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與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長腿交疊，清雋矜貴。

　　聽到顧聽瀾的話，他眉梢微挑。

　　「為什麼不能？
」

　　顧聽瀾眉頭微擰。

　　「她又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再說，如果哪天她離開你，到時候你怎麼辦？
」

　　陸淮與黑眸染上幾分冷意。

　　「她不會。
」

　　「我是說如果。
」

　　「沒有這個如果。
」

　　他的語調十分平靜，卻帶著深入骨髓的固執與篤定。

　　顧聽瀾道：

　　「陸二，你該知道，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我之所以給出這個建議，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阿璃好。
萬一……」

　　他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他知道陸淮與不會聽進去。

　　房間內安靜下來。

　　顧聽瀾心裡其實很糾結。

　　陸淮與不願服藥，也不願意接受心理治療，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畢竟誰經歷了他當初那些事兒，估計都會如此。

　　這麼長時間以來，陸淮與抗拒所有治療，全是憑靠著自己的意志力在自我調整。

　　看起來好像也恢復的很好。

　　但顧聽瀾明白不是這樣。

　　尤其是沈璃出現之後，她成了他唯一的葯。

　　他的心理狀態在漸漸好轉。

　　但是與此同時，他所有的情緒，都掌控在她手裡。

　　一個人生病，如果能有葯，當然是很好的。

　　可如果隻有那一種葯有用，是好事也是壞事。

　　因為一旦停葯——

　　等待他的，隻有絕望深淵。

　　陸淮與看了眼腕錶。

　　「時間差不多了，沒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

　　這場談話又是無疾而終。

　　顧聽瀾心中嘆了口氣，眼看他要走，提醒道：

　　「你的檢查報告。
」

　　陸淮與沒有要去拿的意思。

　　顧聽瀾又道：

　　「總得拿給陸老爺子看看的好，他也能安心。
」

　　起碼這份檢查報告，比他以前的那些好看多了。

　　陸淮與腳步微頓，這才伸手，將那份檢查報告收起。

　　直到他的身影離開，顧聽瀾才按了按眉心，一聲輕嘆。

　　……

　　LY所有車手這一天過得都非常充實。

　　他們也終於意識到之前的自己有多麼天真，居然會以為聞霄來了，他們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等聞霄終於鬆口，結束了今天的訓練，所有人差點就要當場歡呼慶祝。

　　當然，他們現在基本也沒這個力氣了。

　　所有人蔫蔫地往回走，一個個全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唯獨季抒，心情好得很。

　　沈璃看著問了他一句：

　　「被罵了還這麼高興？
」

　　季抒「嘖」了聲。

　　「璃姐，你不懂。
從前是隻有我一個人挨罵，現在不一樣啊，這麼多人陪著呢！
而且——」

　　他朝另一邊站著的聞霄擡了擡下巴，壓低了聲音，

　　「而且，我以前以為他罵我罵的夠狠了，今天才知道，那才哪兒到哪兒啊？
」

　　相較而言，他已經屬於被格外憐愛的一個了。

　　人呢，活著得知足啊！

　　沈璃深以為然地點頭：

　　「這一點，我也是今天才發現的。
」

　　盧思宇等人聽到她這話，齊齊眼淚汪汪撲了過來。

　　「璃姐！
你可千萬得勸勸聞魔——聞教練，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讓他別罵那麼狠了！
孩子真的受不了啊！
」

　　沈璃同情道：

　　「知道。
我回頭會好好勸勸他的。
」

　　不管怎樣說，人是她請來的，總得負責到底才行。

　　雖然——可能勸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不過盧思宇等人還是十分感動。

　　「謝謝璃姐！
」

　　「璃姐，你和聞教練熟，難道他以前也是這樣，一上賽道，脾氣就變得特別暴躁麽？
」

　　沈璃搖頭。

　　「沒，他以前脾氣挺好的。
」

　　大家對視一眼。

　　「也是，畢竟璃姐是女孩，再說，璃姐天賦也好啊！
璃姐，聞教練以前訓你是不是比訓我們溫和多了？
」

　　「還行吧。
」

　　說著，她餘光瞥見聞霄摸出一根煙，聲調微擡，

　　「聞叔，你今天已經抽完一盒了吧？
別抽了。
」

　　聞霄頭疼，擡手指向盧思宇等人。

　　「他們剛跑的什麼樣你看見了吧？
我能不抽嗎！
」

　　沈璃略作停頓，妥協：

　　「那就當預支明天的。
」

　　聞霄嘴唇動了動，第一萬次後悔一時心軟答應來當這個教練，恨恨把一根煙咬在了嘴裡。

　　「知道了！
」

　　眾人：「……」

　　得。

　　誰訓誰，一目了然。

　　這個訓練場誰是老大，也很清楚。

　　短暫的安靜後，一群人殷切萬分朝著沈璃湧了過來。

　　「璃姐！
你渴不渴？
我給你點奶茶！
」

　　「璃姐在這看累了吧？
要不先回去休息？
」

　　「璃姐——」

　　沈璃朝著電子屏幕擡了擡下巴。

　　「你們今天的成績和名次我都記下了，之後這段時間都好好訓練。
另外，提前說一點：聞叔的訓練，我是不插手的。
」

　　眾人齊齊僵住。

　　這番話翻譯過來就是——你們自求多福吧！

　　季抒抱著肩膀笑個不停，他可太喜歡看他們這生不如死的表情了。

　　畢竟以後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獨自被罵了！

　　沈璃看了眼時間：

　　「行了，今天就先到這，我晚上還有點事兒，就先走了。
」

　　有人裝著膽子問：

　　「璃姐，聞教練和你一起走嗎？
」

　　沈璃微微一笑：

　　「不，他今天晚上要看你們以前的比賽視頻。
」

　　每個車手的習慣和風格都不同，聞霄要對他們足夠了解，才能明確訓練方案。

　　他嘴上雖然總說煩，但既然站在了這個位置，就會做到最好。

　　眾人面面相覷，心情複雜，又高興又痛苦。

　　能得聞霄指點，多少賽車手夢寐以求。

　　但就是——太猛了，一般人那真是受不住啊！

　　雖然不舍，大家還是一一和沈璃道別。

　　「那，璃姐再見。
」

　　沈璃點點頭，又看向顧思洋。

　　「哥，走了。
」

　　顧思洋愣了下：

　　「啊？
」

　　沈璃奇怪道：

　　「晚上大舅媽下廚，你不一起回錦水一號院吃飯嗎？
」

　　顧思洋驚了：

　　「我不知道！
根本沒人通知我啊！
」

　　沈璃：「……哦。
」

　　場面忽然陷入尷尬的死寂。

　　片刻，沈璃道：「我現在不是通知你了？
」

　　顧思洋冷笑：

　　「我爸媽肯定是又把我忘了！
他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真是太過分——」

　　沈璃打斷他的話：「一起回嗎？
」

　　顧思洋憤憤：「回！
」。