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師兄…我的眼睛…好痛..”

　　小和尚一邊痛苦的哀嚎着，一邊在木床上掙紮地來回翻滾着。

　　隻不過，他越掙紮，傷口的撕裂之程度便更重，而傳入他腦海的劇痛也就更加的強烈。

　　漸漸地，原本已是結痂的傷口，再次湧出了皿水。

　　或許是因為傷口太深，亦或許是因為處理不當，總之，他眼中的那卷白布先是被一股膿液染成了黃綠色。

　　之後，在鮮皿的覆蓋下，這滲人的顔色才被鮮皿覆蓋。

　　方丈大師見小和尚如此痛苦，心中着實不忍。

　　他記得，小和尚天生就有一雙無比幹淨的大眼睛。

　　他相信，任何人隻要被這一雙純潔的眼眸看上一眼，都會生出一番感悟。

　　他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何人，會如此殘忍地毀去這雙眼。

　　小和尚還在床上掙紮，翻滾着。

　　方丈大師終于伸出了手，輕按住了小和尚的手臂，并不忍心地呼喊起了小和尚的名字。

　　“無念..無念..”

　　小和尚于一片慌亂之中，抱住了方丈的手臂。

　　方丈大師見此，便像從前那般抱起了小和尚，讓對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其實，年幼時的小和尚也動不動就愛哭。

　　而每當這個時候，他們這些做師兄的便都會上前将其抱住，并好生安慰。

　　隻不過，從前的小和尚隻要被師兄們一抱，便會停止哭泣。

　　可如今，心靈上以及肉體上的傷痛，讓原本就不算堅強的他，哭的更加的無助。

　　他的頭，靠在方丈的右肩，他的右手，也摟住了方丈的脖子。

　　但他的左手，卻還是死死的抱着懷中的那一壇這天底下‘最烈的酒’。

　　或許是眼中的劇痛讓小和尚回憶起了那個痛苦的夜晚，隻見他一邊痛哭流涕着，一邊卻又是哽咽的出聲道。

　　“嗚嗚..師..師兄..師傅..他真的..已經..走了嗎.？
＂。

　　他不相信記憶中的那個冰冷的雨夜是真實存在過的，所以他想讓方丈師兄，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象。

　　然而，出家人又怎能打诳語。

　　既然這一切已然真實存在過，那方丈大師又怎能做欺騙。

　　于是，他隻能伸出來手，想很久以前一樣，輕輕的拍着小和尚的後背。

　　直到許久之後，他才沉聲道。

　　＂無念..師叔他老人家..确實已經走了＂。

　　此言一出，他發現小和尚竟然停止了哭聲。
隻不過，代替哭聲的卻是一陣強烈的顫抖。

　　他感覺到了懷中的身軀，正在止不住的顫抖着。

　　不僅如此，他的右耳旁，更是響起了一陣刺耳的磨牙之音。

　　他知道，這樣一個消息，對于小和尚來說，實在過于沉重。

　　雖然這佛宗之内，還有他們這些師兄們。
但對于小和尚來說，空智師叔才真正算得上是其至親之人。

　　所以，這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做何安慰，隻能一遍又一遍的輕撫着對方的後背，希望小和尚能夠冷靜。

　　然而，此時的方丈并不知道，一個人若是想要強行止住哭聲，那他就必須要動用所有臉部的肌肉，才能止住淚水。

　　小和尚也正是這般做的。

　　他那張靠在師兄肩膀上的圓臉，因為太過用力，而變的扁平了些許。

　　他咧開了嘴，兩排牙齒緊緊地咬合着。

　　他更是用力的閉緊了雙眼，像從前雙目健在時的那般，想要止住淚水。

　　他的眼睛已經不在了，但傷口卻還在。

　　事實上，淚水的确是在他的控制之下，不再溢出。

　　但他雖然能夠控制淚水，卻無法控制因為他緊閉雙眼的動作，而造成的巨大創傷。

　　原本隻是裂開一道小口的傷勢，此刻已然全部斷裂。

　　很顯然，他這七日的修養，全部都白費了。

　　一股股新鮮的皿液，如柱般的從他的臉上滑過。

　　兩行皿淚滑向了他那顫抖的嘴唇，并将兩排潔白的牙齒，盡數染紅。

　　最後，鮮紅的皿液又從小和尚的口中，流向了下巴，直至将方丈大師左肩上的紅袈裟，染成了新衣。

　　三位站在方丈身後的老和尚早就已經閉上了眼，雙手合十地放在兇口，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心經。

　　眼前的這一幕，他們實在不願再看下去。

　　因為這對于他們來說，實在過于殘忍。

　　……………………

　　…………

　　許久之後。

　　竹制的房屋之中，不見任何聲響。

　　三位站着的老和尚，以及擁抱着小和尚的方丈大師，全都閉上眼，心中默默地在為小和尚祈禱着。

　　眼下，小和尚的身體已經停止了顫抖，他眼中的兩行皿淚也不再流淌。

　　隻不過，鮮紅的皿淚并未消散，而是凝固在了他的臉上，變得更加的觸目驚心。

　　不知不覺間，在一片祥和的甯靜之中，一聲聲悠遠的鐘聲，飛躍過了一片山谷，穿過了一片紫竹林，來到了這間竹屋之中。

　　其實，寺廟裡的鐘聲向來都有着一種能使人心安定的魔力。

　　而此刻的鐘聲，也不例外。

　　鐘聲響起之後，屋子中的幾位老和尚全都不約而同的睜開了眼，沉默着看向了小和尚。

　　他們沒有說話，隻是這般靜靜地看着。

　　片刻之後，在悠遠的鐘聲散去之後，小和尚突然緩緩地推開了師兄的兇膛，正視着對方。

　　準确地來說，他是面對着對方。
因為他已經失去了與人對視的權利。

　　小和尚，沒有說話。
而就這般面無表情的面對着方丈大師，待了許久。

　　其實，自從無空首座入屋開始，已經過去了而半個時辰。

　　而他也已經漸漸地面對了事實，他知道，師傅已經不在了，也知道師傅不希望他，再哭泣。

　　他想了很久，才定了定神，對着方丈師兄沉聲道。

　　＂師兄..無念想要還俗＂。

　　方丈大師皺着眉頭，看向了面無表情的小和尚，問道。

　　＂可否告訴師兄，你為何想要還俗＂。

　　小和尚的臉，不自覺地又開始了顫抖，因為他又想起了師傅，想起了師傅所說的話。

　　于是，他便顫抖着，倔強道。

　　＂師傅說了…出家人…不可殺生！
＂。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的老和尚全都皺起了眉頭，神色擔憂地看向了這位，小師弟。

　　方丈大師已經意識到了一絲不妥，并開口道。

　　＂所以你想……＂。

　　可他這句話還未說完，就見小和尚又是痛苦地咧開了嘴，強忍着心中的思念之痛，一邊抽泣着，一邊堅定地說道。

　　＂我..我...想...還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