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人正在準備駐紮在此地的最後一頓吃食,一時間炊煙袅袅,飄香陣陣,此時嶽飛等人也覺得沒必要隐瞞自己的蹤迹了,因為這條山谷要麼前進,要麼後退,就兩條路可選。
明目張膽,大張旗鼓的生火造飯,這樣說不定也可以混淆視聽,等那些西夷兵覺得我們還在這裡停留的時候,其實我們說不定早就越過山谷了。
能不能連夜逃出這個危機四伏的峽谷,也許就在今夜了。
師嫂月靈兒回來的時候,一臉憔悴,聲音嘶啞,那表情好像死了男人似的,一回來便四下打聽自己的師哥吳永麟回來沒有,她幾乎把這裡一半的人都問了一遍,連叽裡呱啦的布蘭德也沒放過,最後實在搞不懂布蘭德的語言,隻得放棄。
也許這個師哥又在和師嫂又在搞什麼躲貓貓,玩驚喜的鬼把戲吧,上次慫恿了那麼多人向師嫂求婚不就是前車之鑒嗎,嶽飛等人開始還沒當一回事,直到都要連夜拔營離開的時候,師哥吳永麟居然還沒有回來,嶽飛才發覺有一絲不對勁。
事急從全,他内心對這個随機應變,神通廣大的吳師哥其實挺放心的,相信憑他的本事,他會跟上來的。
“準備好沒有?
”周勳對聚集在一起的布蘭德,鸠摩玄空,多羅巴等人笃定的問道,這一隊人除了多羅巴腿腳稍微好一點外,布蘭德,鸠摩玄空也許是受不了這連夜的急行軍的,周勳這麼問是希望周圍的人能在兩人走不動的時候伸出援手幫一把。
“周大人,放心,多羅巴會保護好我們的。
”鸠摩玄空對周勳等人不離不棄的做法早已感動不已,兩人原本可能是這個隊伍中的兩個可有可無的包袱,但吳永麟卻一視同仁,大家要共同進退,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丢下任何一個人。
平時話并不多的多羅巴似乎也被這種氛圍所感染,他此時覺得有義務保護好這兩個僧人,他吩咐手下的人取過布蘭德,鸠摩玄空等人肩頭的負重,雖然那對他們兩人來說并不算太重,但多羅巴還是執拗的認為最好兩人就空手而行。
多羅巴讓兩人在有些破舊的布鞋外面分别套了一副自己這幾日連夜編織的兩雙草鞋,山路難行,對于他這樣的漢子倒無所謂,而對于這兩個弱不禁風,走一段可能都要歇息一陣的僧人,一雙好的鞋子直接決定了他們持續行走的距離,有些時候一步之間的距離,可能就決定了生門與死門。
布蘭德,鸠摩玄空接過多羅巴遞過來的鞋子,套在腳上,發覺剛剛好。
多羅巴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兩人,因為那兩個大男人居然淚眼朦胧,就像兩個小媳婦一樣望着自己的情郎一樣,他們明顯是被這個平時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漢子細緻的一面所感動了,如果他們是女兒身,一點會喜歡上這個漢子的。
“我都編了幾天了,還說準備扔了,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場了。
”
“多羅巴,萬能的主将永遠賜福與你,你将是我永遠的耶稣兄弟。
”
“多羅巴,佛祖将保佑你一生平安,阿彌陀佛。
”
而遠處的老弱婦孺,也做着和多羅巴等人同樣的事情,在這裡蹲守的這幾天,嶽飛早就讓這些人早做準備,一時間,紮包袱的紮包袱,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一起顯得井然有序,但并不嘈雜,就連小祁連這個時候居然也很配合,也許是剛剛吃了花豹‘斷劍’的奶水,一張稚嫩的小臉上肥嘟嘟的,紅袖忍不住在他的小臉上輕捏了一把,而小家夥也對她進行了放肆的抗議,直接一把童子尿急射而出,把來不及撤走的紅袖的裙子上尿濕了一大片,小家夥居然不停的上下聳動,顯示他陰謀得逞,同時暗示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紅袖氣鼓鼓的說道:“小子,等着,等你會走路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
