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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漢侯 瀟騰 4617 2024-08-29 11:20

  匈奴大軍一路奔逃,行至武州塞下,發現之前打開的缺口盡被封死,留下接應的胡騎不見一人。

  軍臣單于生出不祥之感。

  突然之間,破損的石牆後立起漢旗,破風聲随之襲來。
大量的碎石斷木從要塞中飛出,夾雜着無頭的胡騎屍體,砸落在行進的隊伍中,引起一陣驚亂。

  匈奴大軍被困在馬邑時,雁門太守郅都把握戰機,率兵奪回武州塞,斬殺留守的胡騎,截住匈奴北逃捷徑。

  “放箭!

  郅都披堅執銳,立在要塞城頭。
調集全部弓箭手,繼投石器後,對匈奴前鋒進行箭雨覆蓋,重點關照被大軍拱衛的軍臣單于和王庭四角。

  不甘心被壓着打,軍臣單于命大軍發起沖鋒,進攻要塞。

  嘗試過兩次,均以失敗告終。

  要塞前留下千餘屍體,不是死在箭下,就是被推落的滾木砸成肉泥。

  “繞路!

  有郅都坐鎮,武州塞固若金湯,非輕易可下。
不想耽擱太多時間,軍臣單于令全軍轉道向西,繞路返回草原。

  “留五千人斷後。

  大軍開始轉向,軍臣單于行在隊伍中,回望飄揚在風中的漢旗,神情凝重。

  從什麼時候開始,漢軍變得如此強悍?

  冒頓單于時,漢朝的皇帝被匈奴大軍圍困,甚至要行賄大阏氏才得以脫身。
不過幾十年時間,雙方的角色竟然颠倒。

  如非本部精銳搏命,軍臣本人和王庭四角都将葬身馬邑!

  五人同時戰死,留在部落中的皿親是否能壓服族人,實難斷言。
縱然能壓服本部,懷抱野心的别部又豈會放過良機,必然再生事端。

  越往深處想,軍臣單于心頭越冷。
隻是心中再亂,也未表現在臉上。

  “全軍加速!

  匈奴大軍放棄攻打武州塞,轉道西行,主要是為保存實力、避免再陷泥淖。
但在一度攻占的要塞前退走,必會對士氣産生不可磨滅的影響。

  雄霸草原的匈奴,何曾在對手面前膽怯?

  此番南下未得寸功,先落入馬邑埋伏,損失數萬人,沖出來又被要塞攔截,攻不下隻能繞路。
短短時間之内,匈奴即從戰無不勝的神壇上跌落。
不提别部扈從是否動搖,本部騎兵,甚至包括王庭精銳在内,心頭都蒙上一層陰影。

  匈奴大軍轉道之後,郅都命親衛擂響戰鼓。

  “随我殺!

  雁門守點兵出塞,襲向斷後的胡騎。

  按照以往,同兵力相當的漢軍交戰,匈奴從不曾猶豫,連防守都極少見,多是列陣沖鋒,誓将對手斬于馬下。

  這一次,情況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胡騎先遇埋伏,又遇攔截,幾千人被留下斷後,心知九死一生,士氣跌落谷底。
短兵相接,連五成的戰鬥力也沒發揮出來。

  反觀漢軍,猶如虎撲羊群,厮殺得痛快淋漓。

  郅都手持長刀,砍斷一名百長的頭顱。
刀刃砍出豁口,随手抄起一杆長矛,借戰馬飛馳遞出,幾步外的匈奴千長,當場被貫穿兇膛。

  千長的屍體挂在長矛頂端,立在郅都馬旁。

  受到郅太守啟發,漢軍紛紛舉起長矛,匈奴千長、百長、裨小王等接連被長矛擎起,如同“标杆”,成排在戰場立起。

  見到這樣兇殘的一幕,本就失去戰意的胡騎不由得魂飛膽喪。

  不知是哪個帶頭,逃兵開始出現。

  起初是戰場邊緣的别部随扈,随着戰損加劇,情況逐漸“惡化”,連本部騎兵都開始脫逃。

  潰敗終于開始。

  昔日不可一世的草原雄鷹,像是被猛虎追趕的獵物,失去方向,不敢回頭,隻是不顧一切的向前奔逃。

  “追!

