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坊,閣樓,大魚兒内室,即卧室。
青岚将花申引至到大魚兒的卧室中後便自行退了出去,故而這卧室此時僅有花申與大魚兒兩人,花申四處打量了幾眼,這大魚兒的卧室布置的倒也簡單,進門後有一扇屏風,屏風之後便是一張擺了一些酒菜的圓桌,靠牆處是一個梳妝台,最後便是一張月牙床,四周的牆壁上還挂着一些字畫,總體來說,這大魚兒的房間布置得倒很是有幾分簡潔與雅緻之感。
“公子,今日奴家于這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得您賜一副絕佳的下聯,實令奴家感激萬分,還請您能給個奴家一個機會,給您敬上一杯感謝之酒。
”
大魚兒将花申讓在圓桌處坐下,用有着十足淑女範的那份優雅拿起桌上的酒壺為花申緩緩的斟了一杯酒,并遞到了花申的面前。
花申不置可否的一笑,拿起酒杯沖着大魚兒一舉,笑着道:
“魚兒姑娘言重了,之前我便說了,這隻是玩鬧之下的一個下聯而已,還當不得魚兒姑娘的如此稱贊。
”
大魚兒那雙美目在花申的身上一轉,輕聲笑着說道:
“公子,你再這般自謙,可就不僅僅是否認自身的才情了,甚至是連我都一起譏諷進去了。
”
花申哈哈一笑,将舉起酒杯與大魚兒一碰,言道:
“自謙也好、狂妄也罷,說得再多也無非就是一副對聯而已,于國何用?
于民何用?
于家何用?
若是我的一副對聯便能退蒙古軍于千裡之外,那莫說是一副,便是千副、萬副又有何難?
”
說罷,他一仰頭,将杯中的酒喝了個幹幹淨淨。
倒是大魚兒聽到花申所言不由得一愣,心中暗道:這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僅僅是個隻知道賺銀子、不愛出頭的商人,恩。
。
。
同時還有着不愛顯露的才情,但卻也沒想到他竟還有着一顆裝着天下的心。
“那依公子之見,這當今的朝庭,還有得救嗎?
”
花申可不傻,在後世,不論哪個國家都沒做到真正的言論|自由,更何況是在這君如父的帝王時代了,他若是說出一個不合适的字怕是轉身就要惹來殺身之禍了,于是他哈哈一笑,道:
“魚兒姑娘,我教你一句話,叫莫談國事,再說,你這春雨坊,莫非還操心那些廟堂上的家國、軍政大事麼?
”
大魚兒見他竟狡猾到如此地步,閉口不談朝堂之事不說,竟還拿着她這春雨坊來說事,當下便也忍不住的掩唇一笑,用自己的那雙美目撇了他一眼,道:
“公子,你忒也狡猾,不談便不談罷,還偏拿我春雨坊說事,也罷,那今日我們便不談國事、隻談歲月。
”
說罷,便也擡手以衣袖掩唇,将杯中的酒悉數幹了。
“然也,魚兒姑娘果然聰慧。
”
花申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一杯,笑看着大魚兒說道。
“即如此的話,那花公子便将我這第二關也過了吧?
”
大魚兒單手撐着臉頰笑意滿面的瞧着他道。
花申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夾了一塊清蒸魚,随意的扔在口中輕嚼了幾下後道:
“一首新詞新曲而已,又有何難了,我伸手便來。
”
他頓了頓,又開口說道:
“既然今日是八月十五之夜,那我便唱與一首與這中秋佳節有關的曲子吧。
”
“如此甚好,那奴家便洗耳恭聽公子的新詞新曲了。
”
大魚兒聽得他還要唱個與今日佳節相符的曲子,興緻倒也是更高了,一副我準備好了,就等着你開唱了的表情看着花申興奮道。
“此曲名為《明月千裡寄相思》,魚兒姑娘且聽好了。
”
花申說罷,開口便唱了起來。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邊新月如鈎,回憶往事,恍如夢,重尋夢境,何處求,人隔千裡路悠悠,未曾遙問,心已愁,請明月,代問候,思念的人兒淚常流。
”
“月色朦朦,夜未盡,周遭寂寞甯靜,桌上寒燈,光不明伴我獨坐,苦孤零,人隔千裡無音訊,欲待遙問,終無憑,請明月,代傳信,寄我片紙兒為離情。
”
花申這歌聲一起,那大魚兒立時便呆住了,若說花申之前唱與她的那首《男兒當自強》是一首言志、奮鬥、自強激昂的樂曲,那這一首,便是情深意切的思念之曲,其中的思念之情被花申唱得入木三分,隐隐間她竟覺得自己的心弦也被他的歌聲帶入了那股深深的思念、孤苦之中。
花申的歌聲一畢,她竟還在那癡癡呆呆的看着他不發一言,而花申自己,在唱完這首歌後也是心有所感,拿起桌上的酒杯起身向着東方遙遙一敬,歎息一聲,随即便仰頭一飲而盡,無盡的思念之情卻毫不加掩飾的流露了出來。
花申的那一聲歎息終将大魚兒的魂兒給接了回來,她心中不由得一陣迷糊,自己這是犯了什麼病,一首曲子竟聽得如此入迷,這可不像自己,待她再擡頭看向花申時,發現他依然站在那裡擡頭遙向東方看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閣樓的牆壁一般,深邃得仿佛都能把自己吸進去而讓人難以自拔,而且他那一臉的思念與孤寂之色也難以令人釋懷,大魚兒瞧着瞧着竟是下意識的有些癡了,隻知在心中不住的想着他恐怕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卻說花申,在發了一會呆後才又歎息了一聲,随即又甩了甩頭,再轉回頭來已是面帶笑容的對着大魚兒笑道:
“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我這一首詞曲唱下來,反倒把自己給繞了進去,讓魚兒姑娘見笑了。
”
花申這話說着卻見那大魚兒一臉神情莫名的看着自己,很是奇怪,不由得又接了一句問道:
“魚兒姑娘,在下這臉上,可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倒叫你這般直直的看着?
”
大魚兒是什麼人物,哪會害羞,聽得他這麼一問,倒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言道:
“公子莫要說笑,我隻是好奇,似你這般年紀,實不應對這種詞曲有如此深的感受。
”
花申灑然一笑,道:
“人生經曆千萬,時間并不能說明一切事實真相,況且,真相,有時真到讓人不願去碰觸,甯願生存在那虛假之中。
”
花申這番話,仿若一記大錘敲在了大魚兒的心中,使她完全有了一種新的感觀,也徹底改變了她對花申的印象,她就那麼定定的瞧着花申,不發一言,良久,她心中黯然一歎,一方面是想着自己的身世經曆,另一方面卻是又想着今後花申若是碰觸到了她的真相,不知他與她之間還有沒有機緣再像今日這般坐在一起談詩論詞唱曲了。
最後,她幽然一歎,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神色幽然的看着他道:
“公子,大魚兒今生能識得公子你、能聽得公子你的這一番話,即便是我死了,那也是真正的不枉此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