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
你這酒鬼!
沒錢竟然還敢來偷酒喝!
!
”。
街角處的一間酒鋪旁,在一名身穿棉襖的肥胖男子的帶領下,有好幾人正用腿,狠狠的踹向了一名渾身裹着黑布的男子。
黑布的邊角,殘破不堪,如絲如縷的挂在邊緣。
黑布也很薄,幾乎不能在這冬日裡,給此人帶來絲毫的溫暖。
這名裹着黑布的男子,即便是在幾人的踢踹之下,竟然還是強行提起了酒瓶,狠狠地往嘴裡灌了幾口。
“好!
這酒老子今天就不要了!
弟兄們,給我打,往死裡打!
!
”。
酒,已經被人糟蹋了,就算拿回來,也賣不出去。
所以,他隻能繼續讓人毆打對方,好讓這對方知道,偷他酒的下場。
反觀底下這名被圍毆的男子。
一頭亂發已然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沒有理會身旁之人的拳打腳踢,而是用雙手,死死的護住兇口的酒瓶。
似乎這酒,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幾名壯實之人見這酒鬼如此抗打,便直接從酒鋪内拿出了三根又長又粗的扁擔,接着打。
于是乎,就見這街角處,便是傳來了一聲聲‘嘭’‘嘭’‘嘭’的聲響。
……
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或許是這幾人打累了,亦或許是他們知道,若是再打下去,将要弄出人命。
于是,他們這才停了手。
隻是,他們臨走前,卻還是向着這酒鬼,吐出了幾口濃痰。
黃綠色的幾口濃痰,吐在了男子眼前的亂發之上。
然而,男子對于這一口口令人作嘔的濃痰竟然沒有予以理會,反倒是自顧自地捧着酒瓶,爬向了一條小巷。
事實上,這個小鎮裡,也有許多成名已久的酒鬼。
但那些酒鬼,是在喝了數年的酒後,才混出的名堂。
可這名裹着破布的酒鬼,卻是不同。
他來到這座小鎮,僅僅隻有三天。
但他卻隻用了三天,便讓鎮裡的所有人,都知曉了他的存在。
因為他喝酒,從不給錢。
即便是被人打的吐皿,卻還是想着喝酒。
所以,有人說這酒鬼,喝酒不給錢,隻給命。
……………………………..
于一片髒亂臭的小巷中,酒鬼又将瓶中之酒,一飲而盡。
他試着在耳旁搖晃着酒瓶。
但發現酒瓶已空之後,便毫不留戀的一甩手,将瓶子,扔向了遠處。
之後,他便搖搖晃晃地扶着牆,起了身,想着不遠處的另一家酒鋪,走去。
過往的行人,無不退避三舍,捏着鼻子,并用一種極其厭惡的眼神,看向了這名,渾身散發着惡臭的酒鬼。
可這酒鬼并沒有理會旁人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地向前晃蕩着。
腹中之酒,很烈。
他的頭,也開始變得暈沉。
恍恍惚惚之間,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個冬天。
他記得那一年,自己就帶着妹妹,在這條街上乞讨。
冬天很冷,肚子也很餓。
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每日都在這個小鎮裡乞讨。
但天道無情,本就體弱的妹妹,最終還是沒有能夠熬過那個冬天。
………
恍恍惚惚之中,酒鬼來到了一處熟悉的酒鋪前,看向了酒鋪的掌櫃。
其實,這酒鬼已經喝遍了全鎮的酒鋪,但卻唯獨沒有在這家酒鋪,偷過酒。
因為他記得,在那一個寒冷的冬天,隻有這家酒鋪的老掌櫃,曾經給過他們一些食物。
隻可惜,物是人非。
當年的小孩已經變成了酒鬼,而當年的老掌櫃也已經換成了一位年輕的掌櫃。
年輕掌櫃擡頭一看,發現這酒鬼竟然是這幾日裡,令全鎮酒鋪聞風散膽之人,頓時便招呼上了一群小弟,沒等酒鬼出手偷酒,就已經将對方按在了地面,開始了一頓圍毆。
隻不過,就在他們打的性起之時,一股巨大的力量,竟然将他們挨個掀翻在地。
随後,就見一男一女的身影,站在了這名酒鬼的面前。
年輕掌櫃見有人膽敢強出頭,當下便上前道“好你個狗….”。
可他這話還沒說完,他卻是感受到了一陣冷意,正從他的頸部傳來。
一柄深黑的長劍,已然抵在了他的頸部。
“滾!
”。
持劍男子沒有去看對方一眼,而是冷冷的喊出了一個字。
年輕掌櫃見狀,才發現,原來這兩人,竟然是江湖中人。
于是,他便連忙認錯道歉,便直接帶着底下的弟兄,退回到了酒鋪。
……………………………
………..
此時此刻,施無為二人正陰沉着臉,低着頭,看向了這名被打的滿臉是皿的酒鬼。
他們在這小鎮裡,打聽了一個時辰,才打聽到了一個不算消息的消息。
因為鎮民們隻跟他們說過,三日前這裡曾經來了一位酒鬼。
然而,這樣的一個令他們沒報多大希望的消息,竟然真的就讓他找到了人。
雖然找到的這個人,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但至少他們已經找到了對方,那也總算是有了幾分安慰。
施無為皺着眉頭,俯視着這位曾經的老友,心中生出了一陣心酸。
他記得,蘇無轼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
也記得,曾經的他還為小和尚弄髒了他的衣服,而大發雷霆。
可如今,這樣一個愛安靜的人,卻裹着一層又髒又臭,且黑的發紫的破布。
他能夠想象對方究竟經曆了什麼,但卻無法體會對方這一路上的傷痛。
于是,他便對着身旁的師妹,開口道。
“一一,去買幾件衣服吧”。
木一一懷着沉重的心情,點了點頭,并轉身,離去。
可就在她轉身之際,卻聽到師兄,又補上了一句話。
“順道買兩瓶酒回來”。
木一一回過頭,看向了師兄的背影。
她從這句話裡,聽出了傷感之意。
但她隻是簡單地‘嗯’的一聲後,便再次轉身,走向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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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福來客棧二層的一間閣樓之中,施無為二人,正站立在床邊,擔憂地看向了半夢半醒的蘇無轼。
在木一一外出購置衣物之時,施無為親自為蘇無轼做了清洗。
但此刻的他,卻發現,即便是洗去了塵埃,即便是換上了新衣,可曾經的自信少年,卻已是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設法讓對方振作起來,那就算他能被對方一輩子,也于事無補。
所以,他的腦海中,正在思索着,究竟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再次見到對方臉上的那一抹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