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魯卿的臉色通紅,眼中閃過了一抹羞辱。
這真的是一種羞辱,自己放棄了一個大好翻盤的機會,在想起之前羅信的話,那就睡挖了一坑讓他跳進去,不給他這個翻盤的機會。
這不僅僅是詩才不如羅信,便是智商也不如人家,真真是羞辱。
這個時候,他便看到羅信又走到了桌子前,拿起了筆,心中不禁暗道:
“我就不信你還能夠寫出一樣水平的詩句?
如果寫不出來,我一定會好好羞辱你一番。
”
周圍的議論聲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抻着脖子向着羅信望去。
二樓上的香香姑娘更是一雙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羅信。
臉色潮紅。
羅信提起了筆,在紙上筆走龍蛇,然後又放下筆,站在那裡思索了起來。
一旁的徐時行朗聲吟道:
“骊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
這次在徐時行吟誦完畢之後,飄香樓内外卻是一片沉寂。
唐朝距離宋朝并不遠,這兩句的典故便出自唐明皇和楊玉環,這些讀書人又如何不知?
唐明皇和楊玉環的感情如何,曆史上都有記載。
當時結局呢?
“骊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二句用唐明皇與楊玉環的愛情典故。
七夕的時候,唐楊二人在華清宮裡山盟海誓。
山盟海誓言猶在,馬嵬坡事變一爆發,楊貴妃就成了政治鬥争的犧牲品,被唐明皇刺死。
據說後來唐明皇從四川回長安的路上,在棧道上聽到雨中的鈴聲,又勾起了他對楊貴妃的思戀,就寫了著名的曲子《雨霖鈴》。
這裡借用此典說即使是最後作決絕之别,也不生怨。
“唉……”
羅信幽幽歎息了一聲,再次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句,如何便抛下筆,轉身就走,不做絲毫停留。
而徐時行看了一眼羅信所寫,也是幽幽歎息了一聲,并沒有吟誦出來,而是緊跟着羅信走出了飄香樓。
飄香樓外的舉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首詩還沒有寫完啊,羅信怎麼就離開了?
但是,正當他們想要相問羅信的時候,卻聽到從飄香樓内傳來了吟誦之聲。
原來的陳棟忍不住走上前,将羅信寫下的最後兩句念了出來。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
飄香樓内外就是一靜,都沉浸在這最後兩句詩的意境之中,羅信和徐時行便從人群中緩步行出,遠遠離去。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
二樓的香香姑娘巋然淚下,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凄楚不已。
這最後兩句借用唐李商隐《馬嵬》:“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之句意。
薄幸,薄情。
錦衣郎,指唐明皇。
又意謂怎比得上當年的唐明皇呢,他總還是與楊玉環有過比翼鳥、連理枝的誓願!
是啊!
唐明皇還有着比翼鳥,連理枝的誓言。
但是,我呢?
“呼……”
陳棟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轉頭望向了徐魯卿道:
“徐大人,輪到你作詩了。
”
“作你麻痹!
”
徐魯卿心中罵了一句,一甩袍袖,便轉身離去。
蔣文才面如死灰,他感覺周圍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譏諷,便不由以袍袖掩面,踉跄離去。
衆人此時也沒有了比試詩詞的行去了,有這首詩放在這裡,誰還敢比詩?
一個個便散去。
隻是羅信的這首詩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茶坊酒肆。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骊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此時,香香姑娘已經回到了房間裡,站在了窗前,雙目失神地望着窗外,低聲吟誦,一行清淚又流了下來。
“這個羅信太傲慢了!
”站在她背後的丫鬟秋菊氣憤憤地說道:“作完詩就離開,把我們姑娘當作什麼?
”
香香姑娘幽幽歎息了一聲,臉上帶着苦澀道:“把我當作什麼?
一個妓呗。
他可是當世大儒,本朝軍神,武貴為侯爺,文貴為四品。
如此年齡,取得的成就已經不能夠用青年俊傑來形容了。
如何會看得上我?
”
“姑娘可是名妓!
”
“名妓也是妓!
”香香姑娘的眸中浮現出一絲痛楚:“你還真以為像羅大人這樣的人會和我共度良宵?
”
“哦……”秋菊沒精打采地低下了頭。
香香姑娘偷偷地握緊了拳頭,望向窗外的目光變得堅毅。
心中暗暗地說道:
“羅信,你這樣的少年郎,我香香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骊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高拱放下了手中的紙,望着站在對面的王錫爵,輕笑道:“你這個同年真是了不起啊!
”
而此時,徐階也正放下手中的紙張,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徐魯卿,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最終卻是歎息了一聲道:
“魯卿,羅信隻是最近幾年不作詩了,但是能夠寫出《陽林詩詞集》的人,怎麼可能江郎才盡?
你魯莽了。
”
“孩兒……孩兒……”
“無事!
”徐階淡淡地說道:“隻是一首詩,不是什麼大事。
雖然對你的名聲有點兒影響,卻影響不到我們徐家。
”
說到這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徐魯卿道:“陛下……在他有生之年,不會改變内閣。
内閣依舊是我和高拱相争。
在這麼短的時間内,陛下找不到代替我和高拱的人。
”
“這麼短的時間?
”徐魯卿神色一怔道:“父親,您是說……”
徐階搖了搖頭,低聲道:“所以,我們目前要做的是和裕王搞好關系。
讓人備轎,我去拜訪裕王。
”
裕王府。
“好詩!
好詩!
”
裕王手中拿着紙張,興奮的臉色潮紅,在地上來回走動着。
“多少年了,都沒有見過如此好的詩,羅師大才。
不行,我太激動了。
我也去見羅師。
備轎,去羅府。
”
當徐階的轎子來到裕王府的門前時,卻正好看到裕王一隻腳邁進了轎子。
徐階便朝着裕王喚道:
“殿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