  郅都一馬當先,漢軍緊咬在胡騎身後,不将這幾千人拿下誓不罷休。

  沿途不斷有邊民加入戰鬥,配合追襲的漢軍,攔截逃竄的胡騎。

  他們攔不住數萬匈奴,沖上去不能發揮作用,反而會打亂大軍布局。
換成斷後的幾千人,就沒那麼多顧慮。

  隻要經曆過戰場,必能發現這些胡騎已失去戰意,沖上去揮刀就能有所斬獲。
一人對付不了,兩三人合圍,定能取下對方首級!

  漢軍緊追不舍,邊民又陸續出現,斷後的胡騎到底沒能逃出生天,跑出一段距離,接連被斬落馬下。

  郅都和魏尚奉行相同準則,死掉的匈奴最為省心,除非必要,戰後不留俘虜。

  斷後的胡騎葬身漢地,逃出邊塞的大軍同樣未能擺脫危險。

  軍臣單于選擇繞路,給出塞攔截的李廣和魏尚造成些許麻煩。

  好在有馴過的鷹、雕指引,兩人不擔心失去匈奴動向。
大量遣出斥候,手握描繪精細的地圖,數萬漢軍從容調度,重新在草原張開口袋。

  此外,匈奴的辎重隊伍被兩位大佬攔截,闖入邊郡的大軍對此毫不知情。
漢軍隻需放出煙霧,以逸待勞,就能誘使匈奴自投羅網。

  雄鷹在天空中盤旋,發出高鳴。

  遠處傳來馬蹄聲,大地随之震動。

  魏尚和李廣同時精神一振,眺望地平線處,長刀出鞘。

  “弓箭手!

  弓弦拉滿,箭鋒斜指向高處。

  匈奴人急于同辎重隊伍彙合,奔馳的速度越來越快。
等前鋒發現情況不對,向身後示警時,漫天箭矢驟然襲來,呼嘯着鑿進大軍之中,作為前鋒的匈奴騎兵,瞬間被清空一塊。

  “敵襲!

  發現列陣的漢軍,軍臣單于神情大變,連伊稚斜都現出一絲驚慌。

  漢軍萬箭齊發,胡騎一批又一批跌落馬背。

  大當戶和萬長高吼還擊,卻發現漢軍所用俱是強弓,無論射程還是力道都超出匈奴一截。

  漢軍能射到匈奴,匈奴卻傷不到對方。

  離得遠,開弓隻能是浪費箭矢。
策馬靠近,瞬間會淪為對方的靶子。

  若是沒有經曆之前的挫折,匈奴精銳不會畏懼箭雨,必會勇猛向前沖鋒。
但在這一刻,匈奴的強悍似乎打了折扣。

  繼續這樣下去,數萬匈奴大軍,很可能再回不到茏城。

  千鈞一發之際,軍臣單于不顧衆人阻攔,抽出佩刀,用盡平生最大的氣力,高聲吼道:“匈奴的勇士從不畏懼敵人,草原的雄鷹不會臨戰膽怯,拿起武器,随我沖!

  大單于的聲音在風中回響,匈奴人的士氣終于有所回升。
縱然不比沖出山谷之時,好歹不會在漢軍的箭雨下畏手畏腳,甚至生出膽怯。

  号角聲響徹草原,軍臣單于身當矢石,數萬匈奴大軍頂着箭雨,向漢軍發起沖鋒。

  “變陣!

  魏尚和李廣同時下令,漢軍迅速向兩側分開,不同匈奴正面交鋒,而是飛馳在匈奴大軍兩翼,從外層向内,用強弓清掃強敵。

  漢騎散開之後,現出陣後改裝的大車。

  車闆早已升起,軍伍藏身其後,迅速敲下機關、點燃火線。

  沖鋒的匈奴再遭箭矢洗禮,更有大量毒煙筒和火箭飛落。
伴着漢騎在外圍的絞殺,大軍鼓起的勇氣和鬥志又一次跌落谷底。

  眼見時機已到,李廣、魏尚各為鋒頭,率所部殺入匈奴陣中,直襲大單于所在。

  “護衛大單于!

  發現漢軍的意圖,王庭四角迅速做出決定,以王庭精銳護衛軍臣單于先行,四人全部留下,不惜一切也要擋住這支漢軍。

  此時此刻,哪怕是於單和伊稚斜,也摒棄種種不和,開始并肩作戰。

  經曆這場大敗,他們清楚意識到軍臣單于對匈奴的意義。
換成他們任何一個,都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内凝聚人心,激發全部戰鬥力。

  為了匈奴的生存,即使犧牲所部,大單于必須萬無一失!

  “殺!

