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冬日的夜晚寒意逼人,令人簌簌發抖。
雖說有篝火可以抵禦些許寒意,可是天地無垠,寒風無阻。
在缺少破廟的遮擋之後,冷風嗚咽着吹向夜幕下唯一的光明,令火苗忽大忽小跳躍不已。
“都已安排妥當,秀才你也早點休息吧!
今晚我和長青輪值,無需顧慮。
”
餘佑漢頂着寒風,哈着有些發木的雙手走到廟外火堆旁,朝秦浩明和董長青開口說道。
“不成,今晚還是我來吧!
你早點休息,明天快馬趕到應天府,尋找居住的客棧,恐怕要盤桓些時日。
”
秦浩明緊了緊身上的棉襖,深邃的目光讓餘佑漢有種錯覺,眼前的好友不像未及弱冠之人。
倒像是耳順之年的智者,一步一步都蘊含深意。
便是如這夜晚輪值,荒山野嶺,二十幾個大老爺們,又有幾人膽敢無故侵犯,又不是烽煙四起的長江以北?
可是他偏反其道而行之!
身先士卒,風雨無阻親力親為,帶領衆人硬是構建什麼警戒系統。
不過還真别說,習慣成自然。
如果晚間沒有人值哨,大夥還真睡不安穩。
餘佑漢點點頭也不矯情,轉身走入破廟尋找一處空地,卷着棉被席地而睡。
翌日淩晨,天邊尚出于半灰半黑之間,餘佑漢便帶領張雲離開廟宇,前往應天府提前打點。
而此時衆人也紛紛覺醒,就着昨日張雲他們留下的河水,匆匆洗漱。
這時就體現出分工合作的高效,衆人堪堪洗漱完畢,輪值的林友三、秦浩已經熬好粥等待他們。
衆人趕緊喝着熱粥配上馍馍,稀裡嘩啦埋頭吃早餐。
秦秀才管得緊,吃喝拉撒都有固定的時間。
雖說平日裡和煦,可若不遵令而行,他發起脾氣卻是讓人噤若寒蟬。
“出發!
”
負責計時的王大貴看見時辰已到,跳上驢車挽起缰繩,拉着貨物緩緩前行。
其他人按序行走在隊伍中間,秦浩明、董長青負責押後。
雖說隻是二十多人的隊伍,可是氣勢卻不弱,每個人都有發揮自己的作用。
董長青騎在馬上,心裡啧啧稱奇。
窺一斑而知全貌!
若是上百人上千人推而廣之,分成若幹小隊。
那麼縱使人數再多,也是雜而不亂,井井有序。
這便是秦秀才說的軍事化管理行軍的優勢嗎?
“今晚就在這裡休息打烊。
”
在距離應天府隻有三十餘裡地的時候,秦大秀才總算善心大發,找了一家叫悅來的正規客棧住下。
這讓衆人熱淚盈眶,再也不用露宿野外飽受寒風侵襲。
秦浩明看見衆人興奮的樣子,心裡笑了笑。
不是他良心發現大發善心,而是大家确實需要修整打理個人衛生。
若是這幅模樣到應天府,恐怕連城門都進不了,就被當做流民趕将出來。
這麼多人住店,客棧掌櫃把夥計指使得團團轉。
熱水、被褥、洗漱用品等,上上下下跑來跑去,木質樓梯不停的咚咚作響。
秦浩明特權了一把,獨自要了一個單間,洗漱完畢便一個人在房間寫寫畫畫。
臨近應天府,秦浩明的心裡反倒有點患得患失。
概因此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雖然早已籌謀良久,自問有諸多手段可以施展,可世事無絕對。
若是失敗,可真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又不知要花費幾許功夫?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思慮更周全些。
大明客棧多兼有飯莊功能,悅來客棧同樣如此。
風餐露宿甚久,秦浩明吩咐店家準備了一段極為豐盛的晚餐。
當然隻是相對而言,标準的三菜一湯,有一個肉食。
可縱使如此,也讓衆人大呼小叫高興不已。
特别是傍晚的暴雨,直到現在還淅淅瀝瀝不停。
這讓大家多了幾分幸福感,紛紛稱贊秀才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不然緣何今日莫名其妙住店?
秦浩明微微笑笑并不解釋,有時候保持幾分神秘感有利于凝聚人心。
遠處官道上,透過挂在店檐下微弱的燭光,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文人模樣的士子背着行囊,頂着風雨,打着油傘,深一腳淺一腳沿着青石鋪就的路面往悅來客棧走來。
生意上門,夥計熱情的迎上去,大聲叫道;“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宿?
”
來者收起油傘,在店外跺跺腳,拍打身上的污穢,有些許雨漬。
聽見夥計的招呼,拱手作了一輯開口問道:“這位小哥,敢問大鋪一晚幾許錢?
”
客棧夥計每天迎來送往,早就練就一雙火眼金睛。
見眼前士子年約25上下,一襲青衣秀才袍被漿洗得有點褪色,隐約可以看見有補丁的模樣,身上沒有任何配件裝飾,無疑顯得非常寒酸。
遂内心有幾分不喜,可是瞧在讀書人的份上,懶洋洋的答道;“這位客官,卻是不巧,今日通鋪已經沒有,僅餘兩單間,一晚五十文。
”
士子泛起一絲苦笑,無奈的搖搖頭,面有落寞,打開油傘便欲離去。
“這位兄台請留步,不若共飲一杯再作計較如何?
”
秦浩明站起身,大聲對年輕士子叫道。
起先一幕秦浩明全部瞧在眼裡,估計這個年輕士子囊中羞澀,想往下家尋找便宜通鋪。
可是黑燈瞎火,來的路上根本沒有其它客棧,這點秦浩明比誰都清楚。
年輕士子聞言朝秦浩明望來,面色有一些猶豫。
可轉頭看看外邊黑漆的夜色,面上露出一絲堅毅,走上前來朝秦浩明拱手一輯,“固所願而!
多謝公子哥援手!
”
“夥計上酒,單獨開一桌,炒幾個下酒的菜。
另外留一單間,算在我頭上。
”
秦浩明看見這個士子并不迂腐,穿着雖然寒酸,可是不高的身材始終筆挺,一路走來步履堅定,臉上始終洋溢着笑容。
内心首先就有幾分歡喜,也不咨詢他的意見,自顧安排起來。
“承情!
海陵生員盧欣榮,字伯玉,謝過公子,援手之情不敢忘卻!
尚未請教大名?
”
這個叫盧伯玉的士子作輯行禮,落落大方自顧坐下,開口問道。
“臨浦生員秦浩明,尚未弱冠取字,舉手之勞當不得兄台一個謝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