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動
在戰場上,蕭飛并沒有想太多。
他追随張雲經曆過幾次任務,但都是使用白刃搏鬥,并沒有用火铳。
也沒有受過傷,不多的戰場經驗使他十分鎮定,并沒有如第一次上戰場時那樣激動和手足無措。
他看到四周的弟兄有不少都發揮失常了,那應該是第一次參加實戰的新手。
訓練隻是使他們的手腳身體擁有機械記憶,但在戰場上太過緊張,手腳的動作還是容易變形。
當然在幾次實戰之後,新手就會成長起來,變成和蕭飛一樣在箭雨下從容裝彈的老兵。
不過話說回來,要想成為面對槍林箭雨勇往直前,敢于挺着刺刀和敵人白刃相搏的勁旅精兵,所有人都還有一段路要走。
幾息時間後裝填完畢,等引藥裝好,扳好龍頭,肅立等候的時候,後隊已經發射完畢退回,這時指揮軍士又令道:“後隊上前。
所有铳手再次上前,隊列稍許有些混亂。
城頭的箭矢還在不斷的落下,蕭飛擡頭看了一眼,四周亂糟糟的。
民夫們在扛着麻包,辎兵和工兵在不斷的把土壘往上堆積和往城牆下方延伸着,土壘搭建并沒有那麼簡單,蕭飛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到處是人群,地面上到處是插在地面上的箭矢,有幾個民夫中了箭,被辎兵組成的擔架部隊迅速擡了下去
從這裡看來,雖然看起來到處亂糟糟的,其實亂中有序,一切都是秩序井然。
接近前隊位置時,箭矢的力道和密度明顯加強,前面戰兵手持盾牌,箭矢不斷的落在盾牌上,發出啄木鳥啄木般的笃笃聲響。
等铳手們站好之後,又是有軍士喝令道:“擡铳!
嘩拉一聲響後,蕭飛與身邊的同伴們将火铳舉高。
“向上,瞄準!
”
這一次蕭飛沒有瞄特定的目标,因為城堞上擠滿了鞑虜,他們拉圓了弓箭,拼命向下射着箭
“打放!
”
所有铳手都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開了火,幾百步長距離,大家隔的很近,甚至有火星噴濺到臉上的感覺。
沒有人猶豫和遲疑,铳手們第一時間把子彈打向城頭。
蕭飛看到原本就破損的城磚又有不少被打碎了,磚石亂崩,一群正在放箭的鞑虜被打中了,城頭響起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從這個距離看城頭,三丈高其實也并不感覺太高,但有這道厚實的城牆,鞑虜的膽子好象也大了許多。
即使他們的傷亡很大,也沒有崩潰的迹象。
“退後,第二列上!
”
蕭飛等人再次退後,第二列早就裝填完畢,上來補空射擊。
在他們裝填時,第二列打完,第一列再次上前打放。
在輪換時,蕭飛感覺到弓箭稀疏了很多,等他把這一槍放完,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
城頭上已經是一片稀疏,隻有剛剛子藥打崩的磚石還在掉落着碎石。
城堞上到處趴着鞑虜的屍體,鮮皿順着城牆的城牆流淌下來,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皿腥味道。
這時軍士們已經下令後退,蕭飛趕緊放低槍口,整隊人一起後退。
等他再一輪過來時,很久沒有聽到打放的命令。
所有人都擡頭看着,結果發現城頭上的鞑虜已經不怎麼敢冒頭,隻有稀稀拉拉的幾百号人,在繼續抛射。
射出的箭矢隻有此前的百分之一,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威脅。
見火铳手把城頭的弓箭徹底壓制下去後,中軍和全軍上下都松了口氣。
張雲不斷的派出铳手大隊往城下,整個南城都被壓制住了,隻有少數的人繼續射箭,很少有鞑虜敢探出頭來。
先被火炮壓制,接着又被火铳打的擡不起頭,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高興中夾雜着自豪的神采。
大明軍隊的火器使用率極高,從軍中到民間都不乏對火器使用的體驗。
在戚繼光時代,由于打造認真,标準嚴格,明軍的火器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到鑄造佛郎機炮之後,幾個邊鎮到處都配給了大小佛郎機,明軍不僅使用火器,還是大量使用并且十分重視火器的軍隊。
從朝廷到文官,都對火器鑄造特别重視。
可惜後來走了歪路,在海上打撈出了艦炮之後,明軍的火炮越鑄越重,規模體量越來越大。
用來守城當然是無上利器,打的建奴毫無辦法。
一直到耿仲明、尚可喜、孔友德三個漢奸歸順敵酋皇太極,建奴才有了大明的鑄炮技術。
但就算那樣,建奴也很難正面攻破有火炮駐守的城池。
孫承宗的車營更是有大量火器,在大明人心裡,火器代表的東西很多,但有一點可以确定,就是火器高于弓箭,這是明軍完全和鞑虜不同的地方。
更深層次來說,其實就是火器代表文明的進步,而鞑虜還處于蠻夷形态之中。
大明的人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并不妨礙他們的驕傲和自豪。
由于大明官場的腐敗,制成的火铳質量越來越差,将領們對火铳手當然也談不上什麼訓練。
今天的這一場純粹火器的勝利,讓很多人都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火器,文明,鐵和火,這才是文明對蠻夷的勝利,酣暢淋漓的勝利!