  草原上,數萬漢軍和匈奴絞殺在一處。

  王庭四角用命,軍臣單于得以從戰場脫身,由萬名王庭精銳護衛,繼續奔逃向北。

  漢軍被匈奴擋住,無法分兵追襲。
偏在這時,忠于匈奴的别部蠻騎馳援前來,使戰況更為膠着。

  “不要戀戰,分兵截住漢人,速走!

  伊稚斜高聲提醒,於單等人沒有遲疑,借後軍擋住漢騎,各自帶精銳殺出包圍圈。

  在沖鋒過程中,右谷蠡王背部受創,傷勢不輕;右賢王半身染皿,不得不将自己綁在馬上;於單肩頭橫過刀痕,隻差半掌的距離就要劃開脖頸;伊稚斜左臂中箭,自肩膀以下完全失去知覺。

  從雁門郡沖出的大軍,除了護衛大單于的王庭精銳,随四人逃出的堪堪超過四萬。

  眦裂發指,恨之欲狂,匈奴人卻沒有回頭,生生吞下戰敗的苦果,不斷揚鞭加速,隻為徹底脫離漢軍包圍,活着返回部落。

  大概是幾次遭遇埋伏,心中留下陰影,北逃的匈奴格外小心,唯恐再遇到一支神出鬼沒的漢軍。

  伊稚斜等人十分清楚,匈奴勇士再能征善戰,此刻的體力和精神也已瀕臨極限,猶如繃緊的繩子,輕輕一扯就會斷裂。
不想造成更多損失,再謹慎也不為過。

  好在途中還算順利,沒有再遇到漢軍埋伏,倒是碰上幾支遊牧的别部。
為獲取食物,也為發洩憤怒,王庭四角縱兵劫掠,飽食後放火,将死去的牧民和帳篷一同燒為灰燼。

  山谷内的胡騎到底沒能逃出生天。

  大部分匈奴騎兵戰死,少部分和别部扈從一起丢掉武器,翻下馬背,投降漢軍。

  李息下令加強谷口防守,急召衆将官商議。
最終做出決定,接受胡騎歸降,命他們自縛雙手,排成兩隊走出山谷。

  “使君,為保萬無一失,當令本部、别部間人束手。
再備下食水,當面宣于諸胡,舉發假降者有賞,包庇者同罪。
假降者無需立即斬首,懸于木上,應能震懾諸胡。
”趙嘉提議道。

  此言一出,帳内出現短暫寂靜。

  雁門郡的将官們表示,不愧是郅使君看好的良才,果然拔萃出群。

  曹時和李當戶對視一眼,又齊刷刷看向魏悅,目光頗具深意。

  對上兩人的目光,魏三公子僅是挑了下長眉,絲毫不以為意,依舊安之若素。

  韓嫣單手撐額,連雙眼一同蓋住。
片刻後放開手,目光掃視吊着一條胳膊的曹時,又看向肩上綁着布條的李當戶,實在很想歎氣。

  什麼叫不記教訓?

  這就是!

  李息采納趙嘉提議,本部匈奴和别部扈從不敢有半點異議,間隔一人綁住雙手,老實排隊走出山谷。

  山谷外,百餘木杆被立起,懂胡語的書佐站在高處,公布臨時制定的獎懲。

  “舉發者賞,隐匿者罰,誣告者同罪!

  話音落下,軍伍提上大鍋肉湯。

  簡單炖煮,沒加多少調料,僅撒了些鹽,對數日來僅能以生肉果腹的胡騎來說,仍是抵擋不住的誘惑。

  當下就有胡騎舉發,兩名匈奴身藏銳器,意圖不軌。

  “抓起來!

  被搜出削尖的馬骨,匈奴人發狠掙紮,險些傷到一名軍伍。
書佐二話不說,命人将他們吊上木杆。
舉發的胡騎得到一碗肉湯,當着衆人的面,一口接一口喝了起來。

  戰俘“安排”妥當,大軍開始休整,等待李廣、魏尚和郅都等人的消息。

  李息在帳中撰寫戰報,趙嘉和魏悅巡視傷兵營,突然有軍伍來報,在附近巡邏警戒時,攔住數輛馬車。

  “馬車?

  馬車被帶到大軍營前,車上走下的不是普通邊民,也不是過路的商人,而是五名穿着祭衣,頭戴木冠和羽冠的巫士。

  他們未得征召,俱是獲悉戰事,主動從附近縣鄉趕來,見到出營的趙嘉,各自上前見禮,由為首的老者道出此行目的,為戰死的英靈祭魂!

  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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