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覺寺,大悲殿内。
“主子爺,該起啦。
您都在這跪了一個時辰了。
”蘇培盛站在門外,弓着腰,小聲提了句。
在這皇家寺廟裡,可沒人敢大聲說話,好似生怕驚動了佛祖一般。
殿中一名穿着藍色袍子着一件天青色的馬褂的男子正跪在殿中央,殿裡菩薩座下點了許多蠟燭,正在微微搖曳着。
男子的側面冷峻而深沉,隻見他劍眉星目,雖然此時閉着眼睛,但那俊秀的鼻梁将主人的威儀顯露了出來。
聽到門外的下人說完,他便慢慢睜開了眼睛。
果真是濃眉大眼,目光如炬!
“我再給阿哥格格們念一念經,你再去給方丈送一千兩,命他讓人日夜不斷,給孩子們念經驅魔,以報平安。
”男子一揮手,這是讓蘇培盛先去打點了。
蘇培盛打了個千,才起身去了。
男子又想閉眼,突然感覺不适,便從墊子上起了身,往偏房走去。
此時,蘭琴已經從方丈大師那裡逃了出來。
她借口小解,便由着雪兒一起出了大雄寶殿的側房。
主仆兩人順着山道,逛起了寺廟。
他們出了大雄寶殿的後殿門,順着山道走了上去。
“格格,咱們還是不要這樣亂走吧,等會兒夫人出來了,見不着我們該着急了。
”雪兒見蘭琴遊性正濃,又怕走遠了,等會被夫人怪罪,隻好出言勸阻道。
“那好,你現在就回去看看額娘跟那個老和尚講完了沒有,然後再來找我。
我也不走了,就在這裡看看山花吧。
”蘭琴說道,她們走到了一處院落前,隻見門外好些山桃花,正迎着微微有些寒意的春風料峭。
雪兒怕安佳氏責怪,又不敢攪了格格賞花的興緻,又見這兩個大殿之間,來回也隻要一刻鐘,便隻好應了。
“格格,那您可要在這裡玩,不要再走遠了,我下去看看,馬上就來。
”雪兒福了福身子,便轉頭下去了。
蘭琴見終于甩掉了這個連上廁所睡覺都甩不開的小尾巴,心裡頓時舒爽過了。
她看着這處大殿,隻見裡面的掃地僧正在清掃院子,便大着膽子擡腳進去了。
院子裡的主殿的匾額上寫着“大悲殿”,旁邊兩個偏殿就比主殿矮小多了,分别是“多子堂”和“姻緣閣”。
蘭琴擡腳就往主殿走去,這是林夢瑤以前旅遊時的習慣,首先是逛主殿,然後才是偏殿。
她走到大悲殿門口,往裡一看,一個人都沒有,再看看地藏菩薩,泥塑金身,倒也真是慈悲憫人,一副普度衆生的樣子。
蘭琴擡腳邁了進去,看到菩薩下的桌子上擺滿了蠟燭,便停下腳步看。
她對佛教一點兒都不懂,見這麼多蠟燭,倒有點趣,便走到一旁的石壁邊看。
看了一會兒,她便知道了這些蠟燭是為生病垂死或者遭遇苦難垂死的人祈福求命的長生燈。
“呵呵,世上還真有這麼愚昧的人,以為點幾個蠟燭,念幾句經就能保人平安麼?
可笑!
”蘭琴以林夢瑤的口氣随口說了一句,終于不用憋着文言文說話了。
“你是何人?
在菩薩面前胡言亂語,不怕菩薩怪罪嗎?
”穿着藍色袍子,石青色馬褂的男子突然從偏房裡走出來,就聽到她這麼說了一句,心中大驚,立刻出言喝道。
在這靜靜的大殿裡,菩薩眼下,突然被人這樣一喝,蘭琴着實吓了一跳。
尼瑪,我說什麼管你屁事!
蘭琴正想說出這句話時,突然意識到此刻自己的身份,便強壓怒火,立刻做小淑女狀。
她一扭頭,見是一男子從側房走了出來,便垂頭低目說道:“剛才我隻是胡言亂語,先生勿怪!
小女先行告退了。
”
說完,蘭琴福了一下,立刻轉身,便想腳底抹油,先溜之大吉再說。
她為什麼急着走?
自然也是看見了男子頭頂上的帽子上鑲着的寶玉,和他腰間束帶上的繡紋和懸挂着的玉佩。
開玩笑,占了鈕祜祿蘭琴身體的林夢瑤可是首都大曆史系的博士,一看那幾件物件,就知道來者不是宗親大臣,就很可能是皇子皇孫神馬的。
那帽子上的玉雖然隻有拇指蓋大小,但色澤瑩潤,沒有一絲瑕疵,應該是價值連城的。
那腰間的束帶的顔色和上面所繡的蟒紋,豈是一般富商巨賈能佩戴的,就連一般的小官都不敢戴的,必定是皇族,才能戴黃色蟒帶。
再瞅瞅那懸挂在袍側的玉佩,她盡然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據此幾點,蘭琴判斷,此人必定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剛才沒忍住,胡言亂語了一句,就被人逮着了,還是趕緊走為上計才好。
沒錯,這名男子,果正是當今皇帝的第四子——胤禛,人稱“四爺”。
“站住!
”四爺見那口出狂言的女子就要走,又厲聲喝道。
其實,他也不是這般小心眼的人,隻不過一個女子胡言亂語,怎會惹得他如此大怒,實在因為那些燈是他為自己府裡的幾個孩子點的。
大阿哥弘晖今年八歲,二阿哥兩年前早早夭折了,三阿哥才四歲半,四阿哥才半歲。
兩個格格出生的時候也是不安穩。
他今年26了,卻隻有三子兩女,連皇阿瑪都提過,他的子嗣太單薄了點。
故此,他才與貼身太監蘇培盛一早便來了皇覺寺,為孩子們點長命燈,念長生經。
剛剛這個女子,盡然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點欣慰瞬間就踩得粉碎。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做這些,不過是圖個心裡安慰。
蘭琴不敢走了,隻好站在原地,低着頭,緩緩轉過身,對着四爺又是一福,委屈地說道:“大人,小女口出戲言,不想攪擾了貴人,還望寬恕。
”
四爺聽她一說,倒愣了一下,心裡腹議道:這小女子,盡然知道他的身份?
“報上你的姓名家事上來。
”他且要聽聽,這個敢在菩薩面前說出那等話,又能立刻看出他并非一般人的女子是何人,雖然他知道,她不過是講了一句實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