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傳令,你速速去面見王爺!
”嬷嬷從内侍那兒得了令後,趕忙傳令給了若隐。
未等若隐開口,小安急得擋在若隐前頭,脫口而出道:“當初可不是說好來着,等作完了這涼湯,便放了咱兄弟二人出去不是?
怎又變了卦?
”
嬷嬷頓時一個眼刀子刷過去,厲色道:“大膽!
天家貴胃之令,豈容你一介小民讨價還價?
!
王爺便是要了你們的命,你們亦有不從之理?
”
見若隐還怔愣在一旁,一把推開還擋在若隐前頭的小安,拉上若隐的胳膊,邊要往外頭走邊催促道:“還杵這兒作啥,還不快快随老身去面見主子!
”
“敢問嬷嬷,這王爺要見小生,可是荷葉涼湯有何問題?
”若隐掙脫開嬷嬷的扯拽,作着揖試問道。
嬷嬷不滿道:“王爺要見便是要見,你照辦就是,扯東扯西地為什啥子的事兒!
主子的心思豈容你私自議論揣測!
還不速速随老身前去,若是耽擱了主子的事兒,上頭一個怪罪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的來!
”
小安拉着若隐的衣袖也要跟着去,被嬷嬷給一把攔下:“王爺隻要面見這一個!
你給乖乖呆在這兒候着!
”
而後對那兩個侍女施令道:“好好看着她!
甭出岔子,否則唯你二人是問!
”
侍女趕忙稱是。
說罷這嬷嬷便将若隐拽出了膳房,再趕鴨子上架似的一路趕着若隐,讓若隐一陣氣惱又無處發!
小安卻隻得留在原處,急得眼睛通紅,跟兔子似的,可又沒法子的來。
一想到主子現兒個豎着出去,萬一過一會兒功夫卻橫着回來,她可怎麼跟地底下的先夫人交待了去?
!
索性也甭活了罷了!
該怎辦?
到底該怎地辦才好?
見小安哭喪着臉又是跺腳又是捶竈爐,侍女實在瞧不下去,安慰道:“這位小哥,您便清靜一會兒吧。
聽聞王爺就好這口......”
小安聞言一個大驚,打斷道:“好這口?
!
好哪口?
”
侍女不明白這人反應怎此般地強烈,隻緊接道:“确是好這口,比若荷香點心,荷葉涼湯。
可是回回用了不同的方子做了荷葉涼湯,都不合王爺口味。
說不準兒您那兄弟的手藝正正好合了王爺的口味,那您二人的大運便要來了,還有啥可急的呢?
”
“啊......”小安又是一個大驚。
沒聽這勸便罷,一聽更是害怕,暗暗捶兇頓足道:“咱家小姐怕的就是這大運,躲的便是這些皇家祖宗的來!
”
可惜這丫頭隻能在心裡頭呐喊,卻沒法說出口,隻得繼續原地跺腳打轉。
若隐更是火裡煎熬般地焦急。
心道這回兒不過采個蓮葉罷,卻又撞着這厮兒了去!
這也就罷了,卻還真又落到這家夥的手裡頭了。
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自個兒的樣貌!
興許早已忘了,上次在船舫上被逮着的時候,光線不算亮堂,人家未必就仔細瞧了自個兒的相貌!
指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越是盼着這時辰慢些過,這時辰就跑得越是快。
驿館沒别莊大,轉眼間兒的功夫,就被嬷嬷趕押到了書房所在的院落。
院落門前有兩名侍衛把守着。
此時還有一個内侍樣的公公正候在門前來回踱步,見嬷嬷帶了人過來,趕忙快步迎上去:“哎喲,張嬷嬷,您老可是過來了,咱家可等了大半晌!
怎這般地磨蹭,主子要見的人可是給帶來了?
”
嬷嬷掐笑道:“可不給帶來了?
便是此人做了涼湯!
”
内侍對若隐上下打量了番,而後叮囑道:“随咱家去面見王爺,該盡的禮數可甭忘了,若是沖撞了主子,可有你我好受的。
甭怕,咱家王爺仁善,賞罰分明,問啥你仔細了答便是,甭跟主子鬥心眼兒,主子眼睛亮着呢,可是明白?
”
見若隐示意了已然明白,便将若隐引入了院落内。
這中間倒是悄悄透露給了若隐:“甭擔心,咱家瞧着,似是好事。
王爺極喜那涼湯。
你放規矩些便是沒錯兒!
”
若隐擔心的哪是這個,此時她隻覺着今兒個才是真正走到頭了!
瞧着自個兒手上還有些竈灰,便朝臉上抹了一把。
“啟禀王爺,人已帶到。
”内侍在一個書房門前禀告道。
“放了她進來!