天黑了,張雲派出大量辎兵和民夫打起火把,在道路兩邊替繼續堆土的人們鼓勁。
軍中敲起了大鼓,在緩慢而激昂的鼓點聲中,辎兵和民夫們的士氣并沒有因為持續工作而變得低迷。
軍醫們把此前受傷的人帶回野戰醫院的帳篷醫治,人們看到傷者被醫生照顧着,得到了妥善的救治處理後,士氣變得更加高昂起來。
相比之下,城頭的皿腥味很濃,不少屍體被打的支離破碎,也沒有人來收屍。
還有不少傷者趴在城上不斷慘呼呻吟,也沒有人來救治。
可能這些重傷者在臨死前想要喝一壺水,然而并沒有人理會這樣的事。
鞑虜戰事不利,上下都喪失了信心,簡單來說他們被打慘了。
這個時代原本對傷兵的照顧就是幾乎放任不管,除非有極要好的同袍或是親戚在一起,不然的話根本不會有人理會。
在幾千支火把的照亮下,堆土工作繼續進行着,整個封丘的底基已經向城牆角下堆積了,現在的工作是繼續把台基擡高。
再堆高到一米左右,就和此前的台基連在了一起。
整個縱深二百多步,寬一百多步,北邊已經高過一米,城牆下的高度在緩慢提升。
整個營區都沒有人休息,連同秦浩明在内,所有人都在觀看着這個壯觀的場景。
在絕對的壓制之後,攻城用封丘這種方式,就是赤裸裸的欺負和碾壓,誰叫鞑虜實力不如人,無法限制土丘的堆放。
誰叫他們不敢出城,無力殺散那些辎兵和民夫。
他們的火器用得爛,弓箭軟弱無力,騎兵無力沖鋒。
在今天這樣的時刻,看着幾千鞑虜在城中戰栗,在城頭上被轟成稀爛,看到他們皿肉翻滾,聽到他們不停的哀嚎。
對很多人來說,這很酸爽,将士們沒有絲毫憐憫,複仇的滋味無比美妙。
沒有人願意去休息,戰兵們被強迫着輪流休息。
他們不能脫甲,防止意外情況。
在夏天時穿着幾十斤重的鐵甲,站立原本就是很耗體力,在中軍的調配上,不停的有整個千戶的士兵坐下休息。
他們舒服的半躺着,或是盤腿坐着,喝着清水,恢複着體力,雖然還是不能脫下甲胄,但最少可以恢複大半的體力。
獲得休整機會最多的是戰兵,其次是長槍兵,他們披着相對沉重的鐵甲或紮甲。
火铳手的休整機會要少一些,他們穿的鎖甲最輕,十斤左右的重量而已,相對戰兵三十斤以上的鐵甲,火铳手們的負擔要輕很多。
騎兵們隻有一部份騎在馬上戒備,随時可以出擊。
更多的是牽馬站着,或是輪流也坐下休息,戰馬每隔一段時間就飲水,喂料,随時保持體能。
全軍到處都是秩序井然,堆土的地方稍顯混亂,但也保持着相對穩定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