果李飛白在冶鐵所造火铳,那倒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但,火铳的铳眼都和铳管一般粗細,哪有這麼粗大的,足足是铳管的十多倍粗,這樣的铳還有什麼威力可言?
所以,這一定不是火铳,而是其它的東西,至于幹什麼用的,便不知道了。
他看完全貌圖又去看拆解圖,原來大洞裡邊還暗藏十二個指粗鐵柱。
中間的圓管也是中空的,裡邊也有個鐵柱與大洞裡暗藏的十二個鐵柱相連,靠後邊的按壓機關,可讓十二個鐵柱上下移動。
何天沖看得一臉疑惑,想要問問旁邊的工匠這是什麼東西,卻發現那些工匠們也是一臉的疑惑。
這時,站在他們這個圈外邊的工匠問道:“看完了沒?
看完了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他便把手上的紙遞了出去,很快另一張紙也傳到他的手上。
這張紙上畫的東西比之前那張紙上畫的東西簡單明了許多,一看就是個竈火,隻是與普通家用的竈火不同,這個煤火的構造要複雜許多。
竈台上不僅有蓋,旁出還有個出氣的空洞,還有幾節圓筒與出氣的空洞相連。
從分解圖上看,這個竈火裡邊的構造也與家中的竈火不同,裡邊有個中空圓筒中的物件,也不知幹什麼用的。
何天沖隻是匆匆看了一下,便把手上的紙又傳了出去,心中暗道:“李飛白不是把工匠們召集到屋中商量如何把煤與鐵賣出去嗎?
怎麼讓工匠們在屋裡看這兩張圖紙,也不知這圖上畫的是什麼東西。
”
不過有了在外邊看到那樣清欠債的遭遇,他也不敢小瞧李飛白。
總覺得那兩樣東西必有大用,究竟有什麼用就不知道了。
他沒着急出去,等着李飛白揭開迷題。
兩張紙終于又傳到了李飛白的手中,他得意的抖了抖手中的紙,道:“大家都看明白了吧!
”
工匠們都點了點頭。
李飛白很高興。
自打在陽台宮,跟趙學飛簽下購買煤窖與冶鐵所的契約,他就想着如何讓煤窖與冶鐵所扭虧為盈。
鑒于目前的生産能力,他覺得賣煤球與煤火還是十分有搞頭的,于是讓侯豔敏根據他的叙述畫出兩張結構圖來。
侯豔敏也不負其望,将兩張結構圖畫得栩栩如生又簡單明了,就是個傻子也能大緻看得明白,更别說這些手藝純熟的工匠了。
他道:“這兩樣東西你們能用咱們産出的鐵造出來嗎?
”
工匠們又把頭點了點,有一個問道:“咱們的鐵說實話裡邊的雜質太多,質量不行。
做鋤頭或者兵器不可能,但做這種東西應該沒有問題。
可,造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
李飛白道:“這個問題你問得很好!
我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兩樣東西有什麼用。
”
那個說話的人得此誇贊,竟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李飛白拿出一張紙,道:“這是打煤球機,是打煤球用的。
”他印象中,根本不知道那件東西叫什麼,隻是知道打煤球用的,便胡亂起了個名字。
有人問道:“打煤球幹什麼用?
”
李飛白道:“打煤球自然是放到煤火裡燒的。
”
工匠們全都笑了起來。
李飛白也笑了,問道:“你們笑什麼?
”
一個工匠大着膽子道:“煤火煤火,顧名思義就是燒煤的竈火。
可,濟源境内燒煤的隻是酒樓飯館,或者需要火來鍛煉的手工作坊,還有就是大戶人家。
他們用火時間長,隻能買煤來燒。
李大掌櫃,造個打煤球機出來幹什麼?
他們要用煤,直接買煤,您又何必多此一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