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張寶兒終于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剛才他們進門的時候,自己會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原因就在黑紗女子身上,她身上被籠罩着一股濃重的死亡之氣。
影兒不知該怎麼勸黑紗女子了,心中一急便忍不住哽咽起來。
中年男子說話的聲音很輕,柔得像怕碰壞什麼東西:“小姐,您想多了,您中的這毒雖然霸道,但對島主來說,隻是手到擒來之事,大可不必如此悲觀!
”
中毒,張寶兒心中咯噔一下,原來黑紗女子竟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本來,張寶兒打算喝完那碗酒便要離開的,可聽了這三人的對話,心中有了一絲好奇,便又繼續坐了下去。
黑紗女子幽幽道:“華叔,您也不用安慰我了,我中的毒,我心裡有數!
他想要我的命,怎會用尋常的毒呢?
就算爹爹在也無濟于事。
更何況,爹爹現在還不知蹤影呢!
我已經認命了!
”
說這番話的時候,黑紗女子依然沒有擡頭,聲音就好像從地縫裡飄來的一般。
叫華叔的那個中年男子,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猴子,你還記得在長安給我看病的那個宋郎中嗎?
”張寶兒突然轉過頭來,大聲向侯傑問道。
店中本就人少,張寶兒的聲音又很大,影兒與華叔肯定将張寶兒的話聽入了耳中,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齊刷刷地看向了張寶兒。
“啊?
”侯傑不知張寶兒為何此時問起這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見張寶兒朝自己使着眼色,這才趕忙點頭應道:“當然記得,還是我送你宋郎中那裡的。
”
張寶兒繼續對侯傑道:“宋郎中跟我聊過,他的醫術那可是家傳,宋郎中父親的醫術要比他要強的多!
但與瞧病的本事比起來,他父親最拿手的便是解毒了!
”
影兒與華叔的目光中突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希翼,黑紗女子雖然沒有頭,但面紗也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侯傑心中納悶不已:送張寶兒去宋郎中那裡,他是昏迷的,醒來之後與宋郎中也沒說過幾句話,宋郎中何時與他聊過天?
他見張寶兒眼中藏着笑,知他必有深意,便點頭配合道:“沒想到宋郎中的父親竟然還會有這一手!
”
“宋郎中說了,天下最霸道的毒莫過于蜀中唐門,他父親連唐門的毒都能解,這天下就沒有他父親解不了的毒。
”說這話時,張寶兒一副兇有成竹的模樣。
蜀中唐門用毒的名氣很大,天下沒有不知道的,此刻,張寶兒借了唐門的名氣,就是為了襯托宋郎中父親解毒功力的深厚。
侯傑終于明白了,張寶兒這話是有意說給另一桌的三人聽的。
果然,影兒與華叔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欣喜,就連那黑紗女子也擡起了頭來。
見目的已達到,張寶兒伸了個懶腰,對侯傑道:“不早了!
猴子,你吃好了嗎?
咱們該回去睡覺了!
”
“好了!
好了!
”侯傑胡亂抹了抹手道。
二人站起身來,就要往後院而去。
“這位小兄弟!
你且等等!
”華叔突然站起身來,朝張寶兒喊道。
“你是在喊我嗎?
”張寶兒施然轉過身來。
“正是!
”華叔抱拳客氣地問道:“不知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在何處高就?
”
“我叫張寶兒,是長安龍氏镖局的趟子手!
”張寶兒很是神氣道。
“噢,原來是張兄弟!
久仰久仰!
”華叔嘴上說着久仰,但卻看不出有半分景仰的表情,他主要是想問下一句:“不知剛才張兄弟所說的那位宋郎中,現在何處?
”
“當然是在長安城了!
”張寶兒瞄了一眼黑紗女子,笑着對華叔道:“若你們有需要,可先去長安,等我押完了這趟镖,回到長安便與你們會合,然後帶你們去找宋郎中,如何?
”
“張兄弟,能不能打個商量!
”華叔斟酌道:“你現在就與我們去長安找那位宋郎中,至于你的損失嘛,我出一千兩銀子賠付,如何?
”
侯傑一聽,心頭巨震。
一千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不由自主地向張寶兒看去。
誰知張寶兒沒有絲毫猶豫便搖頭道:“我不會和你們去的!
”
“難道你嫌銀子少?
”華叔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銀子多少的問題!
”張寶兒微微一笑道。
“那是因為什麼?
”華叔頗為不解。
“因為信譽!
”張寶兒侃侃而談道:“镖局要想生存下去,必須要有信譽,龍氏镖局作為長安第一大镖局,一直信譽彼佳,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我雖然隻是龍氏镖局的一個趟子手,但也知道自己的職責,那就堅持對雇主忠誠守信,保證镖物的安全,所謂人在镖在。
”
侯傑聽了張寶兒這一番話,不由啞然失笑,這都是林雲一路上說與他們聽的,沒想到張寶兒竟然在這現學現賣起來。
張寶兒作出一副凜然之狀,繼續道:“為了镖局的信譽,别說是一千兩銀子,就算是一萬兩我也不會跟你們去的!
”
華叔還要說什麼,卻見影兒霍的站起身來,一臉煞氣對華叔道:“華叔,還跟他啰嗦什麼,直接将他綁了,逼他帶我們去,若有不從,先割了他一隻耳朵再說!
”
張寶兒心頭大駭,看影兒這架勢,她真有可能說到做到。
心頭雖然忐忑不安,但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沖着影兒道:“那你就試試吧,看我眉頭會不會皺一下!
”
影兒大怒,眼見就要上前,卻被華叔一把拉住。
黑紗女子在一旁歎了口氣道:“影兒,算了吧!
”
“小姐!
”影兒忍不住又要流淚了。
張寶兒搖搖頭,走了過去,對黑紗女子道:“你的菜都涼了,若不吃就太可惜了”
“清蒸雞脯”擺在桌上,但黑紗女子卻連筷子也沒摸一下,她隻是靜靜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一個貪酒的工匠刻壞了的雕像。
黑紗女子瞅了一眼張寶兒,雖然有面紗遮面,但張寶兒卻能感覺到她幽冷的目光,他沒有退縮,眼睛一眨也不眨,同樣看着黑紗女子,周圍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