”還是那個聲音。
内侍朝若隐施了個臉色,伸手示意了若隐進去。
沒法子,隻得豁出去了!
甩了甩腦袋,若隐咬咬牙,硬着頭皮進去了。
“草民給王爺請安!
”一進了書房,若隐啥都沒有瞧,便一直坑着頭,朝書案的方向立馬跪地叩首請安,心道不曉得能否有這個運道将這個姿勢擺到獲允離去的時候。
“此荷葉涼湯為你所煮治?
”景毓緩緩問道。
若隐慶幸沒被叫起,趕忙答道:“确為草民親手煮治。
希望合了王爺口味。
”
咦?
這家夥的聲音貌似不是從那書案後頭傳來的!
若隐便鬥膽用眼角朝這聲音傳來的方向偷瞄了一眼兒,原來這個家夥正背手站在窗棂邊。
此時一股悠然淡恬的月光撒在那烏發與黑錦袍上,背影沿邊印出幾道朦胧,很是好看。
“怎會作這涼湯?
何來的方子?
誰人所教?
”小王爺悠悠問道。
不仔細聽,不會發覺這聲音裡似乎帶着些顫兒。
若隐不解,這唱得可又是哪兒出?
上回在船舫上,就着蓮心镯問這問那的來,這會兒功夫,又開始問這涼湯的方子,當真怪哉!
哦,對!
镯子!
想到镯子,若隐趁這家夥還在背對着她,便悄悄擡首向四周環望了一圈兒。
書房整潔有餘,書案,案椅,書架等,一整圈兒的紫杉木,奢華不顯張揚。
牆上挂着畫兒,還有一柄劍。
劍身反耀着月夜之色,頗顯淩厲。
窗棂邊兒還有個古琴。
可是,就是沒見着镯子!
“可要本王再問一遍?
”小王爺不耐煩道,忽地轉過了身子。
若隐一個慌忙,趕忙再低下了頭叩在地面上。
“此涼湯的方子乃祖傳。
”若隐恭聲答道。
“祖傳?
”小王爺似有懷疑。
“是的。
具體從何而來草民并不知曉,隻道為祖傳。
家母生前常煮炖與草民喝,草民很是喜歡,便記下了。
”這話兒倒是實話,若隐道述得毫不慌張!
此刻,隻見一雙繡着金絲蛟龍的黑靴緩緩靠近,于她跟前停下。
“呵呵!
你好似很懼怕本王!
”小王爺玩味道。
“王爺乃天家貴胃,草民自是敬畏,不敢拿喬。
”若隐緊接着道,隻盼着快些放了她回去!
“将頭擡起我瞧瞧!
”小王爺卻是絲毫無放她之意。
怎每回兒都要讓她擡頭,難不成果真如傳聞,這龍陽癖的,總是要對個男兒身糾纏不放的來?
!
罷了,指望這臉上的竈灰能幫着遮擋一二,讓這家夥瞧不出來!
若隐抖抖緩緩地擡起頭,眼眸子卻是始終停在朝着地面兒的方向。
此時書房内悄無聲息,靜谧的詭異。
若隐不知這厮兒還要弄些啥什子的花樣,隻聽見這心口跳得砰砰作響,呼氣兒都變得有些艱難。
見着了若隐的臉龐,景毓微微一怔,随即嘴角邊揚起一絲不明的笑意。
他慢慢踱着步子,回到了書案前,坐在椅子上,食指敲着桌面,語聲不明地玩味道:“呵呵!
此般瞧來,本王與你之間要算的賬,好似不止一筆的來!
”
若隐反應了來,震驚地如同被雷猛地一劈,滿面兒頓時漲得通紅,張口便要解釋些啥。
可是小王爺卻未有給她這個機會說道些啥,隻喚道:“來人!
”
那個内侍恭着腰身,迅速進了來:“老奴在,王爺有何吩咐?
”
“将此人帶入别間,女侍伺候,照此人的身量,置換女子服裳!
”小王爺令道,嘴角含笑。
内侍聽罷先是一怔,待明白了過來,便趕忙應是,照主子的吩咐,将若隐給請了下去,雖未完全明白這主子到底乃何意。
若隐現兒個還有啥不明白的,必是給發覺了。
這皇家的人,說好聽些乃火眼金睛,說難聽些,便是他們的眼睛鼻子怎跟狗一般的靈敏!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淹。
再者,閻王讓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到了命該絕的時候,隻求能死個痛快!
自個兒早就是個待罪之身,苟活到了現在,也該去閻王那報個到了。
可這内侍還未帶若隐完全跨出這門檻兒,又被主子給喊停住。
小王爺微斂着眼眸,警告道:“你莫要在本王的手頭上玩甚花樣,乖乖按本王的話照做便是!