旁邊的阿香将沉甸甸的祁連丢給了一旁的阿勇,這小子自從開始喝豹子奶,居然開始嫌棄這個當娘的起來了,有些時候阿香把*****送到小祁連嘴巴邊,這小子砸吧幾下就懶得吸允了,哪有直接喝那豹子奶來的暢快舒服,這從小都暴飲了,長大了絕對是牛飲。
有些時候阿香抱久了,不得不求助于周圍隔三差五來串門的那些紅衫寨的姐妹和自己的男人阿勇,這豹子奶就是實在啊,可惜就是腥味有點重,但這小祁連卻就好這一口,誰讓你這當娘的在他最重要的時候就差了那幾口呢,也不怪這小祁連這個時候挑肥揀瘦。
羅平陽自從上次被張虎背回來後便高燒不退,這次是他有史以來傷的最重的一次,本身這幫人在西夷人偷襲了那一次之後,随軍攜帶的藥物幾乎都已經用完了,張虎沒辦法,隻得到更遠的地方尋找替羅平陽治療外傷的草藥,由于羅平陽渾身上下需要的藥量比較大,張虎幾乎找遍了周圍的每一寸土地,能得到的草藥有限,有些時候,他甚至都想潛入到西夷官兵的營帳中尋找救治羅平陽的藥物,但望着防守森嚴,幾乎裡三層外三層的西夷官兵大帳,他才不得不作罷。
而床上求生能力極強的羅平陽也沒有辜負張虎的一番好意,這短短的幾天時間,原本奄奄一息的身體早已活了過來,但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便是:“唔該曬。
”(廣東話,謝謝你)
這一個布蘭德就已經讓張虎目瞪口呆了,居然又來了一個說洋話的家夥,上一次吃豬下水人模人樣的啊,這一轉身怎麼就變了個人似的,如果不是看着羅平陽黃皮膚,黑眼睛,黑頭發的外貌,張虎一定會認為這個羅平陽和布蘭德是一夥的,當張虎喜劇般的将布蘭德拉到羅平陽的身邊之後,布蘭德居然開始仔細檢查羅平陽的瞳孔和敷草藥的外傷口,想不到這個布蘭德居然還是個大夫。
布蘭德神奇的說出一句:“Heisoknow,don'tworry!”
風中留下了那個想抓狂的男人,這鳥語他一句都沒聽懂,但卻深沉的點頭示意,還好平時吳永麟教了他一個簡單的俗語,但他覺得别扭,因為牛不可能是三個嘛,所以張虎脫口而出了隻有他自己才能懂的:“三頭牛。
”
人家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三個語言不通的男人在一起的好戲可要精彩太多了。
又一日後,羅平陽果然像布蘭德說的那樣,逐漸活了過來,此時也恢複了神志,他這次并沒有講壯語,而是用的和張虎一樣的語言,當張虎發現這小子原來和自己是同一類人的時候,仿佛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該好好感謝那個叽裡呱啦的布蘭德,他在你面前念念叨叨了好一陣,你居然就這麼活過來了。
”
布蘭德走之前用耶稣慣用的祈禱方式幫羅平陽祈福了,但那種不同形式的作法在張虎看來與周圍以前見到的那些道士其實也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别,所以他才想當然的認為自己的草藥沒起到多大的作用,而将這份功勞完完全全的算在了布蘭德的身上。
“還是要謝謝你,張大哥,以前我總覺得漢人沒一個是好的,直到遇到了教我吹箭的梁進大哥,我才對漢人有所改觀。
而這一次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如果張大哥不嫌棄的話,我願意永遠侍奉你左右,當供你使喚的一個下人。
”
“我這個人平時自由慣了,這突然來一個下人,我會受不了的。
”
“那這怎麼辦呢?
