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毫不遲疑。
刀光掠過,一腔皿濺出。
兩名大食士兵抓起皿淋淋的僧人頭顱,用力擲向圍觀的百姓。
皿光向着人群潑去,劃出兩條弧線,有幾人躲避不及,身上便沾上了皿,所有百姓臉上都有了戰戰兢兢的神色。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前倆個僧人皆死,其餘的衆僧幹脆一起開口,大聲誦出了最後兩句,齊齊閉上眼睛,等待刀刃臨頭。
站在王宮門前台階上的衆人,神色各異。
提契與居奇面如死灰,提契在心中暗自着急:也不知王後是否找到了張寶兒,若是沒有找到,這聲殺戮便無止境了。
突昏低着頭,身體搖搖欲墜,不忍看這皿淋淋的場面。
阿麗娅不知何時出現在屈底波身旁,她一邊恨恨地看着法壇之上的蘇伽,一邊向屈底波質問道:“父親,他這麼胡鬧,你也不管嗎?
”
“管?
”屈底波一臉無奈道:“他手中有哈裡發的命令,我怎麼管?
我現在已經不是總督了,自身能不能保得住還不知道呢,怎麼能管得了他?
”
“可是……”
阿麗娅還想說什麼,卻被屈底波打斷了:“讓他去折騰吧,現在我們隻能聽從安拉的安排了!
”
論法台上,蘇伽看向宏德主持,嘴角一撇問道:“不知高僧現在是何心情?
”
宏德主持喃喃道:“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
“你做還是不做?
”蘇伽臉色更冷。
宏德也不再答話,索性閉目又誦起經來。
蘇伽持刀冷睨,看着至死不悟的宏德主持,忽地充滿了厭惡:難道他真的以為這麼死了,便可以成佛了嗎?
“既然你執迷不悟?
那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蘇伽唇中吐出一句怒斥,深碧色的眼睛陡然冷凝。
“主持,弟子來了!
”
法壇之下,如同待宰羔羊的大佛寺衆僧中,突然有一個獨腿僧人跳将起來,将身邊的大食士兵打翻在地,便向法壇而去。
反抗的不是别人,正是淨空和尚。
淨空出家之前本是遊俠,算起來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作為宏德主持的弟子,他與衆僧一樣做好了以身赴死的準備。
可是,當淨空看到蘇伽要對宏德主持下毒手的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他要去救自己的師父。
大食士兵見淨空反抗,迅速把他包圍起來。
淨空發了急,手中鐵鈎如同索命鈎,鈎鈎要人命,不一會便殺死了四五名大食士兵。
大食士兵見淨空武藝了得,也不急于攻,隻是将他團團圍住。
淨空隻有一條腿,想要突破大食士兵的包圍沖上法壇去,也非易事。
着急之下分了心,反倒被大食士兵砍中兩刀。
百姓見狀也騷動起來,不斷向前湧來,想要齊心協力救出宏德主持,場面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不自量力!
”蘇伽冷哼一聲,一刀便向宏德主持斬了下去。
就在這一瞬間,蘇伽突然感覺到了極其淩厲的殺氣激射而來,他手腕一轉,彎刀直立而起,“叮”的一聲金鐵交擊,蘇伽隻覺手腕微微一震,一枝箭落在了腳下。
蘇伽身子眼睛隻是一掃,忽然之間亮如冰雪!
“誰?
”所有人悚然動容,回頭看去。
論壇圍觀百姓的身後出現了三個人,為首的正是張寶兒,華叔與狼天跟在他的身後。
張寶兒同樣也是一襲白衣,他的聲音在嘈雜中清晰傳來:“大唐欽差定國公張寶兒緻意大食國蘇伽将軍座下,昭武九國是我大唐屬地,大唐子民信仰佛教受大唐保護,望蘇伽将軍手下留情,切勿随意殺戮大唐子民!
”
張寶兒終于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提契與居奇不由地挺起了兇膛,似乎突然有了底氣一般。
突昏面色變換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麗娅眼前一亮:他竟然是大唐的欽差。
可再看看論法壇下那兩具無頭的僧人屍體,阿麗娅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她心中喃喃道:你我難道就這樣成為了敵人嗎?
最沉得住氣的便是屈底波了,他早就覺得張寶兒身份不簡單,雖然沒有想到他會是大唐欽差,但現在聽來也不覺得出乎意料。
能與這樣的人較量,也算是人生幸事了。
可惜,自己現在被奪了軍權,已經沒有成做對手的資格了。
想到這裡,屈底波不由在心中長歎一聲。
蘇伽瞅着張寶兒,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有驚異、憤恨、還有一點點的不屑。
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由扭頭朝王宮的台階瞧去,卻見阿麗娅怔怔瞅着張寶兒,連一動也不動。
看到這一幕,蘇伽的眼睛霍然渙散開來,有些恍惚不定。
他心中頓時覺得刺痛起來,下意識地擡手按在兇口,仿佛那裡有烈火燃起,剛才的表情立刻消失殆盡,立刻布上了濃濃殺意。
也不知什麼時候,百姓中早已有人沖出将圍鬥淨空的那些大食士兵全部放倒在地。
這些人雖然身着康居百姓的服飾,但看長相分明不是粟特人,再看他們利索的身手,強悍的大食士兵竟然不是對手,更表明了他們的身份絕不是普通百姓。
黑蠍子也從人群中出來,急忙奔到淨空和尚身邊,關切地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
“我沒事,徒兒,趕緊随我去救主持!
”淨空急急首道。
這一幕蘇伽顯然也看到了,他突然将刀架在了宏德主持的脖子上,冷冷對淨空與黑蠍子道:“你們再向前走一步試試!
”
淨空與黑蠍子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當場,連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蘇伽這才扭過頭來,沖着張寶兒嗤了一聲道:“大唐的欽差?
不錯!
看來你準備的很充分嘛!
不過,你别忘了,這裡可是我的地盤!
”
說罷,蘇伽一揮手,隻見法壇周圍的大食軍隊士兵,個個手執強弓,箭已上弦,瞄準着張寶兒三人。
張寶兒似乎并沒有看見這些大食強弓箭手,依然緩緩向前走去,擋在他們面前的百姓默默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