李内侍,該如何做,你既是老人,想必是明白的很。
今兒個的事兒若是有半個字傳了出去,那便莫要怪本王......”
李内侍這個和皇家主子們混了許久的老人精兒,還有啥不明白的,隻趕忙下跪,連連恭聲道:“王爺敬請放心便是。
老奴曉得,老奴曉得!
便是待會兒的那兩個伺候公子換裳的侍女,老奴亦定會讓她們管好自個兒的嘴巴!
”
景毓滿意颔首,打了個讓他們出去的手勢。
一路上,李内侍不敢道一句話,隻悄悄用眼角打量了若隐,暗暗腹诽道:“不過一白面小生,換啥什子的女裳?
難不成咱們這王爺還真有那癖好?
”
而後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吓了一大跳,心有凄凄,哀歎道:這驚天皇家醜聞居然就這麼地被自個兒知曉了去,咱家這腦袋豈不是正挂在褲腰上?
唉!
咱們驿館這些時日估摸着是要有個男寵了,隻盼着王爺過些時日回君都,能把這燙手山芋給一并帶了回去!
若隐此時亦是此般的想法,心裡頭七上八下之餘,還咒罵着小王爺這怪癖。
一會兒功夫若是他真是讓自個兒當男寵,便拿剪子了解了自個兒!
對了,哪兒可找到剪子?
如若是簪子......
一眨眼兒的功夫,若隐便被帶到了同一院落的另一個廂房。
李内侍半恭敬着語氣道:“請......請公子暫且候于此處,老奴這就去喚女侍。
”
說罷再匆匆跑了開去。
來到院落門前,對守在門口的侍衛囑咐道:“守緊了這邊兒,除了王爺,其他任何人均不得出入!
尤其剛才被帶進去的那個小白面兒,可聽緊了!
”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辰,李内侍又匆匆帶了兩名侍女氣喘籲籲地返回了來,一侍女手上捧托着女飾,另一侍女提着挂着帕子的熱水桶。
帶了侍女來到若隐所在的廂房,厲色道:“剛剛咱家所說,你二人切記!
若是敢嚼舌根子,有半點閑言碎語傳了出去,甭怪咱家不留情面了去!
”
兩名侍女慌忙道:“奴婢聽命,奴婢絕不露出半字!
”
李内侍點點首,催促了句動作麻利些,便站一旁候着了。
若隐不習慣生人伺候換衣,便在淨面後,自個兒去了廂房的屏風後頭将衣裳給換了。
兩侍女亦是以為此人乃王爺暗納的男寵,一時不曉得該如何打扮若隐。
二人前一刻鐘還在暗暗驚歎這小白面兒當真是貌美,這膚色,相貌,眉梢唇角,跟女兒家似的,後一刻鐘便被若隐的話給震撼到了。
若隐似是看出二人不知該如何裝扮自個兒,便裝作毫未在意似地開口道:“罷了,和你們一樣,同樣是女兒家,給梳個女兒家的發髻得了。
你們可有簪子?
”
剛剛趁着内侍去尋侍女的空當,若隐速速尋了一圈兒,能找的地兒都摸了一遍,就是未有尋着剪子或刀子一類。
遂隻能從簪子下手。
待兩個侍女從震驚中反應了過來後,趕忙給若隐梳了個簡單的雙環髻,秀發腦後左右一邊一挽,再順着挽髻随意披下,很是清爽。
簪子倒是未有尋着,畢竟這驿館還未有女主人,亦是無女客。
而侍女嬷嬷們又不用簪子。
罷了,見機行事,大不了搶了那書房牆上挂着的劍了結了自個兒!
若隐思量道。
不過,穿了好久的男兒裝,今兒個終是再穿回了一次女兒家的衣裳,倒是有種别樣的感覺。
廂門終是打開,李内侍迎了上去,見着改頭換面後的若隐,怔住!
這天下居然有此般比女兒家都貌美的白面小生?
怪不得會被王爺瞧中了去!
若隐施了個女兒家的禮,柔聲之中又帶着一股子得倔強與不屑道:“小女子勞煩公公了!
”
說罷,便昂着首朝書房而去。
這下輪到李内侍被雷劈了一道,頓時僵在了那邊兒,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前頭道:這......這是怎地回事!
此時書房内傳來一陣古琴的奏調,悠遠綿長,悅耳極了。
若隐亦會古琴,聽的出此彈琴之人的琴技修為頗高,忍不住贊歎。
可這亦是她曾日夜彈鳴的曲調,這厮兒又是從何得來?
......
此時隻見這李内侍還未止得住哆嗦,哭喪着臉禀告道:“啟......啟禀王爺,衣裳已換置好,人......人已帶到!
”
古琴聲驟然停下。
“放她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