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甯做亡國魂,不做階下奴
外面攻城門的聲音清楚的傳入椒房殿裡。
蘇月茹也沒關上宮門,隻讓人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她靠在椅背上,一手擱在肚皮上輕輕撫摸着,微擡起眉眼,看着高挂在上的大紅燈籠。
看來…她是等不到他回來了…
若她守不住這座城池,那她願意和牧兒一起…與大齊共存亡。
外面,戰鼓敲響,黑夜中冷風刮着人的面頰,莫雲牧換上一身褐色盔甲,由賢太妃親手披上戰袍。
“母妃,若牧兒此戰失敗,你便與皇嬸一同離開。
”
莫雲牧說着撩起戰袍,盔甲碰撞出“嘩嘩…”聲,隻見他單膝跪下,對着賢太妃說道。
賢太妃這些年沒有自己的孩子,而莫雲牧這些年也一直在她的膝下長大,她幾乎将雲牧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來養,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也讓她更加淡泊,經曆了那些年,看清了一些事。
隻是沒想到一晃經年,雲牧也已經長大了。
她眼角含淚,雙手扶着莫雲牧的手臂,将人扶了起來。
“乖孩子…母妃等你回來,為了我們大齊,為了老祖宗的基業,為娘為你驕傲。
”
“孩兒就此拜别,母妃保重。
”
莫雲牧再次抱拳,低低的說了一聲便站了起來。
賢太妃轉身在宮女捧着的托盤上雙手捧起一把長劍,緩緩遞給莫雲牧。
“這是你祖父留給你父皇的,你父皇當年沒能帶過兵打過仗,這是他的遺憾,現在,母妃将這把劍交給你,大齊的江山,母妃也交給你保護。
”
莫雲牧一愣,連忙雙手高舉,捧過那把劍,緊緊握在手中。
不管如何,父親在兒子心目中總是又一種莫名的高大形象。
莫雲牧拜别賢太妃,轉身出了宮門。
而在他身後,賢太妃臉上一滴清淚滑落,悄然握緊手中匕首。
若宮門破,她也不會苟活。
甯做亡國魂,不做階下奴!
數百親衛軍已經等在大殿外,見到莫雲牧出來,紛紛跪地高呼。
“殿下…”
“衆将士,報效國家,保衛國家和我們親人的時刻來了,衆将,願意與本殿一同上陣嗎?
”
“聽憑殿下差遣!
”
“好!
誓死保衛大齊!
”
莫雲牧舉着劍,振臂高呼!
“誓死保衛大齊!
”
“誓死保衛大齊!
”
“誓死保衛大齊!
”
這一夜,烽火連天,這一夜,死傷無數,這一夜,沒有人能安然入睡。
椒房殿…
“娘娘,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再不出宮就晚了。
”
能送走的都送走了,這一天來的比她想象的還要早,還要快。
“再等等。
”
牧兒,你且再撐一撐,再撐一撐,你皇叔便能趕來了。
“抱歉,娘娘,末将的職責是保護您周全,陛下吩咐過,若到了此種狀況,必須先要保證您的安全。
”
說着,左和便上前要将人給強行帶走。
蘇月茹隻是皺了眉,冷然的瞪着他。
“娘娘,請您不要讓屬下為難。
”
“我不讓你為難,你也不讓我為難,可好?
”
“娘娘!
”
“左大人是不相信本宮還是不相信牧兒不相信那些為了我大齊國土保家護國的戰士們?
”
“屬下不在意那些,屬下更不在乎這個國家的滅亡還是生存,屬下的職責隻是保護您。
”
“呵…左大人真是讓本宮意外。
”
輕笑了一聲,她揚了聲。
“如歌如畫。
”
“奴婢在。
”
“東西都收拾好了麼?
”
“都收拾好了,娘娘。
”
她看着左和,嘴角微彎,輕道了一聲。
“走吧。
”
兩個丫鬟都愣了一下,她們的主子是什麼人,什麼性子,她們是再了解不過了,所作了的決定想要讓她改變,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們幾乎已經做了留下來陪葬的打算。
聽到蘇月茹這話,自然是意外的。
但更多的是欣喜。
誰想要死亡呢。
“唉,奴婢們這就去拿東西。
”
東西并不多,蘇月茹隻是小心翼翼的将一個不大的檀木盒子放在了馬車上,那裡面裝着的都是她的寶貝。
“後門有人接應,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
“莫齊霖也該快到了吧…牧兒隻要再撐上半個時辰便好…”
這是對他最後的考驗。
再看一眼那高挂在殿門前的大紅燈籠。
就快要結束這短暫而又奢靡的宮廷生涯了…
這裡,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娘娘,來,您小心點,注意腳下。
”
如畫如歌一左一右扶着蘇月茹,想要她上車,蘇月茹卻微微掙脫開兩個人的手,在兩人的頭頂輕撫了撫。
“你們先上去,我想再看一眼。
”
再看一眼這困負了莫北辰二十幾年的皇宮,在這裡…看到了太多的生死,即使她本就麻木了,可轉頭再看去,看着這一路過來,身邊人的離離去去,最後也隻是一句輕歎。
兩個丫鬟上了馬車,轉身便要來拉蘇月茹。
“娘娘,快上來吧,您若是想,日後還可以讓陛下帶您回來。
”
蘇月茹卻是嘴角微勾,輕聲吐氣。
“沒有以後了。
”
伸手将兩個丫鬟推進去,那兩人猛然瞪大了眸子,隻覺手腳麻木,下一刻便倒進了車廂。
“娘、娘…你…”
“皇後娘娘你這是…”
“左大人,我若不走,我這兩個丫頭也不會走,胭脂去了,水粉也去了,我身邊一直留着的,也隻有她們兩個了,你帶她們離開吧。
”
“娘娘,您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麼?
你這麼做,可考慮過陛下的感受。
”
“就是因為考慮了,左大人,興許你不在乎這個國家的毀滅還是存在,但是他在乎,他把這個國家交給了我,即使他早預料到這些,即使他留了最後的考驗給牧兒,但是我不敢冒險,若…若我們都走了,牧兒敗了要如何?
這個國家若是沒了,他和我即使已經離開了這裡,也不會安心的。
”
這個決定并不是貿然想起,而是早就決定了的,在決定送走身邊人的時候,甚至是…更早。
左和沒想到一個女子會想這麼多,也從未想到,一個女子能有這麼大的襟懷,他以為他會驚訝,卻發現,原來他早就驚訝過了,再見識到這個女人的能力之後,這不過是她衆多決定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