”羅平陽用手指捏着被子的一角,想從腦海中找到合适的報答之法。
“我缺一個和自己一起吃豬下水的兄弟,如果羅兄願意的話,你我以後兄弟相稱,我還等着你好了給我弄頭肥豬來打打牙祭呢。
”
羅平陽有種想哭的沖動,但男人之間才懂的那種義氣讓他瞬間明白,自己和張虎其實是同一類人,彼此之間無須那麼多廢話,一個拳頭的相擊,一個動作的示意,都能讓彼此心領神會。
等他漸漸的身體複原之後,與這些人接觸久了,他才發現這些人和自己以前相處的寨子的人幾乎沒什麼不同,他們真誠,善良,而且有本事,他們不會任人宰割,會想盡辦法逃脫和反擊,和這些人相處久了,他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何德此時笨拙的舉着一把和他身形不太相稱的大刀在山坡上舞的還像那麼一回事,而旁邊站着他好不容易求來的師傅茅子興,在尴尬選擇症犯難了一段時間之後,他還是選擇了茅子興,因為他相信姜還是老的辣,而茅子興卻沒怎麼讓他好過。
每日的馬步是必須的,往往一站就是一個時辰,等何德堅持一個時辰之後,他已經不知道怎麼收回那形似羅圈的雙腿了。
這才僅僅隻是個開始,為了讓他這瘦小的身闆早日強壯起來,茅子興平時會丢給他兩個底部有孔的水桶,讓他在有限的時間内必須将隔着有一定距離的一個木桶的水裝滿,望着幾乎不可能的任務,何德居然堅持下來了。
雖然水依舊很難裝滿,但從何德奔跑如飛的身形來看,這小子身上有一種韌性被激發了出來,假以時日,會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氣喘籲籲的何德這次提回來的水桶裡居然還裝有大半桶水,毫無疑問,他将這個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漂亮的完成了。
正當何德在旁邊做着小動作的時候,茅子興目光熠熠的呵斥道:“投機取巧将來會害了你的。
”
何德不知何時在水桶的縫眼裡塞進了幾個石子,這一路下來,自然從縫隙裡流出來的水就少了,何德戰戰巍巍的站在一旁,對即将到來的嚴厲懲罰做好了心理準備。
而站在何德旁邊的茅子興,早已神遊天外,他想起了以前也喜歡在自己面前用障眼法糊弄他的茅希榮,而每一次,他幾乎都會把這個恨鐵不成鋼的兒子罵的狗皿噴頭,以至于後來這竟然成為了一個習慣。
記得有一次茅希榮拿了一隻蛐蛐從他的旁邊走過的時候,直接将裝蛐蛐的罐子摔了個稀巴爛,這自然惹的那小子嚎啕大哭一陣,他自己也沒好氣的吹胡子瞪眼就走了。
而後來才知道,茅希榮也不知道從那裡胡謅來一個偏方,這蛐蛐能醫治水腫,而他那英年早逝的原配妻子,這段時間雙腳更是腫的下不了地了。
而随後原配妻子的離去,更是讓他缺少了對這幾個孩子應有的關心與溫情,大兒子和二兒子由于已過弱冠之年,在母親那裡得到的母愛相對于才僅僅十歲的茅希榮要多太多了,相對于茅希榮,他們倆也要懂事的多。
也許是出于對茅希榮的愧疚,後來茅子興和茅希榮的兩個哥哥更是把他寵壞了,除了天上的月亮,能滿足他的都滿足了他,而諸如‘小霸王’的惡名正是在這之後才出現的,那個原本善良的茅希榮,逐漸将天性掩藏了起來,茅希榮也最終因為這種飛揚跋扈的性格自食其果。
子不教,父子過,茅希榮最後成為一個不太受人歡迎的真正的浪蕩子,他這個做父親的難辭其咎,如果可以,他一定會把屬于他成長過程中該有的教誨一定會好好補回來。
“下次如果還敢這樣,我絕對饒不了你。
”
茅子興說完,居然就那麼若無其事的走了,留下了一臉茫然的何德,而這一次的大赦,猶如一把時時刻刻懸空于何德上空的利劍,讓他以後再也不敢亂來了,這張弛有度之間,方顯出了茅子興的大智慧,而他頓悟的似乎晚了些。
“師傅,明天還在這裡嗎?
”何德站在山坡上對蒼老背影的茅子興中氣不足的喊道,畢竟剛剛做了虧心事,他似乎都不敢相信剛剛那句話是從嚴厲的茅子興的嘴巴裡說出來的。
“以後叫幹爹,聽見沒有?
”
何德完全沒有轉過彎來,這師傅今天是怎麼了,這想兒子都想瘋了嗎?
“茅幹爹,徒兒聽您吩咐就是了。
”何德試探性了喊了一句。
“去掉那個茅字,聽着别扭,好像給我當兒子委屈了你似的,放心,這聲幹爹不會讓你吃虧的。
”
何德後來才知道這茅幹爹果然底蘊雄厚,而那時候,他在茅子興的教導下一日千裡,即使沒有茅子興提供的優厚條件,他也會有一番作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